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細問之下,賀佳言才知道母親的遠房親戚在這周周六設宴慶賀新婚之喜。她趁機對陶安宜說:「以前您經常讓我交朋友,我現在交了您又反對,您究竟想不想把我嫁出去呀?」
這些年來,陶安宜也出席過不少新婚喜宴,每次看到這種喜慶的場面,她總是想起自己的兒女。賀佳墨還沒有結婚的時候,她總是替兒子著急,等到賀佳墨成家以後,她又為賀佳言著急。眼看著賀佳言已經接近三十歲了,她肯定盼望女兒能覓到良人,然後高高興興地辦一場喜事。
只是,對象是陸捷,陶安宜的期盼倒是大大地打了一個折扣。畢竟,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場喜事是幸福的開始,還是噩夢的起-點。
對於陸捷,陶安宜首先就要狠狠地挫掉銳氣,並不是全世界都待見他這種天之驕子。陸捷無論品行有多好,都肯定有那麼一點的優越感,就算賀家遠不及陸家顯赫,但她和賀元也不容許自己的女兒受到半分委屈,更不容許他們有半點仗勢凌人的行為。
看見母親默然地坐著,賀佳言輕聲喊了她一聲。
聽見女兒的聲音,陶安宜才從沉思中抽離,她回答:「我當然想把你嫁出來,但要嫁也不是這樣嫁的。你是我們的寶貝,怎麼能夠那麼輕易就給了別的男人。」
「他不是別的男人,他是我愛的男人。」賀佳言低聲說。
陶安宜失笑:「我真被你氣死!你的腦子裡除了陸捷就裝不下其他東西了吧?」
「才不是,我更在意您跟爸呀。」賀佳言委委屈屈地說,「我就夾在你們中間,很累很辛苦的。」
「我們不也是為你好嗎?」陶安宜幽幽地嘆氣,「你呀,別人說跟你說幾好句話,你就心軟;別人對你好一點兒呢,你巴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來。男人沒幾個懂得珍惜的,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他們不會當成寶貝的。你得聰明一點,別隨隨便便答應他什麼,尤其是求婚。」
「我不能總是吊著他吧,要是他跑了,我怎麼辦?」賀佳言又跟母親撒嬌,他們好不容易才能夠重新在一起,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只擔心會失去他。
「這樣就被嚇跑了,這種男人要不做什麼?」陶安宜挪開女兒的腦袋,示意她坐直腰板,「難怪陸捷總是那麼有恃無恐,原來都是你慣的。」
賀佳言替陸捷辯解:「他很有分寸的,做事真沒有您想象的那麼肆無忌憚。」
陶安宜拉下臉來,她問:「他做事真有你說的那麼有分寸,當年為什麼還對你做那種事?你以為他那樣做,就是愛你愛得無法自拔的意思嗎?他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痛快,如果他真有為你著想,他無論如何都會停下來的。」
提及這件事,陶安宜又覺得窩火,語氣不由得加重:「你說陸捷有分寸,他到底是怎麼樣有分寸?他不知道你還是個學生?他不知道這樣做會對你產生什麼影響?他不知道最壞的結果會壞到什麼地步?還有你,不就是一個男人,你用得著什麼理智都扔掉嗎?他做什麼你也由得他,以前是這樣,現在是不是準備重蹈覆轍?」
賀佳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眼眶。這件事總是像一根深植在心底的倒刺,無論哪時哪刻被觸動,都讓讓她疼痛難忍。
正當她們都陷入沉默的時候,門外隱隱傳來鑰匙相觸的聲音,十來秒以後,防盜門就被打開。賀元看到妻女在客廳里靜坐,關上房門就問:「都等著我?」
剛才話說得太急,陶安宜的胸口仍然在微微起伏:「對,都等著你。」
賀佳言用力地咬著唇,死死地把眼淚逼回去。在父親走過來之前,她站起來,丟下一句「我回房間」就疾步離開客廳。
在女兒經過的一瞬,賀元目光敏銳地看見了她眼眶裡的淚光。待她把房門關上,他才坐到陶安宜身旁,低聲問:「說什麼這麼激動,把人都罵哭了?」
陶安宜沒好氣地說:「這麼激動還能說誰?」
其實,這些話陶安宜已經憋了好些年,得知賀佳言懷孕的時候她就想說了,只是,當時她的身體和心理狀態都很差,陶安宜不忍心再打擊她,於是把這些話都收在了心底。到了後來,她主動跟陸捷分手,陶安宜更加沒有必要再說這些話。而今晚,賀佳言似乎重現了多年以前那副愛得盲目且失智的樣子,陶安宜忍不住狠狠地責罵了她一頓。
賀元明白過來,他拍了拍妻子的肩,沒有說話。
在女兒站起來的時候,陶安宜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同樣看到她眼眶發紅的模樣。陶安宜不是不心疼,她揉了揉額角:「今晚那丫頭肯定哭腫了眼睛。」
「下回就別下這麼猛的葯。」賀元說。
陶安宜大致把她們的談話告訴丈夫,末了還說:「佳言前幾天不是說要跟陸捷去外省看望什麼朋友嗎?我已經答應讓她去,你就別說什麼了。」
賀元的嘴角微微地抽搐,接著冷哼了一聲:「女兒不開心、鬧彆扭,我們還哄不了她?」
陶安宜沒有跟他爭辯,只說:「那你去哄,如果你不被那丫頭氣得跳腳,往後就你說了算。」
賀元的氣焰瞬間熄滅大半,只要賀佳言提起陸捷的名字,他就難保不發脾氣:「還是讓她靜一靜吧。」
翌日一早,賀佳言就起床洗漱,準備送聰聰上幼兒園。
陶安宜如常地起床準備早餐,她特地做了女兒喜歡的火腿通心粉。賀佳言走進廚房時,她正將火腿切成片狀:「怎麼那麼早起?聰聰八點半前到幼兒園就行,你還能再睡十來二十分鐘的。」
將鍋蓋掀開,賀佳言攪拌著鍋里的通心粉:「醒來就不想再睡了。」
每次被母親責罵,賀佳言只需要一個晚上的緩衝,然後就可以和好如初。她已經不是衝動任性的小孩,懂得分辨是非善惡。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也不及父母待自己真心實意。
她們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話題。把火腿通心粉做好以後,賀佳言就把它們裝到大碗里,而陶安宜則去把聰聰叫出來吃早餐。
把聰聰送到幼兒園,賀佳言沒有立即開車回家,因為在她剛出門的時候,陸捷給她發了一條簡訊,說他在幼兒園附近的百貨商場等她。
陸捷很早就在百貨商場的戶外停車場等待,看見前方有台小車正在眨著車燈,同時還放緩車速,他便下了車。賀佳言的眼圈有點重,陸捷問她:「哭過了?」
心知自己的樣子騙不了人,賀佳言便點了點頭。
陸捷無奈又心疼:「又因為我?」
賀佳言故作輕鬆地說:「當然不只是因為你。」
「那還因為什麼?」陸捷問。
「因為我笨。」賀佳言半真半假地說。
「這還是我的責任,不是嗎?」陸捷伸手揉她的頭髮。
在咖啡廳買了兩杯熱飲,他們坐在停車場附近的花壇石階上,一邊捧著熱飲聊天,一邊看著往來匆匆的過路人。恍惚間,他們像回到很多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功課再忙碌也能抽出點空閑時間,簡簡單單地來一場小約會。
今早的陽光很明媚,他們的陰影投在地上,斜斜地交疊在一起。賀佳言告訴他:「周五我爸媽回老家喝喜酒。」
陸捷很快反應過來,他問:「那我訂周五的機票?」
賀佳言點頭:「好。」
「就是為了這個惹你爸媽生氣了?」陸捷往她額頭輕叩了一下,「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下次一定要留給我。」
把飲料喝完,賀佳言說要回家。陸捷將她送到車旁。上車以後,她還特地把車窗降下來:「你也回去吧。」
把手肘支在窗框上,陸捷俯身與她平視:「你的眉頭已經皺了很久了,回去以後就別皺了,否則肯定長皺紋。」
「才沒有!」賀佳言否認,同時很緊張地伸手摸著自己的眉頭。
陸捷笑她,隨後柔聲說:「不要想太多,你有我呢。你解決不了的事情,我來解決。」
臨近十點鐘,賀佳言才到家。
陶安宜和賀元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他們知道女兒為什麼遲歸,因而也沒有多問。
地方電視台每逢整點會播報新聞和天氣預報,當播音員播報賀佳言和陸捷將要前往那個城市的氣溫時,陶安宜習慣性地溫度和天氣狀況複述了一遍,隨後叮囑女兒:「那裡氣溫很低,衣服得多帶兩件。」
賀元也說:「回來的時候,買幾樣特產吧。」
賀佳言心頭一暖,這就是她的父母,口硬心軟,但無時無刻都疼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