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泰戈爾彼岸（上）
周威豪與古明坐在一張創意木桌旁，將木桌旋轉一下就從圓形桌變成了方形桌。
古明在上麵攤開一張紙：「從極樂場、達爾文天梯和談判家三個方面入手。極樂場，即『意念王國』，意指一個人類的大腦磁場，也稱為『潛意識』，裡面目前為止有『失落園』和『復甦園』兩種形態。你的極樂場就是屬於復甦園。」
「復甦園顧名思義就是正在復甦當中的形態？」周威豪問。
古明答道：「差不多吧，磁場比較穩定，不會輕易發生動亂。像之前那些高樓大廈逐漸破敗形成眼前這一片稻田的過程就是失落園過度到復甦園的過程。」
周威豪翻了個白眼，用手撐住下巴，整個人趴在木桌上，慵懶道：「……可以跳過嗎？」
古明砸了咂嘴：「放棄解脫的念頭就可以跳過。」
周威豪攤了攤手：「請繼續。」
古明轉過身子，側對著周威豪：「話說你為什麼那麼想解脫啊？」
周威豪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也很想解脫嗎？別以為我感知不到你那暗黑的情愫在瘋狂地涌動。」
「可以哦，小弟弟，觀察力不錯。」古明笑眯眯，道。
「你全家都是小弟弟。」周威豪無言了。
古明清了清嗓子，將身子移回去：「說回正題。極樂場（潛意識）是客觀獨立存在的空間，主要受梵藤意念的渲染力的影響，但意念強大的本體也可制約其中一二。」
「梵藤？梵藤是什麼？」周威豪不解。
「就是心魔，這個接下來會講到。」古明頓了頓，「緊接著是達爾文天梯。達爾文天梯是極樂場的至上法則，它約束著每一具意識體的行為舉止，意識體顧名思義就是能夠進入極樂場的個體，目前已知的意識體有戀花者、梵藤、談判家及克里斯。」
「好多專有名詞……」周威豪略感絕望。
古明笑了笑：「我剛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直到我了解了這些專有名詞背後的意義之後，就被震撼到了。」
「意義？什麼意義？」周威豪問。
「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講的。」古明說，「戀花者，就是擁有嚴重的自殺傾向的人，而死亡之於他們就是『泰戈爾彼岸』，傳說泰戈爾彼岸上常年盛開著一種奇特艷麗的花，名叫彼岸花，就是生長在我們胸口上的曼珠沙華。因為嚮往泰戈爾彼岸以及彼岸上的曼珠沙華，故自殺患者被統稱為『戀花者』。在泰戈爾的詩集里，死亡的過程被比喻成是渡一條河。梵藤，譯自英文名Phantom，就是『心魔』的官方名稱，它在泰戈爾詩集里主要扮演船夫的角色，旨在幫助需要渡河的戀花者，載他們抵達泰戈爾彼岸，即成全戀花者一心赴死的願望。」
周威豪恍然大悟，回想起自己昨天夢見的那座墳墓山，入口處的那塊石碑上，刻著的想必就是泰戈爾的詩集摘錄吧。他定了定神，感慨道：「這深度也是沒誰了啊。這些意義你要是不說的話，我還真對這些名詞感到一頭霧水。」
「最後就要說到談判家這個職業了。」古明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戴上，搭配一身黑色西服，看上去整一斯文敗類的樣兒，「與其說它是一門職業，不如說它是一個體系中的分類。四種意識體：戀花者、梵藤、談判家以及克里斯，皆能利用意念控制或改變極樂場的運行規律，只是能力或大或小罷了。這四種意識體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待我畫成圖譜給你過目。」
說完，古明就從西服的一側口袋裡掏出一雙羊毛白手套，輕輕戴上，生怕弄疼了似的，緊接著掏出一支高貴優雅的鋼筆，筆帽是金絲鑲邊的，筆身通透晶瑩，摘下筆帽，甩了兩下，就往紙張上著墨。
畫了半天，周威豪仍不知所云，扶額道：「由此可以看出你一點繪畫天賦都沒有。」
「Shut up（閉嘴）！」古明擺出一副藝術家的莊重模樣，用手示意身為凡夫俗子的周威豪不要打攪他偉大的創作，「我先給你講講談判家這個職業。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個很費口水的職業，由於時常跟梵藤打口舌拉鋸戰，故得此中文名，而英文名是Redeemer，顧名思義就是自殺救贖者。談判家存在的意義說好聽點就是拯救每一個戀花者，說難聽點就是阻止戀花者渡河。談判家的本能是要殺掉某人或企圖自殺，但被達爾文天梯選中，並利用意念封鎖制約其自殺行為，剝奪了談判家的殺戮之心，從而無法自殺，也就是無法解脫，必須得拯救一百個戀花者才能擺脫達爾文天梯的束縛，歸還殺心，得到解脫。」
「What？！」聽到這裡，周威豪不由得拍案驚起，「這麼說我得拯救一百個戀花者才能解脫？！」
古明不為所動，繼續畫著圖，道：「字面意思上來說，應該是這樣沒錯，但也不排除個例發生的可能性，譬如可能拯救到九十九個就能解脫也不一定。」
「你——個——天——殺——的——！」說著，周威豪怒不可遏地掐住古明的脖子，「居然引我入套？！」
「喂！是達爾文天梯選中的你耶！掐我幹嘛啊？關我毛事啊？！」古明感到莫名其妙。周威豪總算恢復理智，鬆開了古明，抱頭趴在桌上，欲哭無淚：「我真的是……我勒個去……」
古明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繼續畫圖。過了一會兒，見周威豪的情緒穩定下來，便接著開口，道：「由於被剝奪了殺戮之心，故談判家又被稱為『無心之善』，胸前會盛開一朵寶藍色的曼珠沙華。談判家的內心其實是想要解脫的，他們……也就是我們，原本就有自殺傾向，只是來自極樂場的達爾文天梯控制了我們的意念，使得我們自殺不了，必須得做拯救一百個自殺患者的任務才能解脫。」
說到這裡，古明活動了下脖頸，著實嘆了口氣：「其實這個世界上啊，沒有人真正的想要去死，每個人都想好好地活著，只是無奈這個世界太過於殘酷，有時讓人感到生不如死。談判家所要面臨的悲哀便是即使成功拯救了戀花者，也很難保證戀花者今後不會再出現渡河的念頭。」
「我現在一肚子火，快崩潰了。」周威豪冷笑了一聲，語氣帶點哭腔，「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談判家這個職業好像很悲催的樣子？」
「沒辦法啊，要麼解脫，要麼折磨，只能二者選一。」古明說。
周威豪琢磨了會兒：「那我還是選擇解脫好了。」
「我也是。」說著，古明將手套脫下來，筆帽蓋回去，用手指旋轉了一下鋼筆，然後將其別到耳後，並招呼周威豪湊過來看他畫出來的傑作，「喏，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圖，你看，談判家要幫助戀花者戰勝梵藤，消滅自殺傾向，而梵藤則要與之對抗，幫助戀花者早日渡河。」
周威豪：「那這個克里斯又是什麼？」
古明：「克里斯啊，就是與談判家的性質完全相反的職業，它跟談判家一樣都是屬於第三方的意識體。所謂的第三方意識體是相對而論的，譬如這個極樂場是你的，對吧？那麼你就是這個極樂場的本體意識，而我作為第三方意識體，或談判家或克里斯而存在於這裡。聽得懂嗎？」
周威豪揉了揉太陽穴：「聽是聽得懂，但理解起來感覺好繁瑣喔，有點消化不良。」
古明努著嘴，皺起眉頭：「總之談判家跟克里斯是世仇，存在的意義相悖，前者是阻止戀花者渡河，後者跟梵藤的大體一致，都是為了讓戀花者得以解脫而存在的。但是梵藤跟克里斯的最終目的又不盡相同，梵藤是為了成全戀花者抵達彼岸的夙願，然而克里斯卻是為了要把戀花者溺死在河裡。」
聽罷，周威豪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卧槽！克里斯也太狠了吧？」
古明點頭：「泰戈爾的意思是『知死而活』，反泰戈爾就是『知活而死』。故克里斯的英文名字便是反泰戈爾（Anti-Tagore， A.T.），其職責就是幫助每一個戀花者從痛苦中解脫。克里斯亦被稱為『有心之惡』，是痛苦解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