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縱火革命（一）
「反了你們！」院長的聲音竟然蓋過了擴音喇叭，「統統給我抱頭蹲下！」
無一人按照院長說的去做。就連原本倒在地上的阿豪和阿彬也竭力地攙扶起對方，盡量挺直腰板，做到骨氣衝天。
「好啊！有種！一群案板上的豬玀！你們這幫畜生給老子好好擘大狗眼瞧清楚了，究竟誰的能耐最大！」
話音剛落，一群身著制服的安保人員將孤兒院團團圍住，尤其在大門外加派人手，堵得死死的，防止阿添等人從裡屋衝出來。
院長心想，以武力威懾這幫手無寸鐵的豬玀，簡直綽綽有餘，儘管目前的情況是集體造反，再過不久，肯定有人從中作梗，覺得反抗院方毫無勝算和意義可言。想到這裡，院長變得從容自若，他知道自己勝券在握。
阿添輕笑了一聲，舉起擴音喇叭，不顧前方安保人員的耳朵，故作可憐狀，道：「哎喲！院長，我們這幫螻蟻哪比得上您有能耐呀？我們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您看你們，哇塞！個個都配了條警棍，我們真的好怕喔！」
安保人員愈發逼近寢室樓。阿添見時機成熟，大力將一個黑色塑膠狀的物體扔出了安保人員的包圍圈，安保人員下意識地進行武裝警戒，而那個物體則掉在了院長的腳下。院長將它拾起，撕開塑膠一看，竟然是一部行動電話？！看這型號，貌似還是他辦公桌上的那部！
阿添不顧面前一幫二百五把他當成恐怖分子那般看待，旋即換了副腔調，接著道：「我們的能耐肯定不及院長您的大，但是……您認為您的能耐可以大過825（坎同市報警求助號碼）嗎？」
「什麼？！」
「已經有人在來孤兒院的路上了。你覺得到時候，珀莉絲叔叔們看到這種情況，會如何下定論？就算你說服了他們，讓他們聽你的，也難免會上第二天全市乃至全國的報紙頭條。我們這種規模級別的抗議，勢必會牽扯出一系列對於院方來說乃不可避免之麻煩，如若說這是你們組織起來的集會，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一些吧？」
這招「睜眼說瞎話」是跟癩痢眼學的，沒想到使出來的威力竟如此之大。阿添第一次嘗到了反抗所帶來的酸爽，這種感官體驗對於他來說前所未有過。
院長從一開始聞之的勃然大怒，逐漸變成理性地冷靜判斷，但還是無比氣憤，口氣也只是緩和了一丟丟而已，道：「你們到底想怎樣？！」
「我們只希望您能高抬貴手，放了他們倆。」阿添不厭其煩地重複一遍。
院長望了一眼阿彬和阿豪，沉思了會兒，然後答覆道：「好，我放了他們，但有個條件，你們必須服從。」
「從此以後不準鬧事？」
「還有，禁食兩天！如果你們做到了，以後孤兒院你們說了算，我可以提前退休，但如果你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抱怨或倒下，以後就得乖乖聽我的，不得反抗！」
阿添望了一眼身後的兄弟夥伴，他們都紛紛給予阿添一個堅定的眼神。阿添瞭然於心，道：「好，我們接受您的條件。」
「那麼現在是戒嚴時間，你們這群豬玀知道該怎麼做啦？全體人員，速回寢室！起步——走！」
一場風波總算有驚無險地過去了。眼看院長撞開阿添的肩膀，徑自消失在走廊處，以及大廳里的小夥伴和安保人員都疏散了，阿彬攙住阿豪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寢室走。
「大耗子，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小車厘……】
阿豪的手欲要撫摸阿彬的臉頰，卻「咚」的一聲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大耗子！大耗子！你醒醒啊大耗子——」
……
第二天傍晚，夕陽西下。阿豪從昏迷的狀態中緩緩蘇醒過來，睜開雙眼，酡紅的晚霞餘光透過窗子照在他的臉上。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寢室里卻空無一人。
阿豪半坐起身，揉了一下眉頭，腦袋還有些昏沉，於是靠在床頭闔著眼。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阿豪雙目一睜，只見阿彬端著一碗清粥走進寢室。
「大耗子！你醒啦？」阿彬見阿豪坐起了身子，欣喜萬分地上前去，將粥放在床頭的矮桌上，隨後扳住阿豪的臂膀十分關切道，「感覺好些了嗎？」
阿豪揚起嘴角，眼神里儘是溫柔，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好多了。
「沒事就好……你當時可把我給嚇慘了！說暈就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這應該很難提前打招呼吧？】阿豪苦笑著，阿彬對此立馬瞭然於心，辯解道：「我知道不太可能啦……哈哈，我很笨對不對？」
阿豪從枕頭底下拿出筆和紙，寫道：【你不笨，我的小傻瓜。】
「既然我不笨，那你為什麼還罵我小傻瓜啊？」阿彬故作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哼」了一聲把頭扭走。
阿豪頓時手忙腳亂，解釋道：【我本來想寫『小車厘』的，怎知腦袋一抽，寫成『小傻瓜』了！對不起啊小車厘，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好啦！其實我沒有在生氣。」阿彬牽起阿豪的手掌開始把玩起來，「反而是我該向你請求原諒才對。這一整天我都在反省，當時確實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下，自己獨自去以身犯險。可是……總要面對的，不是嗎？有些事情、有些東西是怎麼逃也逃脫不掉的，唯有面對它，解決它。而不是一昧地選擇逃避它。況且在那種情況下，只有那一條路可選，換做是你肯定比我還要義無反顧。」
阿豪與阿彬對視了一小會兒，然後如蜻蜓點水般點了兩下頭，寫道：【我們都沒有犯錯，不用道歉。】
「能讓你理解我、信任我，對我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大耗子，我已經把你看成是我的家人了。」
【我也是……哦，對了，寢室里的人呢？都去哪兒了？】
「他們都在教學樓上著課呢，我冒著曠課要被記過的風險跑回來給你送粥。」
【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院長這次該不會來真的吧？】
「嗯，看來這次是動真格的了。我們都已經餓了一天一夜了，也沒見食堂開飯，食堂的阿姨們好像因為過年的緣故集體人間蒸發了……經過一番覓食，我們好不容易才發現食堂的灶壁底下藏著三桶白粥，好像是食堂阿姨們早有預感而提前準備的。」
阿豪瞥了一眼矮桌上的白粥，邊緣已經結凍了，繞著碗沿形成白花花的一坨。
【你吃了嗎？】阿豪關切道。
「我已經吃過了，這碗是留給你的，不夠的話我再去食堂盛多幾碗給你。」
阿豪揚起嘴角，端起粥來欲要喝，卻被阿彬奪了去：「來，靠在床頭上，我喂你喝。」
阿豪頓時臉紅耳赤，見阿彬極為努力地吹著湯匙里的粥水，然後再遞到自己的面前，輕喚一聲「啊」……想到這裡，阿豪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抿了一口，粥水真甜。
粥吃到一半，走廊里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豪和阿彬正覺得奇怪之時，寢室門口突然冒出一個人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地叉著腰，欲要說什麼卻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暴走仔？！你怎麼會在這裡？」
「暴走仔」是阿彬特地為阿彪取的外號。待阿彪好不容易喘上了氣，第一句話就讓阿豪和阿彬的頭皮瞬間爆炸，阿豪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下了床，阿彬攙扶住他，隨後往寢室外跑。
「癩痢眼出現了！好像就在食堂！」
來到食堂，放眼望去，空無一人，后廚也是空蕩蕩的。
阿彪摸著後腦勺，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咦？不可能啊，我剛剛明明瞧見他的身影不緊不慢地閃進食堂，喊他沒回應，我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見到鬼了呢！」
「去其他地方找找。」
阿豪、阿彬與阿彪兵分三路，在偌大的孤兒院里到處奔走尋找。雖說孤兒院很大，但實際能給孩子們活動的空間很小。找來找去，都不見癩痢眼的蹤跡。
【該不會是躲在禁區的某個角落吧？】阿豪心想。
過了一會兒，阿豪和阿彬在食堂二樓的過道里碰面，倆人互相搖頭，表示沒有找到。
「癩痢眼這傢伙……」阿彬邊喘氣邊扶著牆壁蹲下，「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啊？現在院長正在到處通緝他，連下山的路都被封了，發動一大堆人去找他。我怕他這次惹了大麻煩上身……」
阿豪也蹲了下來，掏出原子筆在手心上寫道：【當時在院長辦公室，癩痢眼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什麼？】
「欸？」阿彬想了想，「他說他是為了搜尋證據……」
【搜尋證據？】
阿彬欲要將癩痢眼對他說過的有關殘聯與補貼的事情和盤托出，卻不知怎麼的，思緒一下子拼湊不起來。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是他沒想明白的。
「具……具體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當時給我的整體感覺……顯得過分厭世、消極。」
阿豪看出阿彬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卻不再追問，而是回想此前食堂的情形，這個貌似更加不對勁……阿彪說他明明親眼所見癩痢眼閃進食堂里，下意識地跑來告知阿豪他們，短短兩分鐘的時間，應該還處於大體範圍，可他們仨仔仔細細找了一圈也不見其蹤影……也就是說？！
阿豪突然靈光一閃，不顧身上的傷勢，二話不說直接動身，再次前往食堂。阿彬一頭霧水：「大耗子？你去哪兒？」見阿豪沒回應，便無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