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琴聖

  考慮到定安大將軍的顏麵問題,雖然定安不在意,但是安貴妃讓人直接到將軍府內行刑,隻是雖然是在將軍府內,但是有心人也能從將軍府內隱約傳來的哭聲、板子聲猜到裏麵的情形。


  行刑這天將軍府可謂是要水漫金山了。潘老太君哭,李氏哭,主子哭了奴才們也跟著哭,一個比一個哭的慘。行刑的人都是大內侍衛,可謂是絲毫情麵也不講。三個人裹褲被拉了下來,在眾人麵前光著屁股挨刑。


  將軍府門前為了一大圈人,將軍府按理是可以有私兵的,可是潘老太君不知道,潘衛國不樂意,正德帝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於是就便宜了這些看熱鬧的百姓,裏麵還有不少是原先被潘麗婷收拾了的人家裏的奴仆。將軍府裏傳來的哭喊聲,真可謂是大快人心!


  而趙韻酥跟安貴妃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贏得了不少人心。


  潘麗婷行刑的時候趙韻酥正在女學安安靜靜的上課。


  她的琴是安貴妃親自啟蒙的,安貴妃可是琴上的行家,所以對趙韻酥要求頗高,不隻是在指法上,更是在心境在情感上。是以就趙韻酥的年紀來說,她的成就已經頗高了。


  寧遠就像是個隱士一般,心中自有乾坤,兩個人的相處更是亦師亦友。比起單一的教學,更多的時候是趙韻酥彈一曲,寧遠在一旁品茶,然後指點幾句。然後寧遠興之所至,也會彈一曲,這時候趙韻酥就會品著寧遠的好茶,然後跟寧遠談談體會。這種類似於論道的方式讓兩個人都受益良多。最明顯的就表現在,最近趙韻酥彈完,寧遠會微微讚歎,而不是點出不足了。


  但是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每次等寧遠離開了之後就會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唉!可惜了!可惜了!”


  趙韻酥狐疑的看向四周,卻一無所獲。


  今天也是一樣的,不過趙韻酥放下了琴,然後順著窗子看到了一個還沒來得及逃跑的人。


  “老大爺?”


  趙韻酥遲疑的問道。


  前麵的身子已經有些佝僂了,手上拄著拐杖,而且走起路來小心翼翼的。因為他戴著帽子,所以趙韻酥就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個老年人了。


  老大爺?!


  在前麵逃跑未遂的中年男子身子一僵,恨不得噗出一口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慨。


  但是他僵住一動不動的樣子卻讓趙韻酥更加確定了他老大爺的身份。


  能夠出現在寧遠起居室的人肯定不是什麽一般人,趙韻酥想了想還是走上了前,打算去攙扶一把。


  這一看就嚇了她一跳!

  沒想到不是老大爺,而是個中年男子,隻不過是個瞎了眼的中年男子。


  這個人,就是琴聖甄司!

  甄司已經消失在眾人麵前十多年了。說起來甄司也是個傳奇人物,他出生名門,年少成名,可謂是少年得意。後來又遇到了此生摯愛,可謂是事業愛情雙豐收,人生一大贏家。不過大概是他的一生太過順利了,所以在他三十二歲的時候命運來了個大轉折!


  他是五小國之一的宋國裏麵的一個一流世家的嫡幼子。其父更是當時宋國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將軍。當時大梁一連滅掉了離他們較近的魏國跟項國,並有確切的消息傳來,說是大軍正在來的路上,大宋因而慌了神,連忙派出了當時最強的鎮國大將軍。


  當時的鎮國大將軍甄灃卻是直接的闖了出去,將前來探路的兩萬人都殺了。卻沒想到齊信芝被襲了,不打算攻打宋國了。


  雖然如此,但是卻並沒有將五十萬大軍帶走,反而愈發的靠近了,要宋國給甄灃殺的那兩萬人一個交代!

  宋國為了息事寧人,平息大梁的怒火,隻好下旨處死甄家所有人,男子流放,女子則充軍做軍妓!


  一代英雄就這樣因為政治權利的交鋒而被毀滅了!


  甄司恰好因為在外遊曆而逃過了一截,但是他的妻子兒女、父母兄弟卻全死了!因為不堪受辱上吊自殺了!

  自此以後甄司就失蹤了。久到大家幾乎要忘掉他了!


  但自那以後甄司十分憎恨皇族,認定了他們就是一群貪生怕死、虛偽的人!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真的熱愛音樂的人。家破人亡之後他就隱居了,開始收徒,卻再也不想出山了。寧遠就是他收的第一個徒弟,卻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好不容易又看到一個徒弟卻是皇族的!


  這讓發誓再也不想跟皇族人接觸的甄司分外苦惱!

  趙韻酥一眼認出了這個人就是當初考核他的那個人!


  當初她就覺得此人對皇家有敵意,所以特意派人去打聽了的,但是沒想到這個人就是失蹤已久的琴聖,甄司!實在是令人意外!


  上輩子她沒有上女學,所以自然沒有同此人接觸過,更何況上輩子的時候甄司就一直沒出現。想來現在怕是上輩子的時候他就一直隱姓埋名的在這裏充當寧遠的父親了吧!

  趙韻酥知道甄司對皇室大概有心結,而且也不想別人認出自己,所以趙韻酥貼心的說道,“老先生?怎麽是你啊?真是好巧啊!”


  甄司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看人的時候並不清楚,有些模糊,且不能對強光。這是因為當初從宋國逃出來的時候被人追殺時不小心射入眼睛所致。


  甄司平息了一下內心的怒意,這丫頭真不會看人眼色!自己這麽年輕,怎麽能叫“老”先生呢?!

  甄司拄著拐杖,挺直了腰板,努力讓自己的身子挺拔一些。“小丫頭,老夫可不是什麽先生,就是個粗人罷了!”


  聲音確實分外的雄厚有中氣!


  趙韻酥含笑的掃了一眼他的手指,那上麵有厚厚的繭,顯然就算是家破人亡,眼睛瞎了,即便是孤身一人,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彈琴。對於他來說琴就是他的生命!

  而這樣的人,不叫藝人,叫大師!

  不過趙韻酥不打算拆穿他,“那老爺爺,您這是要去哪?還是我扶你去吧!”


  老!爺爺!!

  甄司額頭幾乎要蹦出一個“井”字了!“老”爺爺!

  他最是不服老的,於是語氣頗有幾分不忿的說道,“什麽老爺爺!你這小丫頭真不會說話!老夫不過是個糟老頭,哪能跟皇室攀得上關係!公主還是莫要折煞老夫了!”


  語氣頗有幾分不耐。若是一般人,怕是直接就甩臉色走人了,這種失了明又脾氣古怪的老頭子有誰耐煩?更何況對天生傲氣的皇家人來說。


  但是趙韻酥卻沒有半點不耐。在她看來,甄司作為一代琴聖,脾氣古怪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她隻是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那先生您姓什麽?我該怎麽稱呼您?”


  甄司略微停頓了一會兒,如果不是趙韻酥攙扶著他怕是都感覺不到他的停頓。趙韻酥暗暗偷笑,果然是個一心專研琴藝、心思單純的人啊!


  甄司的頭轉向另一邊,眼珠子轉了轉,然後說道,“老夫姓胡,你叫老夫胡先生即可!”


  姓胡?


  趙韻酥眼珠子轉了轉,不動聲色的想到,甄司的夫人似乎就姓胡,名叫胡月兒。看來傳聞是真的,這甄司還真是同那胡月兒用情至深。


  趙韻酥摻著甄司慢悠悠的走,外麵陽光正好,暖暖的,即不會顯得刺眼,也不會顯得沉悶。寧遠住的地方叫歸真堂,取自返璞歸真,意在追求至高無上的音樂道義。因而歸真堂裏麵的景物也是格外的鬱鬱蔥蔥,十分的自在寧靜。環境好,趙韻酥見甄司放下了點戒心,便用一種柔和溫暖的聲音緩緩地問道,“那先生,您這幾天老是感歎可惜了,這到底是在可惜什麽啊?”


  每次在自己彈完之後就能聽到一聲聲歎息聲。寧遠說自己現在已經到了瓶頸期,可是該怎麽樣突破自己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但要是能得到甄司的指點真實太好不過了。


  見趙韻酥“識趣兒”,不再喊自己“老先生”、“老爺爺”了,甄司語氣也緩和了一點。但隻是一點,他的態度立刻又強硬了起來。


  他實在是不願意再同皇族接觸了,是以他希望自己冷淡、古怪的態度能讓這個難得讓他惜才的皇家公主離他遠點。


  趙韻酥是知道他的心結的,是以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慢慢來,溫水都能煮青蛙,更何況他隻要能指點她一下就夠令人受益匪淺了。


  將甄司扶進屋子裏,然後給他添了一杯茶。甄司慢慢喝了茶,又裝模作樣了半晌,就是不開口說為什麽歎息。


  趙韻酥心裏委實很好奇,但是她卻不著急,畢竟自己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隻是她看著甄司一副我就是不告訴你,但是你怎麽還不捉急的問我的表情,趙韻酥覺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什麽。


  她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仗著甄司眼睛不好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以一種泫然欲泣的語氣說道,“哎,寧遠大師說我已經到瓶頸了,可是不管我怎麽彈都突破不了,胡先生,若是您直到我有哪些不足,還請告訴我!我實在是,實在是.……”


  甄司眼睛不好,灰白色的瞳孔隻能看到一個身影一抖一抖的,他以為自己將人家給逗過了,老臉一紅,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雖然是皇家人,但是也隻是個小姑娘啊!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正準備說話,卻聽到寧遠溫潤的聲音傳來了。


  “你們在說什麽呢?公主殿下怎麽笑的這麽開心?”


  正憋笑的趙韻酥,“.……”


  以為自己得逞了的甄司:“.……”


  趙韻酥&甄司:這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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