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至親至疏9
自他去世開始,她,她媽媽,還有叔父彥正齊三人就如同是解脫了一般,在沒有從前的顧忌……一切言行都不用在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可現在,她那個已經去世了的爸爸,卻忽然出現,說什麼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的話?
彥詩雨想起這段時間他們的放肆行為,心中不由得湧出了一股無法言明的羞窘。
然而這樣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
她握了握拳頭,似乎是要給自己加油打氣似的,她深吸了幾口氣,收回目光,望著地上一直都在通話狀態的手機屏幕,輕聲問道:「爸爸,你還記得四年前,我生日那天嗎?」
「記得。」彥正碼點了點頭,低頭看著地上的手機。
彥詩雨肯定是想讓彥正齊也聽聽他的話。
只可惜了……他如今已是鬼魂之身,聲音並不被這個世界常用的電子設備所傳達。
他想,如果鬼魂也有眼淚的話,那麼他現在一定是淚流滿面。
也許是因為失望,也許是因為解脫……
想到這裡,彥正碼便輕聲說道:「我記得那天,你和你媽媽那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還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要陪你過生日。」
「對。」彥詩雨也想起了當天的場景,嘴角緩緩勾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而後說道:「就是那天……那天晚上,叔父也來了咱們家,說是要給我過生日。」
彥正碼點點頭。
彥詩雨又道:「那天,你和媽媽都喝得有點醉,早早地就回屋歇著了。」
彥正碼點著頭,問:「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那天,叔父比你們喝得還要醉。」彥詩雨猛然抬頭,看向彥正碼,一字一句地道:「他走進了我的房間,說要給我看一樣好東西。」
說到這裡,彥詩雨眼角就溢出眼淚。
她臉上卻揚起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
彥正碼看到這樣的彥詩雨,忽然有些慌張,連忙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彥詩雨仰著頭,似乎是想將眼底的淚水憋回去。
她低聲說道:「他開始脫衣服……用皮帶將我綁在了床上……我當時很害怕,我想叫你們救我,可是,無論我喊得多大聲,始終都沒人過來。」
「……」
彥正碼滿目驚愕,退後了兩步,嘴裡喃喃道:「……他怎麼敢?」
彥詩雨卻垂下了頭,似哭還笑地繼續道:「怎麼不敢……那天的事,不知情的人只有你而已。」
「什麼意思?」彥正碼有些慌亂,「什麼叫只有我一個人不知情?」
彥詩雨冷笑道:「那天本來就該你和媽媽兩個人給我過生日,可是叔父為什麼會在晚上忽然來咱們家?你知道為什麼嗎?」
「……」
彥正碼說不出話來,只能本能的搖著頭。
彥詩雨自嘲地笑道:「是媽媽把他叫過來的。」
彥正碼目瞪口呆,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你……說什麼?」
彥詩雨轉過身,看向因為上課而顯得有些寧靜的學校,自嘲笑道:「我說,那天把你灌醉的人就是媽媽,讓叔父去我房間里的人也是媽媽……
「那天的事情,就是媽媽的決定。
「她本來以為你會跟以前一樣會忙得不可開交,早就和叔父打定了主意,等我睡覺之後,他們就在一起……
「可是他們沒想到你會回來給我過生日。
「後來我聽到他們打電話,叔父好像威脅了媽媽,媽媽害怕……就說,讓叔父晚點先來我的房間等著……」
「這不可能!」彥正碼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除了茫然,他也按耐不住憤怒:「她怎麼能這樣,你可是她的親女兒!」
「有什麼不能的?」彥詩雨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叔父跟你又不一樣,他每天都會在家裡,陪我們玩,跟我們一起吃飯,和我們玩遊戲……給我們買衣服買首飾……」
彥正碼聽見這話就覺得滿是嘲諷。
一邊花著他的錢,一邊背叛他,可真有本事!
彥詩雨已經轉過身,重新靠著圍欄,輕笑道:「爸爸,你知道嗎,你出車禍那天,我就在不遠處親眼看著。」
彥正碼看著彥詩雨,目不轉睛地問:「親眼看著……?」
「對,就是親眼看著。」
彥詩雨嘴角帶著笑,說道:「山林別墅對面就是那條盤山公路,當時,我和叔父就站在別墅外面,親眼看著你和媽媽乘坐的那輛車翻下山崖……」
「……」
面對這樣的真相,以及這樣的彥詩雨,彥正碼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安慰彥詩雨,還是該控訴彥詩雨。
彥正碼只靜了片刻,就冷靜了下來,問:「那場事故,是你們有意設計的?」
「對……」彥詩雨看著彥正碼,笑道:「叔父和媽媽都想得到你的財產,是全部財產,所以……讓你翻下山崖的主意是我想的。」
「為什麼?」
彥正碼不由得詢問:「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沒有不好啊。」彥詩雨淡淡道:「可你對我……也沒有好過啊。」
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還定定地落在彥正碼的臉上,眼中那嗤笑嘲諷的神色似刀似劍。
「怎麼可能!」彥正碼辯解:「我每周都會來學校接你,周末也陪你們,可……」
彥詩雨接過彥正碼的話,輕笑道:「可總是忙不開身,或者被媽媽用各種理由勸解回去嗎?」
「……」
彥正碼看著彥詩雨那嘲諷他活該的表情,瞭然地笑了笑,說道:「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彥詩雨大聲喝道:「你什麼都不明白!」
彥正碼並不接話,彥詩雨卻還在繼續控訴:「你對我一點都不好,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過女兒,從小到大,你都沒怎麼抱過我,每次回家不是給錢就是買些我用不著的東西來搪塞我!」
「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
「你是死有餘辜!」
彥詩雨忘乎所以地咆哮著。
彥正碼就那樣靜靜地看著,聽著。
最終他笑了笑,緩緩開口,道:「詩雨,我承認,我對你,對你媽媽,都沒有盡到一個父親和丈夫應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