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從前從前【本篇 完】
第八十四章
那天顏路清和顧詞照了許多照片, 再加上她手機里存過的單人照，回家之後兩人找地方把照片全都洗出來，在顏路清的積極號召下, 做了個照片牆。
她規劃了一個很大的心形, 但因為照片過少, 還剩下好大一塊空間都沒填滿。
過完了這個生日, 顏路清很快就開學了。
她自控能力還不錯, 好歹從小到大都被人叫學霸, 能做到上課的時候專心聽講，自習的時候專註學習。但是一打鈴，一下課, 所有空餘時間裡, 她都摁不住自己的思緒飛到另一個人身上。
恨不得真的化身小鳥飛到公主住著的高塔里。
而與此同時，某公主還在暑假，所以他天天清閑, 也天天都來接小鳥放學。
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 顏路清把兩人見面的地點又往後挪, 挪到了距離奶茶店還要遠一點的地方。
因為不想太快回家, 每次顧詞接上她，兩人都會在附近兜個圈子再回去。附近有個小公園, 天氣好的時候還會進去逛逛。
顧詞一年四季都喜歡喝冰水，夏天喝得更多，顏路清這一個寒假就一直勸說讓他別喝，雖然年輕時候不覺得, 但是以后肯定會胃疼。
顧詞暑假期間，這個習慣勉強被她改過來了。
顧詞開學的時候，顏路清這邊的天氣越來越暖和。
都開學之後, 每天放了學就好像被追殺一樣往家趕——兩人都是。顧詞作業有的是辦法可以少做，但顏路清不行，她又沒參加競賽，所以作業在學校的時候能做多少做多少，就為了回家之後的那點時間能跟他聊聊天打打遊戲。
或者什麼也不幹，單純膩在一起。
兩個世界的溫度越來也接近。
照片牆又多了許多照片，越來越滿。
偶爾，很偶爾的時候，恰好他們中間重合的那個休息日，兩人會出門在這個小區附近找店吃點什麼。吃完，他們會在小公園的樹林里散散步，順便……
牽手，擁抱，接吻。
關於接吻這事，顏路清總在心裡吐槽。
接吻也就輕輕碰一下，或者稍微貼一會兒，也不會太久。明明跟電視里演的不一樣，為什麼她還是非常沒出息地每次都臉紅心跳好長時間。
顏路清三月開學，四月初的時候一次班會，班主任提了關於高二分科目的事情。
當時雖然還沒到學期末，但不少同學已經決定好了方向。恰好那會兒剛考完試，學習任務不算重，所以班級里突然開始颳起了寫同學錄的風氣。
顏路清人緣好，原本是每個課間都忙著給別人寫，但她某天陪朋友逛文具店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十分簡潔的同學錄，特別符合自己審美，當即買下來。
不過她懶得主動讓幾個人給她寫，除了關係好的朋友。因為關係太好，那幾個朋友又基本是一通亂寫，同學錄前幾頁根本沒法看。
顏路清把同學錄拿回家，原本想就此封藏，卻又突發奇想地翻開了新的一頁，想要顧詞寫。
比起朋友們的不正經，顧詞是懶得寫不重要的內容——前面個人資料他都沒動，一上來就從最喜歡的那個欄目開始。
但他也不是每個問題都回答，而是挑著自己喜歡的問題回答。
比如最喜歡甜還是酸？、最喜歡的食物、最喜歡的遊戲等等，他都沒答。
唯獨一個：最喜歡狗還是貓？
他在紙上寫了一個字。
——狗。
顏路清全程觀看，有些驚訝：「你竟然喜歡狗勾。」
還以為貓和他氣質性格更搭一點。
顧詞筆尖微頓：「以前哪個都不喜歡。」
顏路清好奇：「那怎麼突然喜歡狗勾了？」
「我不想說。」頓了頓，他笑著補充，「你也不會想知道。」
「？？？」
顏路清正想追問，顧詞視線下移，突然對她提問：「你住的小區叫什麼？」
「臨景。」顏路清還順便說了更全面的信息，「臨景小區18號樓2單元401。」她拉長聲音，故意道，「你可要記住了啊，這是咱們的『家』。」
顧詞笑了聲：「嗯。」
然後她看到他的筆尖移動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下方。
最喜歡的地點是？
——懷榆市臨景小區18-2-401
「……」
誰都沒說話，但顏路清盯著那個答案，心裡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酸酸軟軟。
隨後又跳到了另外的問題欄。
有什麼想實現的生日願望？
公主詞還是走了抒情風，非常非常抒情。
——我們每天都能見面。
說到生日願望，顏路清又想起來去年在這個世界里，11月12號他生日的那天，自己似乎口頭欠了他一個生日禮物。
他們那時還是剛熟悉沒多久的同居室友關係。
雖然是室友，但卻是顏路清長這麼大以來最特別的一個室友。
「所以你生日禮物到底想要什麼？」她問，「都好幾個月了，現在想好了嗎？」
顧詞撩起眼皮看著她，「我剛才不是寫了么。」
「那個是願望，我欠你的是禮物。」顏路清睜大眼睛，強調，「這怎麼能一樣？禮物是實物，看得見摸得著的。」
「禮物……」他聲音微頓，而後說，「那就給我個承諾吧。」
顏路清嗯了一聲：「什麼承諾？」
顧詞點了點手下她的同學錄，眼角微微彎起，重複了剛才他寫下的話——
「我們每天都能見面。」
「……」
不得不承認，顏小鳥被今天走抒情風的公主詞給拿捏得死死的，一句話
禮物是一個承諾。
既然是承諾，那肯定不能只有口頭。
顏路清立刻去找了張紙，寫下了這句話。她原本只想寫這一句，但莫名停不下來，又洋洋洒洒寫了好多。
最後，還鄭重其事地落款了自己的名字。
她寫好之後遞給顧詞：「給。」
顧詞接過去之後，顏路清又突然想到什麼：「畢竟是禮物，要麼我去找地方做個框裱起來？」
「……」顧詞看著她，溫溫柔柔地問，「要麼我再給它擺起來，放點水果，燒個香？」
顏小鳥氣急敗壞地錘了他一下，「說得好像寫它的人出什麼事了！我好著呢！」
而後她又讓顧詞給她寫同學錄最後的寄語：「你就當情書寫好了，今天這麼會說，多寫點好聽的話。」
……
那段日子簡直像是偷來的快樂。
那時誰都不知道，看上去最青澀稚嫩的感情，才紮根最深、埋於心底。
那扇門除了寒假那次被顏路清發現異常，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什麼不穩定現象。
不知道是時間過的太快，還是這樣的日子讓人放下了許多戒心與擔憂。
顏路清很多時候都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限制，她每天回到家，看到顧詞，腦海中已經不自覺地想了許許多多關於以后的事情。
還是四月，春風拂面的季節，同學錄風氣過去之後的某一天。
那天一切如常，兩人起床後分頭上學，顏路清在課間還跑到廁所去給他發了條信息，決定今晚去樓下的餐館吃飯。
她興沖沖地回到家，推開卧室門，以為會像往常一樣一眼看到裡面的人——
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東西迷了眼，顏路清猛地閉上眼。
說不上是眼睛疼還是頭疼，那種感覺極為難受，再睜開眼的時候面前也一片漆黑，隔了幾秒，一切景象才逐漸清晰。
這是間狹小的卧室，跟這間屋子的客廳裝修風格一樣，雖然有些舊，但東西都是完好的，有床有衣櫃，除此之外沒有太多閑著的空間。
傢具上落了不少灰塵，就連床上的被單也明顯灰突突的。
顏路清呆了好幾秒，才緩緩走到床邊。
她覺得自己大腦很空，彷彿裡面什麼東西都沒了，
這是她暫時住的地方，但這卧室……為什麼像是從來沒人住過的樣子？
疑問剛冒出來，顏路清剛搬進來的那天的場景突然非常鮮明地出現在她腦海里。
——她先是收拾了客廳和衛生間，最後太累了，於是鋪好了被子躺上了沙發。
顏路清又在心裡自己跟自己對話。
所以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睡在沙發上？
那她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暈了那麼一下？
自己最近學習好像也沒花太多時間啊。
這個念頭冒出來，顏路清又是一愣。
沒話太多時間？沒花時間為什麼會考那麼好？沒花時間，那時間都用在哪了？
顏路清在卧室里轉了一圈，揉著自己的頭走出了房間，回到客廳。
她又想到，剛才自己好像拿著手機在跟誰發消息……
於是去看手機，打開微信，發現最頂端一個對話框是下午三點鐘的群聊消息。
顏路清記得自己睡眠一直很棒，睡覺也很舒服。
但真的躺上去，好像哪哪都不對勁，沙發硌得她腰酸背痛。
這一晚，顏路清破天荒的沒睡好。
到了後半夜，她實在困到不行的時候才閉眼，而後斷斷續續做了一晚上的夢。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洗漱時候照鏡子，發現自己眼眶一圈都是紅紅的，還有點腫。
朋友們明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被問到后，顏路清便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昨晚突然睡不著了，特別硌人，而且感覺那個壞境……哪裡怪怪的。」
秋暖林：「那正好，我聽說校舍已經修復結束了，很可能今天就全校下通知，咱們馬上就能重新住進去了！」
她說得沒錯。
接下來彷彿摁了快進鍵一樣，原來因為地震受損的宿舍樓修復一新，高一和部分高二學生重新搬了進去，前前后后不過兩天的時間。
顏路清最後去臨景小區看了一眼自己有沒有落的東西，院長在樓下等她。她把鑰匙收好，又檢查了一遍房屋，最後關門時，還忍不住看向那個微微有些破舊的卧室門。
明明那一晚在這裡住得這麼難受。
好像在自己的記憶里，之前自己對這兒也沒多大感情，充其量這只是個落腳的地方而已。
她甚至沒住過那間小卧室。
為什麼看著這扇卧室房門，想到要搬走……
突然，這麼想哭。
之前那段日子情況特殊，大家都走讀，學校怕有些學生回家來不急，便取消了晚自習。但既然搬了回來，從今天開始，晚自習恢復到了高一第一個月的時候。
宿舍收拾好之後，也差不多到了下午課結束的時間，距離晚自習開始還有四五十分鐘，秋暖林和班裡另外的兩個女生一塊拉著顏路清去喝奶茶。
幾人像平時一樣聊天，顏路清也和平時一樣自然，最後剩下二十分鐘時他們起身離開奶茶店。
出門后，顏路清沒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反而自然而然地反著走，拐過了街角——
她一抬眼，看到街角處的路燈，突然剎住腳步，驀地一愣。
路燈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好像她的心裡也空了一塊。
——「不是，你跑哪兒去啊？」
身後傳來朋友們的聲音。
——「你別是看到什麼帥哥了吧？」
——「咱們還得上晚自習，今天老李不是說誰也不能遲到嗎？看帥哥也改天吧？」
顏路清回過神來。
「……來了。」
然後重新轉頭走向朋友們。
她在找什麼？
那個路燈……又怎麼了？
顏路清高一最後一個月一直存在著這樣的狀況。
她偶爾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好像總是下意識要做什麼，卻又不知道為什麼那樣做。
但這些卻又不影響日常生活和學習，她漸漸也就接受了這些現象。
懷榆一中校舍翻修結束后，顏路清的高一也很快結束，這樣的現象也在慢慢淡化。
到了高二顏路清繼續住校生活，高三時學習節奏驟然緊張，越來越少的時間自由支配。
她似乎再也想不起那個叫做臨景小區的地方。
只是很偶然地路過時，會看一眼，然後想：哦，地震那會兒我在這住過。
這個小區周圍有許多餐館，她會莫名知道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可又說不出任何原因。
她打遊戲厲害已經在女生宿舍小有名氣，大家都問她為什麼打野那麼厲害，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的同學錄都是找漂亮妹妹寫的，但其中有很奇怪的一頁。
沒寫一丁點的個人資料，那個人也不填完全部的問題，只跳了幾個位置填寫。
那個人喜歡狗。
喜歡的地點——
【懷榆市臨景小區18-2-401】——她曾經住的地方。
生日願望——
【我們每天都能見面。】
最後寄語——
【新年快樂，我喜歡你。】
顏路清看得恍惚了好久。
這幾句話，簡直像是個變態追求者一樣。
可她生不出一點反感的情緒。
只是……這個變態的字寫得未免也太好看了，怎麼做到這麼有型又美觀的？
按理說，顏路親覺得這頁應該撕掉，畢竟和自己同學錄其他的頁格格不入。
可是她幾番都下不去手。
是因為字太好看了嗎？
是因為這人在寄語里的告白太合她胃口了嗎？
好吧，變態追求者，算你走運。
……
就這樣。
2019，2020，2021高考結束，她坐飛機上大學而後意外撞暈，又讀了一個月的大一，一直到了現在。
2021年的十月。
懷榆市臨景小區18-2-401，相隔了兩年半的時間，她終於再次回來。
推開門的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涌過來，幾乎將人淹沒。
她想起了那個少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顏路清滿臉都是淚。她在模糊的視線中走到了卧室門口，推開門，面前仍然是那個灰撲撲的小卧室。
那一切結束了。
顧詞……
她真的再也沒見過他嗎？
***
瑪卡巴卡從未體驗過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
她很喜歡她的第一任正式宿主，但是她學過的知識告訴自己，他們不可以對宿主展露出太多自己的情緒，作為自己那屆最優秀的畢業生，瑪卡巴卡控制得很好。
可是她的宿主實在太可愛了。
宿主給自己取代號瑪利亞的時候，她就強忍住想笑的舉動。誰知後來瑪利亞開始頻出更為搞笑的舉動，她發布在網路上的評論，瑪卡巴卡都要在心裡默念好幾遍，然後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大聲笑好久，引得隔壁都過來詢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再到後來，因為一次對女主善意的搭救，瑪利亞被系統懲罰。瑪卡巴卡當時雖然理解系統機制，但還是在心裡吐槽了它一通。
那個懲罰結束后，瑪卡巴卡突然發現了一個人型bug——那是和她宿主息息相關的重要配角，顧詞。
她看不到顧詞的行為，看不清顧詞的動機，所有的好用技能在顧詞這裡都彷彿是信號被屏蔽一樣，不起絲毫的作用。
為此，瑪卡巴卡懊惱過，痛苦過，委屈過，悲憤過，忍不住罵過髒話。
可後來當她直到顧詞能夠屏蔽掉她的原因，這些情緒卻通通消失不見了。
瑪卡巴卡最愛聽重生大佬的八卦——因為據說只有在原世界重生的大佬，才能把系統搞得束手無策。
畢竟那是壓榨自己的頂頭上司，而且瑪卡巴卡覺得他們許多規定太過□□，有人搓搓他們的銳氣最好不過！每次聽到師哥師姐講重生大佬的事迹，都覺得爽得不得了。
萬萬沒想到，這種大佬竟然能被自己給碰上一個。
瑪卡巴卡一直覺得自己宿主瑪利亞是個十分不一般的女孩子。
卻沒想到她能不一般到這個程度——讓一個重生大佬為她瘋為她狂！
說是為她瘋為她狂似乎有點兒過。
但瑪卡巴卡覺得，自己也很難用其他的形容詞來描述那位大佬的行為。
自從那天瑪利亞不見了之後，系統就沒再過過一天好日子。
所有的員工都在偷偷看它笑話，表面淡定，實則大家口口相傳——「今天大佬又來收拾它拉」，「今天系統又在辦公室摔東西拉」，「那個大佬好帥實在太帥拉」……等一些列豐功偉績。
瑪卡巴卡比他們更加清楚顧詞到底真正做了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瑪利亞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已經沒有了，那個綁定卻仍然沒有解除。似乎是顧詞在程序進行的最後一刻斷掉一切鏈接起了作用，程序哪裡被打亂了。
瑪卡巴卡跟顧詞也依舊是那天的臨時綁定。
某次，她聽到顧詞對系統說：「我知道一切發展，所以我會改掉所有一切發展。」
系統明顯被嚇了一跳，問他是什麼意思。
「曾經她告訴我，你不允許有人改那些所謂的『劇情』。」他的聲音明明很冷，語氣卻彷彿帶著笑，「我來試試能不能改。」
然後他真的這麼做了。
瑪卡巴卡親眼見證他用了三天，把原本按照劇情發展進行的線，一根一根地拆掉，逐漸都引往別的發展方向——從他舅舅的公司開始，他終止正在進行的合約，改了原本決定的合作。
這種大背景線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世界本身就在不停運作，每個企業有數不清的人，系統沒有威力改變無數企業的經營路線。
他還讓瑪卡巴卡查了不少內容，而後選擇最優解。當時還有一周就要放寒假，女主假期在便利店打工，期間跟男主偶遇，兩人又在一個寒假裡，在店裡發生了許多篇幅的劇情。
顧詞把女主假期要打工的地方買了下來，直接關店——之後在那家店所有的男女主劇情全部作廢。
……
瑪卡巴卡都想象得到系統的絕望。
它沒辦法懲罰顧詞。
但它設定好的機制仍然存在，所以那些都會「罰」到它自己身上。
不過……
雖然看得爽翻了天，她卻很擔心這位大佬。
瑪卡巴卡說過了，瑪利亞的綁定仍然存在，想讓他放寬心。
顧詞也只是神色淡淡地對她點頭說知道了，然後繼續忙著「破壞」世界，「改變」世界。
瑪利亞以前經常嘀咕心疼顧詞這裡那裡的言論，什麼她的公主詞實在是太慘了，太瘦了，真是小可憐。
瑪卡巴卡真想跟瑪利亞說，他現在更慘，更瘦，雖然強到讓系統抓狂、束手無策，卻也……好像比那時候更可憐。
自那天后，過去了一個月，某天顧詞再次通過那個通道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像是累極了，周身的疲憊極為明顯，而且身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瑪卡巴卡畢竟是直屬員工，她感知到那東西是來源於主控室的。
是系統忍不住了，所以交給了他什麼嗎？
瑪卡巴卡沒忍住跟上去問了一嘴，顧詞倒也沒瞞著她，直接答道：
「嗯，我的記憶。」
「……」
然後瑪卡巴卡愣在原地，看著顧詞的背影消失在關上的卧室門后。
卧室里幾乎沒什麼裝飾品，哪裡都很簡潔，牆面完好無損，床看上去大而柔軟，空氣里有淡淡的清新的香氣。
已經是凌晨。
顧詞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拿過床邊的水和葯，送到嘴邊咽下去。
剛才拿回的東西似乎並沒有太快生效，他拿起一旁柜子上擺著的一本本子。
這是那個機器人交給他的。
它說，這是顏路清之前自己偷偷寫的，雖然準確來講並不是寫給他的，但他應該看看。
全部都是手寫。
看得出顏路清寫得很著急。她的字算不上多好看，尤其是一寫得快了開始連筆，就更不太美觀。
這本子明顯已經被翻了無數次，每一頁的頁腳都微微有些卷翹。
第一頁的字跡還算能看——
「顏路清，如果你打開了，但是沒想起來這東西是啥，那就繼續看下去。對沒錯，這東西就是寫給你的——不知道多久以后，可能失憶的我自己。」
第二頁就開始有些放飛自我——
「你應該會記得你是個穿書的吧？你在飛機上出事兒了，似乎是嗝屁了，然後穿越到了你看的一本小說里。裡頭有個狗逼系統一直搞你，有個笨笨的叫瑪卡巴卡的玩意一直幫你（雖然比較雞肋），還有個叫顧詞的美人一直救你（這個才是真的有用！gzcyyds！（這些字母的意義我後面解釋～」
「現在呢出了點事故，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狗逼系統在倒計時什麼懲罰，我猜測它會不會是想清除我的記憶，所以抓緊時間寫了這本東西。」
第三頁已經龍飛鳳舞——
「不管那個狗逼系統怎麼搞，你都不能……好吧，你是真的搞不過狗逼系統，你只是一個被控制的小人物而已，嗚嗚嗚，摸摸頭。但是別慌！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寫了這東西給你！哪怕你現在真的忘了，你也要看著這些文字，相信曾經的自己告訴你的事情——你的狗爬字你肯定認得出來吧？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模仿的了的，你放心！」
「你穿越來的事情你應該記得，我猜測，要忘也就是忘了跟一個人相處的片段。所以我全都講給你聽。你剛穿越來，因為讀了原著小說，那時候你特別心疼顧詞這個人物……」
往後的敘述和字跡一樣雜亂無章——
「……掉下樹洞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快死了，然後發現自己其實只是扭了個腳踝，而牛逼的顧詞幹了什麼呢，他把自己脫臼的胳膊接好，又來把你腳踝掰正——在他一後背都是血的情況下。」
「當然啦，你也是個小機靈鬼，你發現了！你給他包紮了！然後你們一起睡了！（好懷念……」
「你們在樹洞里還撿了一隻血統非常純正的邊牧（智商比你低一點點的那種，你去客廳看看，就是那隻邊牧），你給它取名叫狼。撿到它沒多久，你們從樹洞里被眾人找到，當時你表現得很開心，其實一點也不。」
「你捨不得和他獨處的時間。」
「當然，顧詞也是一樣啦，只是他那個人，老彆扭老傲嬌老腹黑了，他能承認嗎？害。」
……
「當時你自以為逆天無敵的金手指，卻怎麼也看不到顧詞的心裡想法，你可急壞了，急得不擇手段，想要去學習江湖秘籍催眠大法來問問他的心裡話。」
「你確實去學了，也確實催眠了，但是你後來被反催眠了……呵呵，這事兒至今想起來我也只想呵呵：）。」
「不過……那段時間，困擾你好久的噩夢消失了。」
「雖然沒問過，但肯定和顧詞有關。」
……
「意識到喜歡他是什麼時候呢？就那次你收拾他的行李搞出一通烏龍之後，他出了個差，在你的茶几上貼了兩張便利貼，一張是你經常看的台，一張是說，他不在的時候，你要禁酒——之前你每一次喝醉，都是他去把你撈回來。」
「你突然就破防了，你以為你那防禦是銅牆鐵壁，其實公主詞兩張紙糊上去你就不行了。」
……
「他真的很好，哎，我不知道文字描述怎麼和你形容他的好，他的臉倒是不用我多誇了，你有眼睛，肯定看得出來。」
「你記得嗎？一開始你被所有人當成精神病，你心裡雖然偶爾自己娛樂一下自己，但還是覺得十分悲哀。但只有他知道你不是。他從好早就知道了，他不僅知道你不是精神病，他還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
「他吻技很好，特別會親，其他的還不知道。」
「他會對你賣慘，說自己哪哪不舒服，但那些基本是無傷大雅的，真正的慘他是不會賣的，只會自己默默扛著，哼哼，真是把美強慘進行到底的公主詞。」
「他腦子和嘴巴都超超超級牛逼，你不會忘記你被損了那麼多次吧？不會忘吧？？？」
……
「九月十七號是你穿越的那一天。」
「連你自己都不記得這一天。」
「可他會在告白的時候，因為擔心你胡思亂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他喜歡你。他喜歡的，是那個九月十七號，出現在他面前的你。」
……
「媽的寫得我好想哭啊。」
……
最後一頁，字跡又變成了第一頁那樣，甚至比第一頁還要認真許多。
「我永遠喜歡顧詞。」
「寫到這裡，其實我覺得……不管有沒有這本東西，你都會喜歡上他。不管你失沒失去記憶，不管找不找得回來。」
「但我怕他難過。」
「顏路清，你努努力，別忘了他，好嗎？」
那些尋回的記憶在睡夢中逐漸生效，畫面異常清晰。
第一次看見卧室那扇門。
在中間有隔板的情況下跟一個女孩睡在一起。
第一次用車子載人。
對她的世界產生了難以忽視的興趣，所以又在冷風裡兜轉了好久，一天內載了同一個人三趟。
很討厭吵鬧嘰喳的人，最開始不愛聽她說的廢話，到不久之後開始沒有廢話會不習慣。
第一次被通知「我會遲到」。
竟然還回復了「我會送你」。
第一次帶女生去和朋友打籃球。
第一次房間里被擺上了白色的花那麼女性化的東西……但那房間早就被改得面目全非，無所謂了。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
顧詞高二開學不久后的那個秋天。
那天他收到顏路清的消息，她又想去吃她家樓下的一家餐館。因為那家餐館離得近，不需要騎車子，他回到家先把車子停好，而後上樓打開房間門。
眼睛和頭一陣刺痛。
顧詞反應過來了什麼，他抗過那陣不適，幾乎是在意識到的瞬間睜開了眼。
晚了。
這個卧室里，一瞬間少了無數東西。
另外一張桌子、屬於女孩子的髮帶、牆上的所有照片……還有種種屬於另一個人生活過的蛛絲馬跡——全部都消失不見。
包括床對面的那堵牆，上面完好如初，再沒了那扇與這裡格格不入的門。
手機里的聯繫人少了一個。
對話框沒有了，照片也沒有。
頭又倏地一痛——
那是顧詞第一次很明顯地感知到，這世界上存在著一種看不見的東西，無形地作用在人身上。
人還是正常的。
唯獨那段與她有關的記憶，時而出現，時而模糊。
元旦那天。
關於她的記憶前所未有的清晰，顧詞走進一家紋身店，在手臂內側紋了一行字。
——懷榆市臨景小區18-2-401
紋身的人笑呵呵地問他，「沒聽過這個地方啊。」
顧詞笑了笑，「是啊，不在這。」
「那在哪？」
「在另一個世界。」
最開始看臉長得太出眾，搭話搭得也來勁，後來大概以為他精神有什麼問題，那紋身師沒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一直到紋完。
紋身確實一直沒有消失，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但終歸抵不過時間，也敵不過那種無形的力量，模糊的時間變多，清晰的時間變少。
那種感覺實在難受。
他並沒有崩潰，也沒有得什麼病，除了睡眠變得奇差，身體也不如以前之外，家裡人也並沒發現什麼異樣。
——只是從那之後，他的所有噩夢都是一堵白牆。
有一次喝酒，記憶突然鮮明起來。
他想。
一輩子那麼長，你不過出現了半年而已。
為什麼.……就是忘不掉你。
再到後來的幾年，經歷更多，這樣的狀況依舊持續。
被莫名陷害，被毀了家，他可以去奪回來，也可以報復到底。
唯獨有一個人。
除了午夜夢回，他再也找不回來。
……
顧詞這段時間看過顏路清嘴裡所說的那本書，也看了裡面寫了關於他的什麼。
原文沒有寫他全部的人生經歷，甚至可以說是漏掉了很多很多。
但寫出來的那部分，也都算是真實發生的。
那個她萬分不願提及的結局，是原書第八十六章——
……
那年的元旦，顧詞被發現死於自己的卧室里。
沒有遺言，沒有痛苦的神情，那副漂亮的身體外表甚至沒有半點新傷痕。
他的身體靠著卧室里那面雪白色的牆，嘴角有淡淡的弧度，自然放鬆地微垂著頭，看上去像是個陷入夢鄉的睡美人。
只是再也不會醒來。
那時候，他已經忘了許多年，卻在最後一瞬想起了許多畫面。
周圍是十分有校園氣息的街道，自己靠在車子上，背後是路燈。
那時正當年少，每一幀都萬分美好。
有個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跑過來，速度還算快，跑到他跟前，氣喘吁吁地停住，張嘴就脆生生喊他的名字：「——顧詞！」
她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小巧精緻的臉，濕漉漉的圓眼睛，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抱歉抱歉，老師拖堂。」她聲音清脆好聽，笑嘻嘻地問：「你是不是等我好久啦？」
……
是啊。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這麼說有點矯情但是我哭了。
接下來都是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hehehehehe我拿人頭擔保。評論都發紅包，辛苦大家等待，謝謝支持qwq
然後營養液要過期了寶貝們（暗示w
謝謝老婆們投喂=3=——
感謝在2021-04-27 14:38:25~2021-04-28 23:57: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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