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沒逃

  第四十一章


  隨著顧詞的話音落地, 周遭的燈光全部滅掉,只剩下前方亮著的大熒幕上播放一條又一條的廣告。


  聽著巨響的廣告,顏路清還在回味剛才兩人的對話, 內心五味雜陳。


  她是真的沒印象自己吃了什麼, 沒想到顧詞竟然注意到了。


  他這麼一說, 顏路清也頓時想起了那個拼盤長什麼樣。也記起來, 她好像確實在玩手機的時候吃了些爆米花。


  顏家主一邊吃著爆米花, 一邊又忍不住習慣性地開始給自己和公主詞安戲份,論戲份, 某人今天是個又知恩圖報又細心的老婆, 但家主對細心老婆的最後一句話非常不滿意。


  公主詞這個語氣……


  有必要這麼強調吃空了嗎?好像很嫌棄她能吃一樣。


  明明是他看到她喜歡吃爆米花、他去幫她買了爆米花, 這話里話外, 為什麼還是有如此濃重的損她的意味?


  不愧是筍國公主, 顏路清想, 再怎麼知恩圖報再怎麼賢惠, 也是我們熊貓國的天敵。


  正當她的腦袋想七想之時,電影開場的音樂也總算響起。


  顏路清看的時候沒覺得這電影有什麼意思,就是開頭一個人發現自己變得很奇怪, 周圍人也說自己偶爾會很奇怪, 然後他推測自己身體里很可能存在著另外的一個靈魂,中途又經過幾次轉折,他發現那其實是他的第二個人格。


  顏路清以前看過類似的片子, 那主角好像分裂了六七個人格, 她看完覺得還挺刺激,所以看到這部電影的中間部分甚至中後期,她都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直到臨近結局的時候,那裡有一個場景, 是一個幻想空間內,主人格和副人格的對峙。


  顏路清不知道這個從科學角度來說能否實現,還偏過頭去小聲問顧詞:「不是說,多重人格彼此之間不會互相知道嗎?」


  她為了不影響周圍的人,隻影響顧詞,必須探身過去離他很近才行。


  顏路清懷裡還抱著爆米花,她一晚上都在嘎嘣嘎嘣地吃,湊過來說話的時候都是那種香甜的味道,顧詞不用眼睛去看,甚至覺得靠過來的是一塊人形奶糖。


  他偏過頭,對上女孩明亮的眼睛。


  「電影而已。」


  「行吧。」人形奶糖點點頭,重新靠回座椅上。


  可能是精神太過放鬆,太過不把這電影當回事兒,接下來的劇情倒是震撼到了人形奶糖。


  主人格和副人格對話的是比較不明不白的,會讓觀眾開始思索「這是什麼意思」,但對話結尾卻突然配上了那種鬼片和驚悚片慣用手法,一個突然拉近的副人格詭笑特寫,加一個驟然拔高的宛如洪鐘般的音效。


  ……


  前面的對話相當平靜詭異,但後面這麼一搞,電影院里不少人都被嚇到了,驚呼聲此起彼伏。


  顏路清也被嚇得一愣,但這個愣持續得很短暫——因為身邊的顧詞突然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顏路清原本懵懵的狀態一下子被打斷,驟然回過頭,沒看清顧詞的臉,但聽到他說,「遞給我一下。」


  她沒反應過來:「什麼?」


  顧詞沒再說話,乾脆直接伸手從她手裡拿走了……爆米花桶。


  因為太暗,他拿走的時候,手指有一瞬間幾乎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觸感像是涼玉一樣。


  顏路清後知後覺地朝著他看去,她眨巴眨巴眼:「你不是不吃嗎?」


  「畢竟聽你吃了一整場,」顧詞的聲音聽起來帶著笑意,「我距離上次吃這東西也很久了,所以想試試。」


  不過也多虧了他的突然打岔。


  顏路清就在他那種悠閑的語調里放鬆下來,剛才那種魂都被震到離體的感覺也消失不見。


  「試完了。」不多時,耳邊再次傳來顧詞的聲音,然後就是懷中再次被塞了爆米花桶的觸覺,「果然,和印象里一樣難吃。」


  「……」


  電影除了中間那一段莫名嚇人的點以外,確實沒什麼出人預料的劇情。結局是主人格和副人格同時都沒消失,可主人格已經越來越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停在了那個位置,算是個開放式。


  顏路清出了影院,還忍不住和顧詞吐槽:「我真的很討厭這種靠強行拔高音效嚇人的電影,這又不是什麼鬼片,我都沒有心理準備!早知道這個片子也這樣我就選鬼片了……」


  顧詞瞄了她一眼,這麼精力十足地吐槽,看起來並沒被嚇到。


  「之前就說了,我建議鬼片。」


  「但你又沒說理由。」顏路清講完這句,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回過頭,「難道你已經看過這部了?」


  「沒。」顧詞淡聲說。


  兩人走在商場里,顏路清忽略了周遭投過來的視線,萬分好奇道:「那為什麼?」


  「你是因為鬼片可怕,所以不看。」顧詞陳述了這個事實之後,看起來有些懶洋洋地答,「我只是覺得,比起鬼片,顯然這部更不適合你。」


  顏路清瞬間睜大眼睛。


  不會吧?哪有這麼神?他哪裡知道她看電影什麼口味啊?


  然而,當她回到家洗漱收拾上床睡覺——


  深夜。


  顏路清坐在床上,捂著跳動劇烈的胸口不住喘息。


  穿越以來這麼久,她這是頭一回做噩夢,並且還被噩夢給嚇醒了。


  但好在她並不記得噩夢的內容,一切都是模糊的一團在腦海里,顏路清也並不想費盡心神去回憶。


  不過顏路清直覺這場夢跟那個破電影有關,因為醒來之前,她好像聽到了那電影院里驟然拔高的音效。


  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她又把瑪卡巴卡揪出來說了兩句話——雖然不如顧詞鎮定心神好用,但也還算湊合。


  很快顏路清便再次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顏路清發現自己眼下有點黑眼圈。看著有點明顯,還是稍微上了個淡妝。


  下樓吃早餐時,顧詞比她先到,正歪靠在座椅里,胳膊肘拄在扶手上,單手撐著側臉,看起來慵懶又愜意。


  「醒了?」他看到顏路清,率先和她打了招呼,眼睛微微彎起,「昨晚沒做噩夢吧。」


  「……」


  顧詞那語氣聽不出是在真的關心還是在開玩笑,畢竟他連溫和著說話都可能是在損人。


  顏路清感覺玩笑的意味更多。


  畢竟昨天他剛說完那部電影不適合她,顏路清總覺得自己要是真說了做噩夢,那也太可笑了。


  況且她最後不還是睡得很香么!

  所以她當即揚了揚下巴:「怎麼可能。」頓了頓,生怕他不信,顏路清還舉起了例子,「你忘了當初在樹洞里,我——」


  「好了,我相信你。」一提到這件事,顧詞便毫不猶豫地打斷她,「說起當時,你用了多久入睡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吧?我可以幫你回憶……」


  小黑剛進門,便聽到了顧詞這樣的話。頓時:「??????」


  什麼時候?

  他們什麼時候睡在了一起????


  他還沒疑問完,就看到顏路清連忙擺手,一臉不想聽顧詞說話的樣子:「好了好了,吃飯吃飯,我還趕著上學呢。」


  小黑:「……」


  這是害羞了!一定是!


  錘了錘了!


  ……


  顏路清想過自己上學的第二天會不太平,卻沒想到會不太平到幾乎雞飛狗跳的地步。


  首先是小麻花的狂轟濫炸。


  從「快給我講講你跟那個t大物理系帥比的故事,不然我要鬧了」為開頭,以「我以為我們是能在王者峽谷里交付性命的關係,你卻連你不是單身都不告訴我」為中間,用「今兒個我課都不上了你必須給我講明白」來結尾。


  總之就是一副不講絕交的樣子。


  但並不是威脅,反而挺可愛的。


  顏路清先挑著重要的解釋:「我沒說我們住在一起,是因為——」她頓了頓,「因為牽扯到他家人的一些事情,我不能講……不過我們不是單獨住的!還有其他人和我們一起。所以真的不是你想象的同居。」


  小麻花:「那他是你問我『男生說女生可愛』里頭的那個男生嗎?是你說你把他當紙片人喜歡的男生嗎?」


  「……」顏路清糾結了半天,可還沒等她開口,小麻花便拍了拍她肩膀,「好了,你不用解釋,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


  隨後小麻花再次問:「那麼他來接你放學呢?是因為看了你的朋友圈才接的,還帶你去吃炸雞了——他這什麼意思?」


  「……」


  他是什麼意思?

  顏路清又想到了顧詞那句「謝禮」。


  但那彎彎繞繞的前因後果讓她根本不想全部複述。顏路清有些無語——為什麼解釋她和顧詞的關係需要這麼複雜?為什麼每一個問題她都無法爽快地回答出來?


  「反正。」她拉起小麻花的手,誠懇地看著她,努力把雙眼擠出水,「我沒騙你,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小麻花倒不是不信她。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有點麻煩了……」


  顏路清愣了愣,「什麼意思?」


  「就,昨天你跟我聊完天,知道他帶你去吃炸雞之後,我跟我宿舍幾個姐妹誇大其詞,已經把這事兒傳給好多人了……」小麻花說,「你知道的嘛,寶,這是互聯網時代啦。」


  「……」


  「所以那張照片自然也傳出去了,因為你沒露臉,許多人好奇你的模樣,於是我朋友圈那張咱倆的自拍又被很多人給存了下來……」


  「……」昨天王者連勝之後,小麻花確實拉著她自拍又發了條朋友圈。


  好吧,好吧,總的來說,就是因為顧詞這次「接放學」,她出名了。


  雖然因為這種事出名有些尷尬,但顏路清想到自己在中學時期大概也過的算萬眾矚目的日子,倒也沒什麼不能適應的,無視就好。


  只要t大那邊還沒有——


  「我是說,不僅在我們學校,」小麻花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在t大也傳了。」


  顏路清:「…………」


  謝謝,已經尷尬到腳趾在摳金字塔了,摳完她乾脆裹成木乃伊直接住進去得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天里,顏路清當了一回動物園珍稀動物,上個廁所被興奮的目光看,吃個午飯被興奮的目光看,回到教室就不只是被看了,而是被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孩子圍著讓她講所謂她和顧詞的「日常」。


  顏路清也算是深刻地感受到了理工科小姐妹的熱情與可愛,她們明明一點兒也不死板,對自己戀愛沒興趣,對別人的戀愛這種八卦一事可好奇極了。


  這一天下來,她回到家之後愈發覺得口乾舌燥,原本跟顧詞一起看那個點兒定時播放的連續劇,看著看著就想喝水,最後趁著廣告咕咚咕咚連喝了兩杯水。


  顧詞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這番舉動,半晌,突然笑了下,「怎麼,你今天是去講課了?」


  「……」顏路清抿了抿唇,猶豫道,「不是,但也差不多。」


  顧詞眼睛里寫了個「?」。


  「今天當了一天的說書人。」顏路清邊說邊癱到沙發上,「就古代那種說書人,你知道吧?最關鍵的是,我這還是干講不給銅板的那種。」


  「哦。」顧詞閑閑問,「那你說的什麼書?」


  「說的——」顏路清正要回答,但一想到自己究竟說的什麼,陡然卡住,「……沒說什麼,就是聊天聊多了。」


  顧詞扯了扯唇角,沒說話。


  恰好此時廣告結束,兩人各懷心思,視線卻相當統一,重新放回了電視上。


  ……


  當晚,顏路清又做了夢。


  不知道算是噩夢還是普通的夢,又是跟那個破電影有關——她夢到自己在電影里那個主人格副人格對峙的空間里,周圍虛無縹緲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在裡面呆了多久,呆得人心慌慌的,而后又是一聲巨響的鐘聲把她敲醒。


  她勉強又睡了幾小時,早上黑眼圈就要比前一天重了不少,又要用妝容來遮蓋。


  顏路清懷疑自己那天還是被嚇到了,只是她自己以為她沒有,不然怎麼會這麼頻繁地出現在夢境?


  不過她還是沒太在意,畢竟之前被鬼片嚇到后也是一樣的反應,過幾天應該自己就好了。


  距離顧詞離開的時間還剩半個月。


  上學的課還是很難聽懂,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兩門對她來說又變成了無字天書。


  但顏路清也沒打算好好學,她本來能考及格都是靠著顧詞這等學神給她狂補,怎麼可能突然跟得上正常課程。顏路清早已打定主意,這學上到顧詞離開那天,她就立刻回去家裡蹲。


  上學唯一的快樂就是同學了。


  短短三四天,她認識了不少有趣的人,比如一個名字叫陸清新的男生。這人是小麻花的好基友,顏路清也被小麻花帶著認識了他,三人經常在一塊打王者。正所謂打遊戲最能暴露一個人的真實性格,顏路清漸漸發現這個陸清新名叫清新,其實油到可以榨汁。


  還有曾經從大群加她微信的那個叫【葉子】的男生,顏路清也見到了本尊,葉子那會兒早已聽說她和顧詞的二三事,眼帶怨氣地看著她:「你不單身了可以直接告訴我的,何必說你有精神病啊!」


  顏路清只好微笑。


  她現在不會再辯解跟顧詞之間的緋聞了,因為她發現真的沒有任何用處。


  她只要說一句:「真的不是……」


  然後就會被一眾人起鬨,哄到她不再「狡辯」為止。


  白天她在學校鬧騰,晚上回家和顧詞看會兒電視,兩人短暫地交談,然後到了睡覺前,瑪卡巴卡會再次給她展示一番她最近腦海里提到人名的頻率統計圖,顧詞依然一騎絕塵。


  顏路清只得辯解:「你不懂,是我身邊的人每天都在提他……那我能不想嗎?」


  不得不說,顧詞雖然只來過學校一次,那一趟來的真是太過深入人心——不僅讓這裡卻一直流傳著他的傳說,還順帶把她變成了個有男朋友的人,真可謂「一箭雙鵰」。


  上學的第四天,當晚,顏路清突然收到了一筆轉賬。


  是支付寶收到的,四位數,她看了老半天,愣是沒想起來會有誰用支付寶給自己打錢。


  隨後微信便收到了一條消息。


  【大師兄】:師妹,看你也好久沒去找師父了,估計是沒什麼需要了吧?那學費這邊就全額退給你了。


  顏路清:「???」


  顏路清立刻打字問。


  【在逃聖母】:什麼啊?我學都學了,為什麼錢退給我?


  大師兄發了段語音過來,溫厚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其實師父他不是靠這個賺錢,他家裡賊有錢,收房租收到手軟的那種,干這個純屬老爺子晚年愛好,防止老年痴獃——這是他的說法,哈哈哈,我覺得可能也確實有點用?畢竟現在看著他還真是越來越精神了。」


  顏路清:「…………」


  可是學都學了,怎麼可能不給人錢。顏路清正要把支付寶那筆錢轉回去,發現大師兄的賬號已經把自己拉黑。


  微信轉給了老爺爺,但微信是要手動確認的,老爺爺果然沒收。


  她這是遇到了一群什麼樣的神人啊。


  顏路清感慨完就睡覺了,卻沒成想帶著這麼歡快的心情入睡,她再次做了個噩夢。


  還是那個狗屎電影的狗屎場景。


  只是這次不再是只有她一人,她周身的迷霧散去,眼前出現了一面鏡子。


  很詭異的是,鏡子里的那個她在和自己對話,對話內容和電影里差別無二,但顏路清扮演的是那個處於劣勢的主人格。


  而且。


  那個鏡子里的面容漸漸變得不再像是她自己,反而像是她剛穿越過來時,這具身體本來的模樣——那個被她評價為可以化化妝就出演女鬼的樣子。


  然後又是被鐘聲嚇醒。


  顏路清這下後半夜是怎麼都睡不著了。


  她甚至打開了屋裡所有的燈,讓瑪卡巴卡一直陪著她講話,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顏路清中間生出過要不要下樓找顧詞的念頭,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距離他走的日子越來越近,其實顏路清去上學也是為了一個目的。


  ——她一直在有意識的讓自己習慣於脫離顧詞的日子。


  按照原書劇情,他總要走的,雖然不知道兩人以後是什麼關係,但她太過於依賴他,總是不對的。


  這也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脫敏」吧。


  顏路清甚至忍痛戒掉了每天「奇迹詞詞換皇冠」的環節!唉,這是多大的犧牲,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懂。


  胡思亂想著很多事情,她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又生出了點睡意。顏路清乾脆摁掉了鬧鐘,通知大小黑自己早飯不吃了,一口氣睡到了中午,下午才又去上課。


  顏路清以前看鬼片的恢復期就是四五天,連著做噩夢,然後恢復如常——因為她的睡眠質量如顧詞在樹洞所見的那樣,向來很高。


  所以這都第五天了,怎麼著也能睡個好覺了。


  ——睡前,她是這麼想的。


  凌晨兩點。


  顧詞最近收到了許多來自舅舅的文件,還要和他以及他公司的人視頻。因為時差原因,便只能他這邊調整作息。


  他們公司會議中途休息,顧詞走到廚房,準備拿瓶冰水。


  他本來對睡眠時間的要求並不高,曾經他的睡眠差到必須靠藥物維持,還是在顏路清這裡,睡眠質量莫名地變好了一些。


  顧詞突然扯唇笑了下,可能是被十幾秒就能入睡的某人傳染。


  他這麼想著,拉開冰箱門,正要取水。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略微熟悉的腳步聲。


  手上動作一頓,他回過頭,就見到了穿著睡衣的顏路清。


  只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廚房燈光大開,照在少女的皮膚上,白得近乎透明。她頭髮睡得毛躁,睜著眼卻沒有焦距,眼下有明顯沒睡好的烏青,只是直愣愣地朝著顧詞走過來。


  顧詞沒有貿然叫她。


  如果判斷的沒錯,她似乎……在夢遊。


  他很快就聯想到所有顏路清夢遊的契機。


  大概率是那個電影。


  大概率她最近根本沒睡好——只是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通常臉上帶著淡淡的妝,看起來精神很不錯,所以顧詞也並不知道她眼下黑眼圈這麼明顯。


  顧詞的手還隨意扶在冰箱門上,里頭的冷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顏路清走到他身邊,突然停住。雖然神情迷茫,但卻強硬地掰開了他扶在冰箱門上的手,而后非常用力地關上了冰箱門——


  彷彿在賭氣,彷彿十分討厭這個冰箱一樣。


  顧詞微微蹙眉,沒出聲,依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關上冰箱門后的顏路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抬手,用雙手一起,牢牢抓住了顧詞的原本扶住了冰箱的那隻手。


  顧詞一愣。


  沒想到她還沒結束。顏路清雙手沿著他的手指往上,一點一點攀爬,又改為握住了他的手腕——


  而后,她用一種擁抱人的姿勢,緩緩地抱住他整個手臂。


  顧詞渾身定住,唯有指尖微動,他垂眼看著她的發頂。


  顏路清抱著他的手臂,頭恰好埋在了他的肩上。


  突然毫無邏輯、也毫無預兆地連說了兩句話。


  「我好睏。」


  含糊又委屈。


  第二句,少女的聲音裡帶了哭腔。


  「我害怕。」


  顏路清第二天起床,總覺得自己睜不開眼,眼珠子生疼。


  去照鏡子,發現眼皮有點兒腫。


  不僅如此,黑眼圈還簡直更嚴重了。


  她昨晚沒做夢啊?顏路清奇怪地想。


  本來還挺開心的,以為這茬終於要過去了——難道她又做了夢,還在夢裡哭了,只是她不記得了?


  顏路清照常給自己化了妝,眼睛浮腫去了去,收拾好便下樓。


  吃早餐的時候,她總覺得顧詞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確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兩人除了剛見的時候打了招呼外,再沒說別的。


  一直到她準備出門上課,顧詞在玄關處問她:「今天幾點下課。」


  顏路清邊換鞋邊答:「今天只有一上午,應該下午就回來了。怎麼了,有事?」


  顧詞還沒說話,顏路清看著他,突然發覺哪裡不對勁。她指著他的眼睛:「顧詞,你昨晚沒睡好啊?」


  「嗯。」他點點頭,很自然地順勢靠在一旁的牆上,看起來挺困的樣子,「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嗯?我幫你?」顏路清反應了一會兒,「哦——你說催眠啊!」


  顏路清現在覺得自己已然是個出了師的催眠高手,頓時答應下來:「好啊,我下了課大概會跟同學在學校吃個飯,然後就回來幫你。」


  顧詞還是倚在牆上,對她笑著道謝。


  ……


  顏路清一上午都心情愉悅。


  首先那個討厭的夢昨晚沒做,其次,她被公主詞開口求幫忙了。


  被需要的感覺是如此美好,更關鍵的是也要看看被誰需要——她一想到敵國公主早上那副困困的朝著她求助的樣子,就不由自主給他加了許多虛弱柔弱濾鏡,彷彿一個等著自己拯救的小可憐。


  顏路清其實精神很疲憊,但心情又亢奮,所以她偶爾會覺得自己這一上午的狀態相當割裂。但這一切都在到家之後被她拋到了腦後。


  一回生二回熟。


  顏路清完全重複上回的步驟,拉著顧詞到他房間,和上次採取一模一樣的措施。


  順利進行完對視那步,她開始背台詞讓人放鬆,一邊背一邊十分跳躍地想:自己能不能催眠自己呢?或者她也應該去找個人給她催眠,讓她好好睡一覺。


  剛這麼想完,她勻速背誦的聲音陡然被打斷——


  顧詞突然問:「你中午吃了什麼?」


  「……啊?」顏路清驀地被打斷,前面該說的話青黃不接,而且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眼前劃過了許多文字,但她一句也沒抓住。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醇黑漂亮的眼睛,那一瞬間,好像視野里的其他都被虛化,只剩下眼前這雙眼睛,異常深邃,越看越像是要被吸進去一般,越看越困,耳邊好像還響起了什麼聲音,溫和又有耐心。


  突如其來的積壓了五天的睏倦頓時全部向她襲來。


  ……


  半小時后,顧詞看著平躺下的顏路清,出聲問她:「做了什麼噩夢?」


  顏路清一次只能講出一點,因為記憶不穩定,此時狀態不穩定,關於夢的記憶更不穩定。


  照著這一點一點的碎片,他大概知道了她夢境的樣子。


  顏路清不是一直都像表面那麼沒心沒肺。


  她大概擅於偽裝,偽裝得把自己都騙了過去,而那個電影的那一個場面就把她一直以來所有壓在底層的恐懼和擔憂全部激發出來,才會連續幾天做噩夢,才會生出那樣一個夢境,甚至於……夢遊。


  她那天抱著他的胳膊哭了一會,而顧詞對於夢遊的了解不多,想碰她,又怕她醒了會更害怕。


  顏路清也沒哭太久,抱怨完那兩句話,她依照原路線返回,顧詞就一直跟在她身後。一直到看著她進了房間門,重新躺回了床上。


  種下心理暗示以後,噩夢不會再做,但夢遊他也不確定。


  顧詞記得她在夢遊時對於冰箱的反應,可並沒有問出什麼答案。


  他看了會兒她閉著眼的樣子,眼下的青色已經是遮都遮不住了,簡直像是熊貓。


  顧詞的聲音響在房間里,異常溫和,像是在安撫什麼易受驚的小動物。


  「顏路清,聽好了。」


  「你做的噩夢都是假的。」


  「你看的電影也是假的。」


  最後一句。


  他說出口的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度。


  ——「別害怕。」


  顏路清再次清醒過來,周遭是一片漆黑。


  她渾身舒暢,連帶著昏沉了五天的腦袋都變得異常舒適,身體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詮釋著:老子終於睡飽了。


  顏路清坐起來,摸到了床頭燈的開關,房間內驟然亮起,她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等舒服完了,她沉默下來,看著周圍的擺設。


  ——這是自己的房間。


  她什麼時候睡的覺?


  她睡覺之前在幹嘛?


  顏路清大腦飛速運轉,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出現在腦海里——


  早上,公主詞一臉睏倦地對她說他睡不好,讓她幫他。


  她興緻勃勃地從學校回來,帶著他回了他的房間,開始了上次催眠的那些步驟,然後……然後……


  然後她突然跑到自己的房間睡著了???

  這他媽是什麼靈異事件???

  顏路清幾乎是從床上整個人彈起來,四處尋找,找到了一旁床頭柜上自己的手機。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


  下午一點后她到了家,往後的時間點都沒了記憶。


  顏路清手指顫抖著找到了老爺爺的微信,手指顫抖著給他撥了個視頻電話。


  對方五秒鐘後接了起來,老爺爺正在抽煙,煙霧繚繞里,他聲音慈祥:「說了不用給錢,小姑娘不要那麼執著啦……」


  「爺爺!爺爺,您等等,您先聽我說——」顏路清打斷他,「我之前不是跟您講,我幫我朋友催眠成功了么?」


  「嗯。」


  「今天他說他睡眠不好,我又去幫他催眠,我就按照您講的……」顏路清詳細描述了一下,最後瞪大眼睛,幾乎破音道:「為什麼!後來!是我睡著了?!我還睡了足足九個小時?!」


  卧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顏路清看著屏幕里,老爺爺靜止了許久,才重新有了動作。


  「啊……」老頭點煙的手微微顫抖,「姑娘,你這個啊……這個咱們都叫它反催眠。」


  「?」


  顏路清:「?????」


  作者有話要說:#gzcyyds!


  評論小可愛又開始了


  紛紛要求熊貓國昏君快和敵國(筍國)公主聯姻


  哈哈哈哈哈我贊成,快聯姻吧陛下,不然咱們快要亡國了(bushi

  還是發500紅包!辛苦寶貝們等!有錯字可能一會兒捉蟲一下~

  順便,我能求一波某無色無味的液體嗎qaq

  會加更回報的!(握拳

  ps,我也不知道為啥好多寶貝的腦洞都是走懸疑風(?)的,但是我今天真的有被評論區一個小可愛的腦洞嚇到,俺不走懸疑風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菜雞啊你們對我有什麼誤解啊!!!求求寶寶們別嚇自己也嚇我了,我現在好餓但是不敢去開冰箱門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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