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車馬如龍,滿村盡談陳定山(六)
第五十七章車馬如龍,滿村盡談陳定山(六)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從陳羅氏大鬧自己的首飾被偷,陳義輝在陳蘇氏的房間里找到一個滿是首『贓物』的包袱,再到陳昌貴發現祖宅的房契和地契被偷。
事情的發展,似乎才僅僅是個開始,陳義輝找到的那一包首飾本就是自己的,至於偷房契地契之事更是無稽之談,老娘就是平時再膽小,到了這種要命的關鍵時刻,也沒有甘願白白遭受這等願望的道理。
雙方越鬧越厲害,陳昌貴也是發了狠,叫小叔陳義安去請來了上河橋那邊的村長李保林來公斷。
回頭看一眼自家矮牆外面越聚越多的村民,發現叫去讓陳平速速回來的小玉還遲遲未歸,老爹的心裡也暗暗有些急了。
回頭再看一眼被自己攔在身後,記得眼淚都出來了的蘇玉如,陳定山此刻的心裡升起濃濃的擔憂和發自內心的虧欠。
很明顯,今兒個這個偷盜首飾,房契地契的事情要是真坐實了,自家將會背負千古罵名不說,自己的婆娘陳蘇氏非得被村長處以極刑不可!
說起這蘇玉如,這麼多年來,其實陳定山心裡更多的是虧欠。
蘇玉如五歲的時候就被賣進了楊家為奴,身世可憐,別說和老家人有來往,就連自己的老家在哪裡都不記得了,平時連個念想都沒有。
自從嫁給他陳定山這十多年來,蘇玉如不僅給他陳定山生下了三個兒子,還任勞任怨,沒享過一天的清福,多年來為了他陳定山有朝一日能認祖歸宗,月月將全家的收入寄回老家,蘇玉如沒有說過半個不字。
「玉如,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讓你受苦了……」
陳定山的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伸著一雙滿是繭子的手,動作極為溫柔的拭蘇玉如臉上的兩行淚花兒。
「定山,我沒偷,我什麼也沒偷…」
「呵呵…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陳定山依舊木訥,言辭不多,不過直到此刻,他對自己這個二哥,對自己這個爹,才真的死心了。
他仰著頭看向白雲浮動的天空,一隻大手緊緊的將蘇玉如攬在懷裡:「如玉,其實你一直都是對的,那天晚上你說得很對,不管我再怎麼努力,爹終究還是不會讓我認祖歸宗的,這麼多年都一直是我自己在欺騙自己,讓你跟著受苦了,你放心,今兒個誰要是敢動你一下,先得從我陳定山的屍體上踏過去…」
蘇玉如的抽泣聲停了,仰著頭來看自己這個相伴了十多年的男人,那雙瑩滿了淚水的眼眸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帶著幾分欣喜,帶著幾分感動,更多了幾分含情脈脈,她緊緊的摟著他的腰:「定山,有你這句話,什麼都值了,呵呵…」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相擁,無聲而泣,沒有人說他們是行為不檢點,其實落在眾人眼裡,更多的是一眾凄苦的無助。
那個原來被換做陳義山,光這屁股滿山跑的苦命孩子自從七歲那年被他狠心的爹賣給人做下人的那一天,連名字都換成了陳定山,哪裡還有認祖歸宗的希望!
來的那天和陳定山嘮叨了很久的祥叔和祥嬸站在低矮的泥巴牆外看著院子里的這一幕忍不住悄悄的抹著眼淚:「定山一家命苦哦!他陳老頭這麼做,對得起死去的婆娘嘛!」
「哎…」
四周的人都是一片嘆息。
陳羅氏的叫罵聲還在耳邊響個不停,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里和陳定山抱在一起的蘇玉如才呵呵的笑了一聲:「定山,叫老大了嗎?老大連老二都可以弄得入良籍了,今兒這事兒,老大肯定有辦法!」
陳定山那張粗糙的臉也跟著笑了一下:「早叫老二叫去了,興許這會兒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嘿嘿…人人都嫌咱家老大笨,其實他們哪裡知道我陳定山和蘇玉如的這個兒子才是天才,不僅識字算賬無師自通,還能掐會算…」
「呵呵…」
說到陳平,蘇玉如的臉上洋溢著異常驕傲的色彩。
其實身為父母,自從陳平被大少爺打了個半死又奇迹般活過來之後發生在他身上一件件神奇的事情,他們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到。
只是自己的孩子變聰明了,他們兩個這種沒什麼文化的人又哪裡去追根究底,理所應當的看成是我陳定山和蘇玉如的孩子本來就應該這麼聰明,哪裡又知道這個外表沒有任何變化的孩子身上,其實住著的卻是另外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
蘇玉如似乎忘記了自己正遊走在生死的邊緣上,她笑著和陳定山一起看著漫天的白雲,還有那從山那邊爬出來的晨光,過了半晌又道:「定山,等過了今兒這個事情,回頭我再給你生十個八個孩子,個個都想老大這麼聰明好不好…」
陳定山摟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好…」
……
「讓開,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時光流逝,眾人都還在等著陳義安請來村長公斷,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村長還沒到,那個從上河橋延伸到陳家這座祖宅的柳**上卻迎來了另外一群不速之客。
來人囂張跋扈,呵斥開堵住陳家大門的村民,當即就走進來一個腰粗背寬,滿臉凶光的高大漢子。
此人目光懾人,左臉上還掛著一條長長的刀疤,看起來異常兇狠。
此人剛剛走進院子,又見他身後呼啦啦跟進來了七八個耷拉著肩膀,一身痞像的混混。
這番情形,任誰都能看明白陳家定然是得罪了一些得罪不起的幫派人物。
眾人嘀嘀咕咕,正猜測間,立刻就聽那凶神惡煞闖進陳家院子的大漢高聲說道:「陳家的人,都給老子聽好了,今兒個日落之前,趕緊收拾東西滾蛋,從今往後,這座宅子,還有你們陳家落蒼河邊的那二十畝地,就是我段某人的了,別…」
「啊…」
外面的人又是一陣驚呼。
院子里的陳昌貴見來人這個陣仗有點害怕了,指著不遠處的陳義輝毫無底氣的說道:「你們可看清楚了,我家義輝可是在衙門裡當官了,陳家也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就不怕吃牢飯?」
陳定山抓了一根扁擔拿在手裡:「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了…」
「是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外面圍觀的村民也是一陣嘀咕。
「哈哈…」
不料,院子里自稱姓段的凶臉大漢先是哈哈大笑,隨後又不急不緩的從懷裡取出幾張紙在空中晃了一下道:「強搶民宅?這個罪過我段七可擔當不起,大過年的,我可不想去吃牢飯,我們可都是納糧守法的良民…
你們可都看清楚了,這裡可是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了的,陳家的這座宅子,還有河邊的那二十畝地可都是我段七花了高價錢買來的,現在我來拿自己的東西,要無關的人滾出去,犯了哪家的王法?」
「啊…還真有房契地契啊!」
段七拿著手裡的房契和地契不急不緩的在陳家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幾乎讓圍觀的每一個村民都看了個清楚才又慢慢的收進了懷裡。
陳昌貴氣得臉都青了,連續咳了好幾聲:「是誰?是誰賣給你的?我陳昌貴才是這個家的家主,沒有我的同意,你們這場買賣是不作數的…」
「哈哈…」
段七嘴角一斜,陰森森的笑道:「你陳家的人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了的東西,是你說不作數,就不作數的?武朝律法是你家開的?
哼…笑話…老東西,別特么的給臉不要臉,你還不給老子趕緊收拾東西滾蛋,小心老子現在就叫人將你丟出去。」
「咳咳…老二…快,快去叫官府的人來他,這群無法無天的畜生…」
陳昌貴氣得臉都青了。
陳義輝趕忙上去攙扶,滿是無奈的說道:「爹,我也是在衙門裡當差的,今兒這個事情,人家拿出來了咱家的房契地契,還有雙方簽字畫押的交易合約在,人家真沒有犯法,即便是兒子在官府里當官的,也不能知法犯法吧,說到底還是咱們理虧,即便兒子叫了官府的人來,今兒這個家咱們還是非搬不可了,您要怪,也只能怪三弟一家心腸太過歹毒,不僅偷了咱們家的房契地契,還悄悄的給賣了。
爹啊,三弟這是要把咱們往死里逼啊,你說說,咱們這一家人,有那點對不起三弟了?
就前幾天,為了六郎入良籍的事情,我跑前跑后的,花了數不清的錢才幫六郎還了良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你不就前幾天說了一句要三弟一家將楊家打賞的過年紅包拿出來幫五郎蒙學嗎,三弟就起了歹心,不僅偷了羅浮的首飾,還將咱家的房子和田地都賣了…」
陳義輝說得痛心疾首,先拋出陳子玉還良是他的功勞,接著又說陳定山一家干出這種事情是陳昌貴找他們要錢才懷恨在心的。
有了作案動機,這一句句,說來還當真是鞭辟入裡。
「你…你胡說,不是我,陳義輝,這事兒分明全都是你乾的…」
陳定山也是氣瘋了,手裡根本沒有半點證據,直接說是陳義輝乾的,給人的感覺完全是被人識破了亂咬人的節奏。
「孽子…你個孽子…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畜生,豬狗不如,你說,咱們一家,還有你二哥,有那點對不起你了,你要干出這種致我們陳家於死地的事情…」
陳昌貴紅了眼睛,大罵不休。
老爹慌了,想了想,指著段七道:「你說,你給大伙兒說說,賣房子和田地給你的人到底是誰?」
「哈哈…」段七冷笑:「你少特么演戲了,不就是你昨天賣給我的嗎!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認,這買賣合約上可還簽了你陳定山的名字,可不是你想抵賴就能抵賴得了的…」
哄…
聞言,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這事兒還真是定山乾的啊!」
「可不是嗎,都簽字,按了手印的,這東西可偽造不了…」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陳定山這是不爆發則已,一爆發就一鳴驚人!」
「哎!陳定山家多好的人啊,怎麼就干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出來了呢!」
「誰說得清楚呢,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人家平時都是當面一套,背著又是一套呢,這麼多年,內里的事情也只有陳老頭才知道!」
……
圍觀的鄰里鄉親又是一陣嘀咕。
院子里的陳定山恍遭雷擊,好像整個人都軟一般,噗的一下吐黑血:「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這事兒真不是我乾的,我陳定山敢作敢當,沒做就是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