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車馬如龍,滿村盡談陳定山(五)
第五十六章車馬如龍,滿村盡談陳定山(五)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那上河橋這邊的陳家,今天可是真出了大事兒。
正月初三,大伯一家本早早的就去了下河橋那邊的大伯母娘家拜年,然而剛剛才到沒多久,便聽下河橋那邊的百姓都知道了陳家這邊的事情鬧大了。
村民們奔走相告,不過三百來戶的村子,一家發生的事情,從村頭傳到村尾,要不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好奇是人的本性,更何況在這個娛樂項目本來就匱乏到極點的時代,村子里有那一家發生點什麼事情,常常都會被大家念叨好久。
迎面一群村婦正急匆匆的從大伯母娘家經過,有人眼尖,正好看見大伯一家來拜年,有人說道:「義仁家的,你家裡都吵翻了天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啊?快快回去看看吧…」
大伯母陳李氏正在廚房裡摘菜,聞言走出來問道:「發生了啥事兒?早上咱們出門的時候家裡還好好的呢?」
一個婦人接話道:「聽說是義輝那妖婆娘發了飆,說定山那給人當下人的婆娘偷了她的金銀首飾,家裡還被搜出來了好大一堆,人贓並獲,兩邊吵得可凶了,你爹把村長都請過去了,這事兒得看怎麼論,依我武朝律法,偷盜金銀者,超過了十兩銀子,可是要判死刑的。」
這個時代,其實有好多案子是可以不經過衙門審理的,族長治家,村長治村,要真是罪名坐實了,請來百十個村民當見證人,村長即便是把犯罪之人處以極刑,也是衙門允許的。
偷首飾?還要判死刑!
大伯母下意識的看一眼自己手上的那個金手鐲,這可是過年的那天早上陳蘇氏親手送給她的金手鐲,要說陳蘇氏偷了陳羅氏的首飾,大伯一家是說什麼都不信的。
且不說三弟一家多年來都被陳義輝兩口子訓成狗一般,都不會說個不字。
在家裡,除了吃飯的時候,三弟一家根本就沒機會靠近正房,再說那麼大一堆首飾,那陳羅氏每天換著花兒的戴,又怎麼會不見了三天才發現。
大伯母慌了神,脫口道:「你們可別亂說,三弟妹嫁給我三弟,這都多少年了,咱們家裡何曾丟過一根針,她可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
一個婦人嘆息一聲道:「哪裡是咱們亂嚼舌根子,而是村長已經在請大家去見證這事兒了,其實平心而論,這事兒其實擺在哪兒的,分明就是陳義輝的婆娘在仗勢欺人,看不起定山一家是給人做下人的唄…」
又一個婦人說道:「可不是嘛,這要說偷東西的是陳義輝那婆娘還差不多,整日里以為自己是城裡人,到咱們這窮山溝溝里來還穿金戴銀的,這是要顯擺給誰看?不就是家裡有個在衙門裡當差的男人嗎,至於這樣嗎?人縣令夫人出門都沒她這麼大的派頭…」
「就是…就是…我也早看那婆娘不爽了,嫁到陳家這麼多年了,你們可曾有見過她到咱們這邊來下過一次地?我可聽說每次回來都是來當少奶奶的,就連洗臉水都要有人伺候,反而人定山一家為人隨和,不僅年年農忙的時候都要回來幫忙,見到咱們這些鄰里鄉親還大娘長大娘短的叫著,可熱心了,我看這事兒多半是栽贓陷害…」
「要我說啊,這事兒就是那陳義輝一家忘恩負義,且不論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憑當年定山被陳老頭賣去給人為奴,後來又年年拿錢供他陳義輝讀書這事兒,多大的恩情啊!沒有定山一家,又哪裡來他陳義輝的今天,就算今天發生這事兒真是定山的婆娘偷了她的首飾,那也是自家的事情,大家關起門來解決了就是,又何必非要告到村長哪裡去,這是成了心的要把人往死里整嘛!」
「哎!說這麼多幹嘛,咱們看看去…」
……
正所謂陳昌貴是當局者迷,反倒是旁邊的一眾鄰里鄉親看得更加明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三三兩兩的都快速往上河橋這邊的陳家而去。
大伯一家沒心情做飯了,大伯母丟了手裡的菜也趕緊往家裡趕去。
然而再說陳家這裡,事情的發展何止村民們說的那麼簡單。
原來今兒個一大清早的,大伯母一家剛剛出門不久,小叔陳義安一家也準備好了去柳溪鎮的小嬸娘娘家拜年,剛剛才走到門口,頓時就聽見陳羅氏哭爹喊娘的說自己隨身帶來的首飾被人偷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老娘陳蘇氏正忙裡忙外的在廚房裡給這幾個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老祖宗做飯,卻不料被陳羅氏劈頭蓋臉的揪著頭髮就拖了出來。
陳定山聽見動靜從地里回來,頓時就看見陳羅氏指著陳蘇氏的臉罵道:「你個賤人,昨天我就看見你在我房子里鬼鬼祟祟的,今兒個我的首飾就不見了,不是你個賤人偷了,又是誰偷了…」
老爹過來之前就知道主家大小姐可賞賜了好多貴重的首飾給自己的婆娘,陳蘇氏又怎麼會去偷陳羅氏的首飾?
然而正當老爹要去理論之時,又見陳義輝滿臉氣憤的抱了一個包裹從東廂房裡沖了出來:「找到了,找到了,不見的東西,全在這裡,三弟妹,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告訴你,你雖賣身到楊家為奴,我陳家的家法治不了你,你可知道,依照我武朝律法,偷盜十兩銀子以上者,都是要判死刑的,就憑我手裡的這些東西,夠你死十次的了…」
老娘見自己視為命根子一樣貴重的東西被陳義輝抱在手裡,一下甩開陳羅氏的手,瘋了似的向陳義輝撲過去:「誰偷你東西了,這些首飾都是我的,是主家大小姐賞賜給我的,二哥,你還給我…」
「你的?」
陳義輝笑了:「好你個刁婦,我陳義輝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既然東西都已經找到了,本想讓爹趕走你們就算了,不想和你們計較,沒想到在這人贓並獲之下,你竟然還要抵賴,看來今兒個非要請村長來裁決才行了…」
這可是真話,陳義輝其實是搜到老娘這麼多首飾,動了據為已有的心思。
他可是識貨的,就老娘這一包的首飾,全是清一色的楊家首飾鋪打造的,材料珍貴,雕工更是出自大家的手筆,件件都價值不菲,若真算起來,總價值絕對超過了他老陳家的祖宗加上那二十畝肥地。
現在東西都已經落到了他陳義輝的手裡,又哪裡有吐出來的道理,眼看著老娘不要命的撲過來,陳義輝趕忙給陳羅氏使了個眼色,兩個女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老爹也怒了,可是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話:「二哥,你可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我過分?」
陳義輝緊緊的抱著那個從房裡搜出來的包袱:「你婆娘偷了我的東西,你還有理了,告訴你,三弟,今兒這個事情你要是鬧,給我滾出咱們陳家,當你的楊家家奴去,咱們也就算了,你要真論起來,你也別怪二哥不念咱們兄弟之情,非要了你這手腳不幹凈婆娘的命不可…」
兩邊吵得厲害,陳昌貴的好夢被驚醒,不過在房間裡面他也是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兒。
平時陳蘇氏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這一下冒出來這麼多貴重的首飾,不是偷了老二一家的,又是從哪裡來的?
從正房裡出來,陳昌貴寒著臉站在大門口吼道:「好你個賊婆娘,干出這等偷盜之事竟然還有臉鬧,真是家門不幸,我陳家沒有你這等品行不端的媳婦,你給我滾…」
老爹急了:「爹,那首飾真是玉如的…」
玉如,蘇玉如。老爹也是急了,一下叫出了老娘的閨名。
「哼…你個孽子…」
陳昌貴氣得吹鬍子瞪眼,正要說話,此時陳義輝又說話了:「爹,這個賊婆娘偷了我買給羅浮的東西被我拉了個人贓並獲還不認,可不能將她放跑了,你看看家裡還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被陳義輝這麼一說,陳昌貴心裡一驚,趕忙進屋去看了一番。
果然,時間還沒過了一刻鐘,陳昌貴幾乎氣得快要殺人了的樣子從正房裡沖了出來:「老三,你那賊婆娘,竟然偷了家裡的房契和地契,你…你…你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那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你連家裡的房契地契都要偷,早知道你是這麼個玩意兒,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老子就應該一巴掌將你掐死,省得你今天來禍害咱們家,老二,請村長,請村長,今兒這事兒決不能善了…」
偷了房契和地契!
這事兒可開不得玩笑!這可真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老爹慌了,想到前些天陳義輝那個賺錢的買賣,心裡頓時明白今天這個說玉如偷首飾恐怕只是導火線,二哥真正要栽贓自己一家的,恐怕是偷盜房契和地契之事吧。
雖然知道是陳義輝在搞鬼,可陳義山心裡根本就沒什麼主意。
陳定山急瘋了,腦子裡又想到這些日子要不是自己的大兒子陳平,自己一家恐怕早就被陳義輝騙得骨頭渣渣都不剩了,轉身看見旁邊已經被嚇得臉都白了的小玉,立刻說道:「老二,你大哥去了哪裡,快去叫你大哥回來拿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