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最後一夜，血戰到底（中）
「父親總說我不如你，凌文隆，我不服啊。」
凌文裕的左袖空空如也，渾身皆是傷痕，但他如同一隻獅子，在敵方的包圍中殺進殺出，渾然不顧己身。
忽然間，凌文裕身軀一頓，竟拋下了對手，橫衝向側邊。四周的刀劍齊齊遞出，在他閃轉騰挪間，僅被部分擦中，便將他的左腿連根斬斷。
凌文隆的對手是一名天外禁忌武帝，但實力卻差了他一籌，雙方交手數萬招后，凌文隆掌握了絕對主動。
須臾間。
一記棍影衝出，這是另一位天外禁忌武帝，竟從側面偷襲凌文隆，此時的凌文隆已經無法抽手，眼看要死在這一棍之下。
磅的一聲！
血霧瀰漫，一道身影暴退，整個胸腹前後通透。不是凌文隆，而是凌文裕。
「死！」
發泄般一聲怒吼，凌文隆一掌擊碎對手的腦袋，那位偷襲的使棍武帝新力未生，亦被後方的凌虎抓碎了心臟。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凌文隆抱住凌文裕。
「從小到大，我凌文裕從不欠任何人，上次是我敗了，你不殺我，但這條命，還是還給你。」
凌文裕慘笑。
淚水滾滾湧出，凌文隆仰天大叫。
又有誰知道，為了家主之位斗得水火不容的凌文隆和凌文裕，本是關係極好的兄弟，只因父親眼裡的大哥永遠更出色，凌文裕才起了逆反心理，處處與大哥作對。
凌文隆道：「你，不欠我的。當我為了修鍊，故意封印功力時，你若想殺我，輕而易舉。」
虛弱地笑了笑，凌文裕道：「明明是我贏了，是我贏了，我唯一輸的地方，就是沒有那樣一個外孫……當年截殺玉姬的人，是黑白上人，是公羊老祖……若是你那外孫沒死，請告訴他。我，要下去見父親了……」
凌文隆看著懷中表情定格的弟弟，心中有快意，有悲痛，也有釋然。
對方欠的人是玉姬，是許多無辜枉死的凌家高手，而不是自己。但這段恩怨情仇，終究隨著凌文裕的身死，煙消雲散。
背著凌文裕的屍體，凌文隆繼續殺向更多的天外大軍。
「俞昭！」
「李子楓！」
「宇文蒼！」
一處血雨紛紛的戰團中，三位青年看見了彼此，彷彿時光倒流，竟忘記了痛楚，忘記了悲傷。
數十年前，他們是玄武州的三大奇才，一個是人所稱頌的「小尊者」，一個是威名赫赫的「無爭劍侯」，另一個是不可一世的「一拳天王」。
若是沒有石小樂，那一屆的臨江仙會，必是他們三人爭鋒的舞台。
多年過去，三人早已是神關境地仙，各自在一域稱雄，卻再不曾見過面。也許是上天的安排，竟讓他們在此地重逢。
「俞昭，你的拳頭不夠狠，李子楓，你的劍也不夠快。」
宇文蒼面帶不屑，一拳將大片天外人擊碎。
劍光劃過，遠處有數十顆人頭衝起，一點不遜色宇文蒼的拳頭。
緊接著，無數的灰影綿綿密密，所過之處，天外大軍成片倒地，殺傷力還要大過宇文蒼和李子楓。
「當年我就不服你們，這一次我仍然不服，除非你們殺的邪魔比我多。」
留下一串長笑，宇文蒼沖入敵潮，分明已帶著赴死之心。
為了保護他，將他一手帶大的叔叔死在了他的腳下，他要用更多天外邪魔的血，祭二人的在天之靈。
「當我怕你？」
李子楓緊隨其後。
「真是兩個瘋子，不過也許是最後一場瘋癲，我便陪你們吧。」
俞昭亦縱身追上。
曾爭鋒相對，互為競爭的三人，第一次齊心協力，宛如三把鋼叉，齊齊刺入敵腹之中，不問生死。
「墨柔，退！」
普渡峰之主，慈心遙掌劍齊出，艱難擋住了對面三位禁忌武帝的圍攻，同時橫移向右，以後背承受了第四位禁忌武帝的重鎚，背骨塌陷，翻滾於地。
此時此刻的她，渾身浴血，披頭散髮，哪裡還有一絲高高在上的聖潔味道。
「師傅！」
姬墨柔梨花帶雨，嘴邊卻帶著一絲平靜的笑意。
師傅常說，人最重要的是自在和圓滿，當你竭盡全力，去做一件事情，並為之付出一切的時候，便能獲得這種自在和圓滿。
現在姬墨柔感受到了。
生死，恐懼，統統離她而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寒風吹過，姬墨柔輕輕一劍劃出，劍光如春水，似白雪，柔和卻不可閃避。
噗噗噗噗。
劍氣斬在四位天外禁忌武帝身上，並沒有重創他們，僅僅令他們的身體一頓，四人露出不屑的笑意。
咻！
一記黑色刀光從左側斬來，好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將這四人一分為二。
「慈心遙，這些年你的武功是怎麼練的，當真沒用！」
黑衣美婦任瀟瀟，帶著幽夢教高手沖了過來。
「不要，快退！」
慈心遙一聲尖叫。
就在任瀟瀟衝來的同時，上空墜下一道槍影，槍尖的力量凝成一點，宛如白色鋼珠，在後方留下一道讓人靈魂顫慄的白光。
鐺！
幾滴血花飛濺而出，在整個戰場中不值一提，卻染紅了慈心遙的眼睛。
槍尖貫入地面，又從另一側地底衝出，直到此時，數位幽夢教高手方才四分五裂，而作為主要目標的任瀟瀟，卻是嬌軀搖晃，腹部模糊一片。
「魔風化雨！」
蒼白著臉，任瀟瀟身體旋轉，層層遞出的刀光形似綿綿細雨，無孔不入。
「雕蟲小技而已，也想擋住我？」
長槍之主嘴角裂開，手臂狂震，槍影形成了無數的分叉，從側面看去，像是一把插滿了無數利刃的巨大扇子，輕易切入了刀芒之中，直襲任瀟瀟。
「劍渡蒼生！」
關鍵時刻，一柄長劍點在槍影之上，鏗的一聲，慈心遙手臂滲血，青筋暴起，整條右臂隨時會炸開一般。
「找死！」
長槍之主冷笑不已，以長槍的振動頻率，除非是絕對實力強過他，否則任何接觸的事物都會被碾成粉碎。
「死的是你！」
一記刀光閃過，長槍之主忽然看見了自己的身體，但那具身體竟然沒有腦袋。
在許多年前的江湖，普渡峰之主共有兩位得意弟子，刀劍合璧，號稱能以下伐上，斬盡萬邪。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兩位仙子，正是如今的普渡峰之主和幽夢教大護法。
「師妹，你堅持住……」
慈心遙攙扶著任瀟瀟，應付著四面八方的攻擊，感受到身邊的師妹呼吸漸弱，偏偏身上的丹藥早已用完，一時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任瀟瀟臉色煞白，腹部的傷口不住流血，虛弱道：「如果，如果我死了，不要把我的屍體留在世上，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死相。我的逍遙兒，奶奶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師妹，師妹……」
慈心遙淚雨滂沱，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聲音漸遠，她只知道不斷揮劍，斬擊，欲要帶著師妹脫離困境。
沒有人能認出現在的軒轅敵。
他是五十皇者之首，是巨頭之下第一人，自然得到了重點照顧，被八位巨頭之下的無敵強者圍攻，已到了最危險的邊緣。
「輪迴，何謂輪迴？是生死枯榮，聚散離合，還是滄海桑田，不，都不是，真正的輪迴，是在變化中尋求不變，以不變制衡變。」
又是一次攻擊，刀劍槍戟齊齊斬在軒轅敵身上，但他猶自不絕，生命的最後關頭，他終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浩蕩的輪迴之氣，從軒轅敵身上瀰漫而出，在八位天外強者驚駭的目光下，軒轅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他的輪迴武道，並未突破到十一成後期，但也無限逼近了那一步，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但亦有大機緣。
「輪迴拳印！」
軒轅敵出手如電，一瞬揮出八拳，威力一模一樣的八拳。
磅！
八位天外強者轟然暴退，胸口齊齊綻開一朵血花。
此時此刻的軒轅敵，縱然還不是巨頭級人物，但也相差不遠了。他大吼一聲，沖向了高空的戰場，引得四周眾人無不驚嘆喝彩。
「劍，我手中之劍，若不能斬盡強敵，學劍何用？」
柳若飛渾身是血，皮肉模糊，無一處完好。
他的殺氣達到了一個極限，宛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將噴未噴，只差一個契機。在他腳下，是一具具天外邪魔的屍骨。
「飛兒，努力活下去！」
蒼老的聲音傳來，柳若飛愕然回首，卻見爺爺被三位天外禁忌武帝圍攻，胸口，腹部，咽喉盡皆碎開。
最後一眼，老人的目光中，依舊是滿滿的慈愛與自豪。
「爺爺，將來我要成為最強的劍客。」
「好，我的飛兒一定行，爺爺要看著你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
笑聲猶在耳邊，老人卻已癱倒在地，成為地上無數屍體的一具。
「啊……」
柳若飛雙目血紅，他的目光看向那三位得意洋洋的禁忌武帝，三人竟也陷入了一片血紅的世界。
血紅之中，一股地獄般的意志降臨，劍光劃過。
三顆頭顱被攪碎。
「地獄·破極殺劍」！
這一刻的柳若飛，終於超越自我，成為了更強的劍客，但他毫無欣喜之感，只有滿腔無處發泄的殺意。
殺殺殺，他要殺光所有天外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