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南行
「我曾見過姑父一面，看見你，我就好像看見了姑父。」
「那天我本想與表弟相認的，但是凌家與逍遙門關係複雜，我怕會給表弟帶來麻煩，所以在與逍遙門分別後，我才讓凌福伯伯跟著你。」
「表弟，你不會責怪姐姐吧？」
凌紫欣的真實容貌，不及易容前美麗，但莫名的更加動人，一顰一簇，哪怕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動搖心笙的奇特魅力。
「就憑一幅畫像，一個姓氏，你就確定了我的身份？」
從最近的悸動中清醒過來，石小樂反而不著急了。
凌紫欣搖頭失笑：「當然沒有那麼簡單。這次我離開南海，走訪東勝前，正好帶著鑒血命盤，依據此盤，便可鑒定我凌家的血脈。」
說話間，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只有手掌大小，類似於八卦形的方盤，方盤好似黃玉打造，表面刻著道道印痕，中心則是一個點狀凹槽。
「只需將血滴入其中，一切都見分曉。但我有九成的把握確定，你一定就是姑姑的兒子。」
此次凌紫欣離開南海，一方面是為凌家探路，摸清東勝大陸的情況。另一方面，正是抱著萬一的奢望，尋找石軒中夫婦。
可惜東勝之大，想要找兩個籍籍無名，甚至於早已死去之人，何等困難！不曾想目的未達成，卻意外發現了疑似二人之子。
凌紫欣一臉緊張地看著石小樂。
其實從手鐲內的血滴發生異動起，石小樂對凌紫欣的身份就沒有了懷疑，不過下意識地，他還是擠出一滴血，準確無誤地落在方盤凹槽內。
嗡！
以凹槽為中心，一縷縷光芒充斥著印痕，隨後整個「鑒血命盤」都亮了起來。暗處，有粗重呼吸聲響起。
「爺爺，欣兒終於找到了姑姑的骨肉，你放心，我會把表弟帶回來給你看，我會讓他回到凌家！」
晶瑩的熱淚，抑制不住地從凌紫欣的眸中落下，她笑得極為開心，輕鬆。
先前再多的把握，沒有得到正式確認前，凌紫欣終歸是不安的，生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直至此刻，她終於放心了。
想起那位擁有人雄之姿，曾縱橫南海，蓋世無匹的爺爺，因飽受相思愧疚之苦，日漸蒼老，更是在大意之下被敵手圍攻，以至身遭重劫，凌紫欣心如刀絞。
那位慈愛的老人，卧病榻上，終日沉浸在喪女的自責與悲痛中，生命氣息無多，若是知道，他最疼愛的女兒還留下了孩子，該會多麼開心啊！
凌紫欣又哭又笑，過了好久，才拿出手絹擦掉眼淚，白臉一紅，低聲道：「讓小弟你見笑了。」
石小樂沒有接話，而是問道：「南海凌家，是不是很遠？」
「以前是，現在卻不是，這次我來，也只用了半年時間。」
「半年啊。」
凌紫欣忽然覺得，自己這個表弟，表現得太冷漠了一些，轉念一想，他從小沒有接觸過親人，只怕也是無從適應的。
凌紫欣再走近幾步，溫言詢問石小樂這些年的境況，想努力做個貼心好姐姐，溫暖對方。
但她很快無力地發現，石小樂壓根不買賬！
或者說，對方無需自己的安慰，每次她開啟一個話題，總被石小樂帶到另一個話題去，一來二去，反倒是對方掌握了凌家的信息。
淡漠，強勢，內斂，這是初次接觸后，凌紫欣對石小樂的評價，她都不知道該喜該憂。這樣的人，往往行動力和競爭力都無需懷疑，但在感情處理上，未免就會有些冷淡。
「小弟，你知道姑父和姑姑的蹤跡嗎？」
凌紫欣終於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從我出生起，就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在何處。」
石小樂搖頭。
凌紫欣平復呼吸，露出溫柔的笑意：「我相信姑父和姑姑吉人天相，他們既然能離開險地，抵達東勝，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小弟，你能隨我去一趟凌家嗎？那裡畢竟是你母親出身的地方，還留有許多關於她的痕迹。」
說罷，小心翼翼，而又急迫地看著石小樂。
「好。」
石小樂不多思索地點點頭。
「啊？」
凌紫欣反倒不知所措了。
「於情於理，我都需要去一趟南海，你既然願意帶路，我當然卻之不恭，怎麼了，很奇怪嗎？」
「不，不是。」
就是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準備探訪親人，而是在議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凌紫欣也無暇多想，只要石小樂答應就行。
想到那位可憐的老人，凌紫欣恨不得立刻帶著石小樂，飛去南海才好！
等到凌紫欣興奮而又糾結地離開，石小樂依舊站在河邊，怔怔地望著河面上的月影。
對方的想法，石小樂豈會不知道。但在凌家對他的態度未明之前，他絕不會傻傻地抱著什麼互親互愛的想法。
甚至於，若非凌紫欣情動之下，喊出讓爺爺放心之類的話，石小樂都未必會放下部分戒心，答應與其前往南海。
「南海那個神秘之地，我終究是要去的，就選這次好了。對方至少是南海人，出行也有保障。」
腦中盤算著此行應該注意的東西，偶爾有那麼片刻，石小樂也會幻想凌家人見到他的樣子，令他心緒大亂。
到了深夜子時，石小樂才拋除種種雜念，返回了馬車內休息。
……
「紫欣小姐，此子，此子真的是小姐的兒子？」
等到沒人的時候，凌福出現在凌紫欣面前，臉色同樣很激動。
當年的凌玉姬，以其過人風采，征服了大半個南海武林，可惜結局黯然，引得無數人扼腕嘆息。
而凌福絕對是其中最痛苦的人之一。
因為凌玉姬是他看著長大的，也曾貼身保護過一段時間，主僕二人經歷了重重磨難，早已情同父女。
只是在千年前，凌福陷入險地不出，凌玉姬為了救他不惜冒險深入，也是在那時，凌玉姬才認識了石軒中。
可惜一番苦尋后，凌玉姬依舊未能找到凌福，只得離開險境。等到凌福走出后，石軒中夫婦又已退場。
彼此錯開下，凌福從未見過石軒中，自然認不出石小樂。
「凌福伯伯，我知道你很激動，但目前還是保持克制，不要嚇壞了他。徐徐圖之好嗎？」
凌紫欣勸解。
「好，好，我聽紫欣小姐的。」
凌福語無倫次，此刻恨不得捶爆自己的腦袋。
他之前差點因為石小樂的話，對其出手，這可是小姐的兒子啊，自己焉能做出半點傷害對方的事？
……
第二天，石小樂與沐千機幾人道別，說明了自己前往南海的事，不顧韓嚴法的挽留，飄然而去。
「傳聞南海有仙山，小樂不會想著去成仙吧？」
韓嚴法砸巴著嘴。
天機子道：「過去，只有少數人能到達南海武林，同樣的，南海高手也很難來到東勝大陸。但是近來，情況有了變化，兩地的阻礙正在變少。唉，等到將來，估計真要變成一個天下了。」
神教眾人早已聽說，最近江湖中，多出了幾股來自南海的勢力，正在各地大肆挑戰，絕無抗手，帝皇榜高手都被打落了數十位。
顯然逍遙門並非特例。
而除了外部武者的侵入，東勝大陸自身也是紛爭不休，就在不久前，六蓮教的藍蓮堂被人發現，據說一役戰死了許多虛元境高手。
更可怕的還有至尊閣。這可是飛馬王朝的皇族勢力，隱匿六百年多，同樣被人發現分部，並被挑落。
在東勝鄉的秘密暴露后，整個東勝江湖都瘋狂了。但若說在其背後，沒有黑手推動此事，誰也不信。
偏偏迄今為止，無論是六蓮教還是至尊閣，都保持了沉默，這更讓許多人後背發寒。山雨欲來風滿樓，暴風雨之前，總是最寧靜的。
在這等亂局之下，也就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在西域一個名叫茲夜國的舊王都之中，迎來了一群恐怖高手。
在附近的西域門派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們掘開地底，於數天後迅速離去，誰也不知道，那群人得到了什麼。
同一時間。
某處籠罩在迷霧的大山之中，走出了一位面容憔悴的灰發男子，大概是過於操勞的緣故，灰發男子背部微勾，臉上亦長滿了皺紋。
「葯聖大人！」
一行人從遠處飛掠而至，氣息滔天，但落在灰發男子面前，卻顯得異常恭敬。
「葯聖大人破關而出，莫非是研究出了……」
一名男子壓著聲音。
「呵呵，我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完不成的。我說過，要在最璀璨的武道盛世，滅絕天下武者，我就會做到。再等幾年吧，我要親手終結這個時代！」
灰發男子自顧自離去，望著他瘦弱的背影，所有人的靈魂都在發顫。
還有一束目光，從灰發男子身上抽離。她是站在大山中部平台上的金霓仙子。笑了笑，金霓仙子轉過身，對面是被擒來的天涯閣眾高手。
但他們死的死，重傷的重傷，此際唯有邱瑜初樣貌完好，正拿仇恨的眼神盯著金霓仙子。
「大美人，你很恨我嗎？」
金霓仙子挑起邱瑜初精緻的下巴，目光流連在對方那具全天下最火爆的身體上，冷笑道：「再這樣看我，信不信我找幾個男人，當場輪了你！」
邱瑜初目光一縮，但隨之卻是更憤恨冰冷的眼神，不曾避退。
「你以為我不敢嗎？」
金霓仙子招招手。
也是在這一日。
石小樂隨同凌紫欣，凌福二人，從飛馬王朝的流灣碼頭出發，一路南行，駛向那令無數人嚮往卻又膽怯的南海深處。
站在甲板上，石小樂心中湧起許多疑問。
當年他在紫荊州的荒島，曾見過雪劍尊留下的手札，上面記載，石軒中夫婦欲要出海尋仙，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南海。（第五百四十八章）
可雪劍尊是數百年前的人物，但根據凌紫欣的說法，往前推數百年，石軒中與凌玉姬並未離開過凌家，時間壓根對不上！
還有，在凌敬思和千冥毒帝的口中，凌玉姬是在大約一千年前，中了「陪你下地獄」，陷入昏死狀態。
既然如此，無論雪劍尊也好，凌家眾人也罷，抑或是小姨蘇艷茹，又是如何看見健康狀態的凌玉姬？
早已治好？
不可能。
在彩虹島的時候，千冥毒帝還見過石軒中，聲稱對方為了拯救妻子而不惜攫取彩虹州的氣運。
很多事仔細一想，根本不通！
眼前浮現出茲夜國師的身影，隱隱間，石小樂似乎有了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駭人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