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巔峰之戰（中）
兩截劍尖分毫不差地點在一起，劍尖交接處，眾人看見一青一白兩股漩渦之風如凶獸之口，轟然炸開。無數亂流的風像是刻骨鋼刀，刮擦地面的同時，不斷穿刺石小樂與雪長情的護體真氣，製造出一團又一團明艷的花火。
在眾人的想象中，二人接下來必然會收招分開，進行下一輪拼殺，豈料事實截然相反，他們不僅沒分開，反而像是拼盡全力朝前擠壓。
兩截劍尖彷彿兩桿電焊機，每隔數息時間，便有刺痛眼球的光芒從中亮起，並伴著奇怪的聲音。聲音不大，可剛響了幾次，觀戰俊傑就不得不退得遠遠的，有人驚駭地捂著耳朵，潺潺鮮血從雙手中流出。
他們的耳膜破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怎會那麼嚇人？」
耳膜被震破的俊傑滿臉蒼白，氣息浮動。
「二人在拼劍道境界。」
說話的是南宮洋，他向來清秀卻富含野心的臉上，此際空餘滿滿的驚色與失落。
境界接近的人，看到的東西自然越多。在他眼裡，石小樂和雪長情的劍哪裡是平靜的，分明就是每時每刻在做極細微的抖動。
而劍氣便是在震蕩不穩的情況下，逸散到四周，以至於很多人在沒有防備下，耳膜被生生刺破。
人劍合一，說到底是劍客將力量的運用，以高深手段施展於劍術中。南宮洋能夠想象得出，假如那兩截劍尖刺在自己身上，奇妙的抖動只怕瞬間會將他的骨骼碾得盡碎。
換言之，擂台上的二人誰若不敵，等待他們的就是經脈盡斷，不死也殘的下場。
真是兩個瘋子！
南宮洋能看穿的東西，很多人都能，所以僅僅開賽，現場就被驚呼聲淹沒了下去。聽雪山莊上至莊主，下至長老，無不心眼狂跳，渾身汗毛倒豎。
雲三角能看懂局勢的人不多，但也為這氣氛所影響，目不轉睛。
嗤嗤嗤……
數十息過後，兩截劍尖的抖動越來越劇烈，到了最後，無論是石小樂還是雪長情，手中握著的彷彿不再是劍，而是兩團以手為起點，向外延伸的扇形光影，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激烈相撞。
「夠厲害。」
雪長情哈哈大笑，握劍的手忽松忽緊，韻律奇特。
反觀石小樂，手從來沒有按在劍柄上，竟是以五指協調輕觸，似在彈琴奏曲。
「這二人果真是青雪州百年一遇的劍道奇才，哈哈哈，大師，我等好生幸運。」
迎客松下，虛懷道長也忍不住大讚。
前面幾屆比賽，相對於青雪州的情況，水準也不差，可是跟這一場比起來，簡直像是小孩鬥毆與大人較量的區別，技術含量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老實大師沒有說話，老眼精光閃閃。
「我對劍道的運用，可不止這點。」
冷冷的聲音中，雪長情終於動了，沒有人能形容他的腳步有多協調，一步邁出，就好像挪移的是地面，而他脆生生出現在石小樂身前，一道劍芒以閃電般的速度遞出。
人們的叫聲堵在咽喉處，在兩股劍勢的糾纏下，雪長情想動就動，分明就是遊刃有餘，此人也太強大了。
「退回去。」
雪靈劍距離石小樂的胸口還有三寸，被青鋒劍格擋開。雪長情驚訝地發現，石小樂不知何時已側起身子，青鋒劍順著雪靈劍的鋒芒直朝他斬來。
對方是早有所料，還是隨機應變？
鐺！
兩柄劍相互摩擦，二人再次動用了對力量的運用，結果沿途居然劃出一道長長的筆直虹光，遠遠望去，似將二人同時劈成了兩半。
「破罡五劍。」
映在藍色眼眸中的身影，出現了兩個虛幻的點，這是石小樂的破綻，雪長情精準無誤地連點五下，恰好將這兩個點包含其中。
砰砰兩聲。
石小樂的身體朝後仰倒，似乎受力不穩。結果就在這時，青鋒劍如有神助般從左前方斜斜劈來，恰好藉助雪長情的攻擊斬在對方的肩頭。
「攻擊你的破綻，也暴露了我的破綻，還是說，你是故意露出破綻引我上鉤？」
閃身躲開，不忘再抽一劍，雪長情的笑意無法掩飾。興奮，他太興奮了。
嗙！嗙！
兩道劍氣幾乎落下，將檯面劈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迹。而直到此時，先前二人斗劍形成的兩團扇形光影還未散去，聽到響聲，很多人才後知後覺地知道，二人剛剛又過了幾招。
嘶！
驚悸，震撼，后怕，種種情緒在納氣境武者心中蔓延，揮之不去。
他們將其中一人換成自己，反覆思忖，結果發現，無論換成誰，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條，根本擋不住另一人。
玄氣境武者也不好受，他們或許能打敗石雪二人，然而若是放到同境界，只能被人按在擂台上摩擦，差得太遠。
甚至一些玄氣境一重高手，從尾椎骨升起了一股寒意，就算是現在，他們也已經不是二人的對手，這是何等可怕之事。
思緒只是瞬間，擂台上的二人再度衝到了一起。
假如剛才是劍道技術的比拼，那麼此刻就是全方位技術的比拼，從觀察力，反應力，身法，再到劍術的結合。
二人都是驕傲的劍客，要從全方位碾壓對手。
身移步換，石小樂恍如魅影，每次出現必斬出一道螺旋劍氣，讓人不知何時出手，落點何處。
叮叮叮……
讓石小樂吃驚且喜悅的是，雪長情的反應竟絲毫不比他慢，每次總能及時抵擋並反擊。
到了最後，整個擂台都是他們的連綿不絕的劍擊聲，除了那些玄氣境和靈關境高手，剩下的人只能從模糊影子中猜測著二人的局勢。
「接我一劍。」
某一刻，雪長情朗聲長笑，雪靈劍劃過時，劍鋒處居然凝成了一線白色的冰，冰芒破空，彷彿無數冰塊碎裂，密密麻麻朝石小樂漫天激射。
這種場景，像極了小範圍的冰雹，又如元宗的江湖如血，然而殺傷力卻比後者還要大得多。
「這是，劍氣凝冰！」
有人大叫。
到了人劍合一巔峰境界，往往劍氣的妙用會有許多種形式，劍氣凝冰就是其中一種，這種方式適合於修鍊冰寒內力的劍客，一經施展，等於將劍氣以特定方式集中起來，威力自然更強。
當然，也不是所有領悟人劍合一巔峰境界的劍客都能鑽研出不同的妙用，誰也不知道領悟的標準是什麼。
但毫無疑問，相同層次下，領悟的劍客明顯比不領悟的劍客強大一截。
雪長情白衣飄飄，白髮飛揚，手中長劍連揮三次，在冰寒內力凝成的漫天劍氣中肆意徜徉，讓人生出無匹的夢幻感。
轟隆！
漫天冰雪突然化作冰屑紛飛，一道透明劍氣橫斬而過，將石小樂包圍在其中，風雪不能侵。
腳步微點，石小樂縱身而起，三千青絲微微飄拂，隨著長劍疾劈而過，雷霆聲驟然轟動擂台，狠狠斬向雪長情的頭頂。
「劍氣雷音。」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劍客心蕩神馳，喃喃幾近失神。
劍氣雷音，與劍氣凝冰相同，亦是劍氣的具體運用手段，只是它比劍氣凝冰更加純粹，不參雜任何內力屬性。
身體宛如大鳥騰空，雪長情閃到哪裡，石小樂便跟到哪裡，往往對方還未出手，他手中挾著雷霆滾落的劍氣已先一步劈到，震得眾人心頭髮麻。
某一刻，劍氣突然聲勢直墜。
「不好！」
雪長情藍眸微縮，身體以極限速度飛出，然而石小樂的劍氣更快。
關鍵時候，他一個偏頭，只覺得半張臉頰火熱無比，彷彿被火球燙過，一縷白色髮絲居然被劍氣焚燒至虛無。
「依然是劍氣雷音，然而，他竟再度凝縮劍氣，以至於爆發力大增。」
岳天麟瞪大眼睛。
而更多人卻齊齊愣神。
高深莫測，冰冷無雙的雪長情，反而先一步吃虧了。
眾人心神差點停止，然而石小樂的長劍卻不停，一招凝縮的劍氣雷音過後，幾乎一息還未到，身體滑至雪長情身前，劍尖從左後方挑至右側。
砰砰聲中，雪靈劍表面的光芒好似碎開，化作冰晶四散飛射。
石小樂強行止步，身體後退，卻依舊被偶爾幾塊擦中，立刻有冰寒內力順著經脈湧入他身體，令他內力阻滯。
「這……」
許多人啞口無言。
前有石小樂凝縮劍氣雷音，沒想到雪長情也對劍氣凝冰做了改進，隱而不發，反倒暗算了石小樂。
這一次，二人再度打成平手。
「能把我逼到這地步，你就算輸也值得驕傲了。」
雪長情以左手撫摸劍身，冷冷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火熱的戰意。
「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
梵我如一運轉，驅散了經脈中的寒力，石小樂表情平靜。
他承認，雪長情確實是他在本屆比賽中遇見的最大對手，然而這又如何，任何擋在他面前的對手，他都會一劍劈開。
「是不是太滿，你很快就會知道。」
話音剛落，雪長情身上湧起一陣冰冷的氣場，氣場輻射開來，以他為中心，方圓五丈內的溫度都降低了不少。
久戰不下，他終於施展了聽雪山莊的絕學——冰雪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