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錯亂意境
山峰約有上百米高，在萬霖山中不算出眾。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此峰的形狀活像一個尖錐，尤其到了頂部，只立著一根虯龍般的大樹。
山峰四周的水潭只有三米多寬，自然難不倒吳家父女，很快便躍了過去。
「爹，如果我沒算錯，山上的迷煙花，最晚明天夜裡一定會開放。屆時只要得到它，你的傷一定會好的。」
吳小嫻一臉期待地說道。
「迷煙花開放的動靜不小，只怕到時候，會引來山內其他的武林人。」
吳太山老成持重，不容置疑地說道：「小嫻，答應爹，如果到時真發生爭搶，我們立刻放棄。」
女兒的武功相對於整個江湖，還是太低了，他不希望女兒為了自己冒險。
吳小嫻點點頭，眼睛卻在偷偷搜尋石小樂的蹤跡。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平靜無事。
到了第二天夜裡，石小樂突然被一陣濃濃的香味驚醒，從入定中站了起來。
入目可見，數百米高的山峰，漸漸被一層粉紅色的煙霧所籠罩，在月色下顯得分外迷離。
而粉紅色煙霧的源頭，赫然就是山頂那顆虯龍般的大樹。確切來講，是大樹頂端的一朵花。
很奇怪，按理說石小樂距離山頂足有數百米，就算武者的視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才是。可他不僅能看到是一朵紅花，甚至連花瓣，紋路，乃至花蕊的樣子都一清二楚。
「是幻覺嗎？」
石小樂緊閉雙眼，再睜開時，終於只能看見一片迷霧。
迷霧由濃轉淡，當月上中天時，終於只剩下薄薄的一片，遠遠望去，如同為山峰披上了一層紅紗。
「時機成熟了。」
吳小嫻開始登山。
先前之所以不登，是因為迷煙花開花之時，散發出的迷煙足以讓人神智盡失，變成傻子，只有變淡了才可以接近。
當然，並不說變淡了就沒危險性，只是相對降低很多罷了，如果心志不夠堅定，還是有可能中招。
不過為了父親，吳小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石小樂在山下靜靜看著，忽然面色一變，看向東面。
刷刷刷。
那裡響起一陣破風聲，有人正在接近。
「哈哈哈，老大，我們的運氣真不錯，第一次來萬霖山，居然就碰上了開花的迷煙花。」
兩道人影翻身落地，其中一位留著山羊鬍的男子大笑。
「迷煙花乃是世間靈草之一，擁有多項神奇的功能，以後會用得上。老二，我們必須得到。」
另一個獨眼男子說道。
二人眼冒綠光，同時從東面快速攀援而上。
「迷煙花，是傳說中的迷煙花。」
「媽的，這次要拼了。」
「如果能得到迷煙花，換成銀兩，老子這輩子都不愁了。」
這邊的動靜太大了，紅紗蔽山，哪怕遠隔數百米都能看見。幾乎不到兩刻鐘，陸續有十幾波在山中採藥的人趕到，從各個方向登山而上。
「糟糕了，小嫻，你快回來，我們不要了。」
吳太山見到這架勢，生怕女兒吃虧，連忙大聲喊道。
可惜吳小嫻已經聽不到他的話，身在迷煙之下，她的神智不可避免受到了影響，感知度都大大降低。
不止是吳小嫻，幾乎每個登山的人，動作都越來越慢，十分謹慎，好像前方蹲著豺狼虎豹一般。
「怎麼辦，該怎麼辦？」
吳太山一咬牙，就決定親自上山一趟，卻突然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回過頭來，登時看見一道青衫身影。
「小樂，怎麼是你？」
吳太山大驚。
「吳伯父，上面太危險，我替你去看看吧。」
石小樂默嘆一聲，腳步一點，人已如利箭般衝上山去。
正如俞放歌所認識的那樣，石小樂向來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他既然答應吳小嫻，會幫助吳太山拿到迷煙花，就一定會竭盡全力做到。
進入迷煙之前，石小樂已經提前屏住了呼吸。可當他真正進入時，還是眼前一花，有種要暈倒的感覺。
石小樂不知道，迷煙花的迷煙號稱無孔不入，除了鼻孔，還能從毛孔進入體內，根本防不勝防。
也就是說，想要抵抗迷煙，順利摘取迷煙花，只能依靠自己堅定的心神。
重重幻覺在石小樂腦中產生，他前方一會兒是火海，一會兒是海嘯，還有毒蟲猛獸紛紛襲來，讓他下意識閃避。
幻覺的厲害，就在於你深陷其中，無法自察。
但石小樂的厲害在於，兩世靈魂融合之後，心神超乎想象的堅定與強大。哪怕損失了部分意念之氣，亦遠勝常人。
所以在幻覺將至未至時，石小樂已經清醒過來，並毫無顧忌地朝山上走去。
兩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半個時辰后，石小樂追上了吳小嫻，道：「你留在這裡，我幫你去摘迷煙花。」說罷，抬步向上。
「石小樂，謝謝。」
吳小嫻早已到了極限，之前不過是徒做堅持罷了。此刻望著石小樂的背影，她不由一陣痴獃。
山勢越高，迷煙威力越強，到了距離山頂七十米左右，石小樂也開始受幻覺影響，腳步慢了下來。
當然，相較於其他人，還是很快。
一個時辰后，石小樂盤坐在原地。
因為他感覺到，再走下去，心神勢必有錯亂的危險，必須先等心神適應了幻覺，才能繼續前進。
迷煙並不是隨時會產生幻覺。
某一刻，上方的山羊鬍男子轉過頭，忽然看見身後打坐的石小樂，眼眸一閃，一刀直接朝他劈來。
眼睛睜開，石小樂拔出百戰刀迎擊。
山羊鬍男子乃是一位納氣一重高手，刀法走刁鑽路線，每每往石小樂的隱蔽之處斬來。
石小樂的回應則頗有一力降十會的感覺，一招一式無比簡單，卻勢大力沉，硬是令山羊鬍男子無可奈何。
不多時，迷煙又開始製造幻覺。
「哼，算你走運。」
忌憚於迷煙，山羊鬍男子不得不停止攻擊。
到了如今，已有七八人接近山頂。由於山峰的錐形緣故，周長縮減到了數十米左右，因此每個人的距離其實極為接近。
山羊鬍男子攻擊石小樂並非特例，其他人也都在趁機交手。
畢竟迷煙花只有一朵，在場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自然越早除去越好。
就這樣，每隔一段時間，眾人都會交手一次，對手也全不固定。
石小樂先後與山羊鬍男子，一位拐杖老嫗，一位用劍男子交手。
后兩者皆是納氣二重高手，尤其是用劍男子，一手劍法極其犀利，甚至刺傷了石小樂的肩膀。
好在石小樂的心神太強了，每次都能利用幻覺時間，拉開與其他人的差距。不知不覺間，他領先了眾人十幾米。
「這個小子，意志居然如此堅韌？」
那個用劍男子眉頭一挑，想了想，突然坐在原地，一副不再前進的樣子。
「老身是追不上那小子了。」
拐杖老嫗也停了下來，一對渾濁老眼光芒閃爍，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大哥，現在怎麼辦？」
山羊鬍男子很焦急，生怕被石小樂拔得頭籌。
「急什麼，等這小子摘下迷煙花，我等再動手！」
獨眼男子冷笑一聲，同樣不動了。
山羊鬍男子微微一愣，很快領會了老大的意思，暗叫一聲高明。
迷煙花一旦被摘，致幻效果自然就會消失，到時候他們只要堵住那青衣小子，迷煙花還不是手到擒來。
唯一需要警惕的，反倒是其他幾人。
看了眼四周，山羊鬍男子臉色凶厲。
石小樂當然知道後方的七人在打什麼主意。按照正常的情勢發展，自己摘下迷煙花的那一刻，就是喪命之時。
但是那七人不會想到，正因為他們的逼迫，使得石小樂做出了一個異常冒險的決定。
「迷煙雖然能迷惑心神，但其實也變相鍛煉了心神強度。而且在幻覺之中，我有一些久積的靈感，呼之欲出。」
莫名的發現，令石小樂十分鎮定，連帶著想法都產生了變化。
如果一開始，他只是將今晚的行動當成一個承諾。那麼此刻，則將之當成了考驗，一次磨礪自身，增強實力的考驗。
沒有其他人的打擾，石小樂得以沉下心來，細細感悟，十米的距離，竟給他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到了最後，基於某種想法，他開始主動接納迷煙，適度地令自己沉浸在幻覺中，去感受某種錯亂的感覺。
這種做法如果被其他登山的人知道，非要罵他瘋子不可。如果不是瘋子，豈會因為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就將自己置身險地？
錯亂的感覺越來越深，甚至有好幾次，石小樂差點徹底迷失在幻覺中。
但是他腦海中的某種領悟，卻也愈加深厚，好似只差一個契機，就能破殼而出。
非要形容的話，石小樂如今的行為就像在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但如果成功了，他將縮短許多倍時間，提前達到某個彼岸。
「還差一點。」
石小樂咬牙堅持著，快要分不清現實和幻象。
「真不是假，假不是真，真真假假，在乎一心。心若空明，又何懼真假？」
就在他即將迷失時，腦中一個清明的聲音驟然響起。
剎那間，石小樂領悟了。
一個光點從無到有，在他眼前炸開，化作了紛疊錯亂的景象，卻無法令他的心神有片刻獃滯。
石小樂朝前輕輕揮出一拳，拳頭折射紅紗迷霧，給人一種無比錯亂的感覺。
這是一種意境，錯亂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