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政變（上）

  留仙城上空盤旋著一團彩光，人皆說是祥瑞之氣，有真龍天子盤踞在留仙城。


  留仙城城主自然篤信不疑，就在彩光悉數流動到城主府邸時，一場政變悄然發生。


  十萬軍隊的虎符被盜，大南朝葉氏皇帝突然龍體抱恙，一時間堪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唯恐不亂！

  安泰殿裏上百位禦醫戰戰兢兢地跪著，流蘇金屛後傳來女子沉穩的聲音


  “陛下自回宮後，病勢便越發嚴重。先前，你們同本宮說陛下隻是受了驚，開幾副調息養氣的藥便好。可是此時你們又同本宮說，陛下的侯症治不好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戲弄本宮對你們有好處？還是覺得現在朝野上下不夠亂！”


  “嘭——”


  茶盞座底重重地嗑在小幾上，一屋子的禦醫渾身一顫，冷汗自額頭上冒出。


  禦醫之首急忙磕頭道：“皇後娘娘明鑒，臣等已是盡力而為！陛下遲遲不醒，隻怕留仙城血案迷亂了陛下的心智，臣等已是無能為力，一切隻能看陛下自己的造化！”


  “無能為力？”女子凜冽一笑，“好！本宮倒是要看看你們是怎麽個無能為力，來人！上刑！”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回蕩在安泰殿，禦醫慘叫連連嘴上已是告饒


  “娘娘，饒了小人吧！”


  “臣等竭力而為！啊——”……


  “娘娘，微臣知道怎麽做了！”


  皇後翹起手上的翡翠紫金護甲，端起茶，用蓋子浮了浮茶葉。微睜著眼，臉浸在氤氳的熱氣中，沉吟道：“都停手，其餘人拖去出，王禦醫留下！”


  見一屋子人就隻剩下皇後和她的侍女，王禦醫叩首道：“娘娘，事已至此，微臣有一個法子可解宮外煩憂！”


  皇後扶了扶鬢邊搖搖欲墜的琉璃宮花，忽而輕笑，道：“你倒是機靈！不錯，本宮煩得最多便是宮外事，垂簾聽政已讓滿朝文武大為不快，你們幾個，除了緯泗都下去罷！”


  屏風後麵走出幾個穿著素淨襦裙的侍女，皇後娘娘輕歎了一聲，含了幾許鬱鬱之情：“眼下太子年幼，陛下又遲遲不醒，王禦醫以為該如何是好？”


  王禦醫道：“臣的主意就寫在布帛上，由緯泗姑娘呈給娘娘罷！”


  片刻不足，緯泗便拿了布帛上來，皇後慢慢打開來看，隻見布帛上寫著“弑帝”。她合上布帛，良久，笑道：“你這主意，甚得我心！”王禦醫抹了抹額上汗，背脊已是冰涼一片，他正要謝恩，脖子上忽然抵上一刀，他驚恐地瞪著眼睛，緩緩倒下去！

  緯泗收了刀，便與皇後道：“娘娘，老爺讓你盡快殺了皇帝，為何你遲遲不動手？”


  皇後斜倚著身子，遠山藏黛的眉微微蹙著，眸光似乎深遠許多：“急什麽，緯泗，你跟了本宮這麽多年還不知道我的脾性麽？就算皇帝對本宮再不好，再冷漠，他也是本宮的夫君。我念著一些舊情，替他誕下麟兒，可這麽多年，他踏進安泰殿的次數屈指可數，本宮受夠了他的氣，自然再折磨一下他也無妨！”


  緯泗道：“娘娘休要再拖，您也知道老爺現在扣著大都督和驃騎將軍，眼下就等著娘娘一場宮變！要是娘娘再念著舊情，緯泗也隻能按照老爺吩咐的那樣——讓皇帝死得痛不欲生！”


  皇後見她離去，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想保住皇帝，已經是不可能了！

  留仙城城主的獨女便是大南朝的皇後，當年進宮時，老爺子交代：“你聽清楚，無論如何都要和皇帝生下嫡長子，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必須讓葉氏沉迷肉林酒池！到時候，我便與你裏應外合，讓我們烏爾雅氏順理成章地坐享江山！”


  如今，她做到了，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這個男人。


  大婚當晚，葉漠挑開紅蓋頭，細長的眉宇間仿佛盈盈著一絲輕笑，清傲卻又耀眼，那溫文儒雅的舉止令她對葉氏皇帝不禁另眼相看。


  葉漠與她同飲下合庖酒時，道：“你烏爾雅羅拉雖然是個舞刀弄槍的女子，但打扮起來，卻真真是個麵目含春的女兒家！聽聞你傾慕朕多年，現下朕便對你一片真心做個回答。即使你深陷後宮泥沼，朕一輩子，都相信你。”


  而後多年，她猶記得那句“一輩子都相信你”，隻是在自己的操控下，越來越多的女子被老爺子安排進來，皇帝再也沒有與她親近，離她越來越遠。其實她明白，皇帝這麽做，不過是成全自己的私心。縱然他有治天下智略，也不願活在皇家，他的心思一直都在“自由”二字上。


  皇帝攜雷妃去留仙城時，便交代：“烏爾雅羅拉，朕知道回來的時候就該是政變了，朕不願我夫妻二人兵戎相見，你好自珍重。”


  皇後回過神來，穿過層層金色帷幔，坐在床頭，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眼睛。


  她輕歎，眼中似有化不開的綿綿春雨：“你明明都知道，卻還是要去，你常常說的‘自由’，那當真就是你要追求的嗎？難道，你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牽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