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舞會（上）
蘇言隨手一揮，桌子，美酒，香噴噴的牛肉，在須臾間消失。芷犁疏影怏怏不樂地站了起來，一道白光乍現，一隻巨大的白狐張嘴長長地打了一個嗝。
它撐了撐身子，抖了抖沒有半絲雜毛，光潔如雪的身子，金色瞳仁中不起半分表情，表情高傲又清冷地睨著二人。
此時金門被拉開，穿著綠紗的嬌娥魚貫而入，唐澄與蘇言隱在半空，看著她們不停地給巨狐梳理毛發，修剪指甲，甚至還有兩個女子舉起一隻笨重的牙刷，給它刷牙。
唐澄蹲在房頂上，問道：“她們這是幹什麽？”
蘇言看著四個穿著粉衫的女子進來，她們抬著一架柱梯，費力地爬到巨狐脖子的高度，甩出一條粉紅色的絲綢來，正要開口解釋，唐澄吃驚道：“她們是不是想用它脖子上吊！”
蘇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失笑道：“唐兄的判斷力讓蘇某不敢恭維啊，那你準備上吊的時候就不用麻煩柱子了，我想師叔很樂意讓你圖個方便！”
唐澄啞然，卻看那些粉衫女子用粉色的絲綢係出一個蝴蝶結來，終於大功告成，隻見穿著一個金色衣衫，帶著高高的羽帽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幾個穿同色衣衫的女子跟過來，站成一排。
“小姐有令，從明天開始，見到小姐請稱呼她為‘公主殿下’，黑爾諾扮演‘公主殿下’最喜歡的寵物貓，所有的侍女扮演‘灰姑娘’且明天的舞會必須穿上自己親手做的禮服，不允許有重複的樣式，否則將被視為違抗‘公主殿下’的異類，將被送上絞刑架。”
她念完，身後的幾個女子拖著長長的布綢，朗聲念著注意事項。綠衫婢女和粉衫婢女都拿出紙筆來，“唰唰唰”地記著每一個要點，時不時地抬頭望著金衣女子，表情十分敬畏。
唐澄一臉嚴肅地看了整整半個時辰，扭頭問蘇言：“那個小丫頭到底是誰？”
蘇言認真地看了他幾眼：“你知道了會後悔！”
唐澄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來，捅了捅他的胳膊，滿臉寫著“我不後悔”的表情，低聲道：“是誰啊，你倒是說說唄？”
“她是李綿綿的妹妹——李小綿，也是‘阿修羅之夢’的操控者。”
妹妹！居然是綿綿的妹妹！難怪兩人的脾氣那麽相似！現在想起來，那小丫頭俊俏的小模樣不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李綿綿麽？
唐澄心中思緒萬千，連帶著看著周圍的目光都有一絲親切感，心道：哎呀，我小姑子卻是個能幹人，這麽小的年紀就住進這麽豪華的地方，年紀輕輕還懂得，操控“阿修羅之夢”——
他愣了許久，滿臉狐疑地望著蘇言：“你確定我小姑子就是操控‘阿修羅之夢’的人，哈，你，你是騙我的吧！照你這麽說，綿綿豈不是？”
眼看著他就要兩眼一翻，蘇言心中權衡幾分，及時製止他：“唐兄稍安勿躁，在下不過是同你開了一個玩笑罷了！不必當真！”
唐澄一聽這句，隻感覺堵塞的嗓子眼兒一下子輕鬆了，不禁笑鬧著錘了錘他的肩膀：“好你個小子！哈哈，嚇得我好苦！以後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
蘇言望著他，心中暗自苦笑，這人以後是要吃點苦頭才會明白什麽叫做善意的謊言，他蘇言幾時和別人說過謊，不過這次就是個例外吧！
翌日夜晚舞會召開，雖然整個城裏住了才三千人，但此時全城盛況勝比人間的花燈會。
傍晚天空燃著朱紅，橘紅交錯的火燒雲，日頭在西方欲墜欲落，尚留著鹹蛋黃一般的半圓。城中仙河擠滿了沐浴朝聖的人，人聲鼎沸，他們急急忙忙地洗了，又得看看人群中是否有穿一樣禮服的人。
天色稍微加深，路邊行人寥寥無幾，每一個人都是穿著奇怪的衣服，提著一雙奇怪的鞋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規模巨大的城中舞場早已擠滿形形色色的人，一時間，竟是燭火耀耀，陸離繁華。
舞場築有三尺高台，上麵安置了一把王座，上百位琴師抱著樂器，微笑地坐在王座下麵的梯形座上等候。
唐澄今日運氣不好，分配角色時，竟是一個不準去參加舞會的“灰姑娘”。他提了一整天的水，專門給各個沐浴更衣的貴族或者高級婢女添水。
手裏拿著的是最後一位要沐浴更衣的人的牌子，上麵用綠色正楷歪歪扭扭地刻著兩個字——“雲澤”。他甩了甩酸疼的胳膊，一麵拿著一本藍皮簿子對照：“雲澤，雲澤——嘶，居然是‘公主殿下’最喜歡的侍衛，住的是，阿修羅貳號宮殿！居然這麽遠！如此一來，我這雙手怕是要廢了。”
唐澄“哼哧哼哧”地提著兩桶水，大踏步地往前走，入眼便是那金碧輝煌的房頂，每一片瓦似乎都是做工精致的水晶，在月光下，折射著細碎耀眼的流光，房簷上垂著隨風晃動的珍珠簾子。
門外站著一美貌少年，他有著一張清秀的臉，耳朵上帶著鰭，如同半透明的蝶翼，在月光下流動著銀色的光芒。他穿著一身微藍色的絲綢半打服，結實緊致的胳膊上紋著金色豔麗的蔓珠華沙，手腕和手指上都帶著高貴象征的翼形銀環。
見唐澄來，他微微蹙著眉：“你怎麽才來，舞會就要開始了！你快點進去放水！”
唐澄諾諾應聲，少年緊跟著進來，一邊解開身上的衣服，一邊和他說：“水放好了就出去吧！”
唐澄回了一聲是，正準備出去的時候，手腕上嵌著紫水晶的鏈子忽然閃了起來，他猛地回頭一看。
少年正背對著他跨入水桶裏，他光潔的背上竟然有一道深壑恐怖的傷疤，從脖子一直蔓延到脊椎骨。
紫狐！一定是紫狐！他還活著，他真的活著！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怎麽變成‘公主殿下’最寵愛的侍衛？哈，不管怎樣，他活著，真好！
少年似乎察覺到什麽，滑進水桶裏，目光冰冷地看著他：“你怎麽還不走？”
唐澄猛然回過神來，急忙道歉：“對不起，我這就走！”說罷，急忙轉身。
“等一下。”少年睨了他一眼，“你手上的發光的是什麽東西？”
唐澄打著哈哈：“這個是……”
“本官很喜歡這鏈子！”少年盯著他，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認得你，獅子口下活著的食物！”
唐澄心突突地跳了兩下，心道紫狐果然失去記憶了，以他現在的身份，現在想要帶他走根本不可能！聽他話裏的意思，滿滿的威脅，如果不交出鏈子，怎麽回去和蘇言交代！不管了，脫身要緊，給就給吧！
“那，我就把它送給大人吧！希望大人不要對別人說這件事！”
少年接過鏈子，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經心地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