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癡情幾何,癲笑回漸(下)
翌日清晨,濃鬱的天地靈氣使得天地間霧蒙蒙的,落霞峰方圓百裏的林子東倒西歪成一片,打鬥留下的黑色的燒痕,“茲茲”地冒著青煙。
三人行至破廟,卻見一攤粉磨狀的廢墟高高地聳著。
“還好我們逃得快!”唐澄瞪大了眼睛,抹了一把汗,看著芷犁疏影道:“芷犁兄弟,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嗯,我想想。”芷犁疏影枕著腦袋,糾結了一通,“不如跟著小言走吧,他要找的人和我要找的人是同一個,然後我們再幫你怎麽樣?”
唐澄自然無異議,心道李綿綿的命數強大,也沒有什麽性命顧慮,且二人已是我的朋友,尋妻一事暫時擱淺一下,陪他二人走一遭長長見識也好。
蘇言手一揚,刺目的紅光繞過他全身上下,掩去仙氣。一件普通的暗紋流雲衫套在身上,頭發緊緊地束起,一副銀質麵具帶著,腰間一把古樸長劍,倒也是個英姿颯爽的俠士打扮。
他道:“濁世之人最愛慕皮相,蘇言唯恐行走不便,師叔天人之姿,不妨變一下,免得遭人褻瀆。”
芷犁疏影搖身一晃,刺目的白光焉了下去,隻見一隻眸光深邃,通體白瑩的小貓懶懶地撐了一下腰,“咻咻”幾下便跳在唐澄的肩上。清澈的眼眸盈盈一漾:“這樣行了吧!”
蘇言神識之中的紫狐不禁笑道:“天狐真是個天真爛漫的狐狸崽子。”
蘇言抿嘴一彎,便與二人道:“師尊開了天眼,說我們要找的人都在烏蒙山一處峽穀裏。”
幾人默然地點點頭,蘇言解下身上的佩劍,嘴中念念有詞,紅光附在劍上猛地暴漲幾倍。一把一丈寬,兩丈長,流動著紅暈的劍懸在低空。隻見蘇言跳上去,腳下便出現兩個六菱形的光陣,他雙手在胸前不停地結印。
一道透明的,泛著瑩瑩紅光的光波罩在劍上。
“上來吧!”
一貓一人先後跳上劍,後者趔趄了幾步,白貓一爪子按住他的腳,唐澄吃痛地叫了幾聲,站穩之後,打著哈哈:“這寶物不錯。”
蘇言喝道“起!”
劍身平緩升起,唐澄好奇地往下一看,隻見那天地山川仿佛被自己踩在腳下似的,不覺往裏麵挪了挪。
呼嘯的雲煙縷縷穿透發梢,唐澄緊緊地抱著白貓的身子,閉著眼,感受著陣陣撲麵而來的冷氣。
芷犁疏影似乎睡著了,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將他蜷成一團的身子放在自己腿上。
蘇言雙手一合,靈體分身,幻化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蘇言。
唐澄驚訝地看著其中一個走了過來,在他麵前坐下,隨手幻化出一壺酒來。蘇言抿了一口,再遞給他一杯,唐澄若寵受驚地擺手“不,不用了。”
蘇言輕輕一笑,道:“平時的你可不是這樣的,上次背著她們兩個去花滿樓喝酒,你不是喝了整整一壇還嫌不夠麽?”
唐澄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不一樣,小黑可是,小黑?難道你是小黑?”
蘇言微笑著點點頭:“我走的時候還來不及跟你們說。”
唐澄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你個小子!居然隱姓埋名在我們身邊這麽久,王子殿下知不知道這件事?”
蘇言眸光黯淡,輕輕道:“她不知道,我也還沒來得及說。”
唐澄一想到李綿綿還不知在何處,便幽幽地歎出一口氣,道:“這次出來你要找她嗎?”
蘇言默默地點點頭,各自心事上湧,思緒反複,就落得個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兩人舉杯痛飲,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
蘇言走在劍身邊沿,細細俯瞰,隻見幾座形如鬥湖的大山埋在雲霧間,濃鬱綠似乎是畫上的一塊墨,環山一條波浪寬廣的綠水,煙波杳杳。小得如同芝麻綠豆的漁船,稀稀拉拉地在江上飄蕩。
蘇言道:“烏蒙山就在前麵,我細細看了一次,此地形勢險峻,隻怕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到峽穀。現在喊醒師叔,我們一道下去!”
芷犁疏影懶懶地拱了拱身子,打著哈欠問道:“小言,烏蒙山到了沒有?我好餓,我要吃肉包子!”
蘇言看著滿眼水汽的白貓,不覺好笑:“師叔,烏蒙山沒有肉包子,不過這裏的蛇味道還不錯,你要試試嗎!”
蛇?芷犁疏影感到一條渾身滑溜的蛇在鍋裏遊來遊去,“嘶嘶”地吐著蛇信子。他“嗚哇——”一聲,跳進唐澄的懷抱裏,渾身的皮都是緊巴巴,毛發一根根地顫抖著豎立。
蘇言拿出兩個細細短短的白哨子,分別交給芷犁疏影和唐澄:“烏蒙山的範圍太大,我們隻有分頭去找,唐兄弟雖有武藝在身,但烏蒙山的野獸卻多如牛毛,不如你和我的紫狐一起找?”見唐澄點頭,他的脖子上便出現一團紫光,紫狐跳上唐澄的肩膀,看著蘇言道,“你與天狐找西邊,我們找東邊,天黑之後在山鞍匯合。”
幾人商議完畢,芷犁疏影幻化成人型,與蘇言一道跳下去。劍上的唐澄連連驚歎道:“妙極,妙極!好快的身法!”
紫狐凝神看了一會兒,道:“確實是處險要的地方,唐澄,閉上眼睛!我帶你跳下去!”
唐澄卻有些膽怯,畢竟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他還是第一次!
紫狐默念咒語,紫暈迅速地包裹著兩人,化作一道稍縱即逝的紫光亮,紮進層層雲霧。
唐澄睜開眼睛時,紫狐蹲坐在一旁,晃著尾巴等了他許久:“嗤,人類還真是膽小,不過才七千丈而已!”
“七千丈已經很高了,你這不是欺負人麽?我們修房子都沒超過兩百丈呢!”唐澄急忙辯解,心道:這妖好生狂妄,七千丈都不放在眼裏。
紫狐不屑盯著他看,聳動著鼻子四處嗅嗅,扭頭問他:“你有沒有你妻子常用的東西?”
唐澄蹲過去,眼睛眨巴兩下:“我啊!”
紫狐泄氣地扭過頭,不耐煩地重複了一次:“我說的是東西,你是東西嗎?”
唐澄一臉茫然,問道:“我怎麽就不是東西了?不對啊,我本來就不是東西,我是人啊!也不對,‘不是東西’是罵人的,我是好人應該就是個‘東西’啊!誒,誒,你先別走啊!”
紫狐徹底無語了,它暗暗地罵了蘇言一句,竟然將這麽個蠢貨放在他身邊,簡直就是妖的恥辱!
唐澄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參天如雲的大樹高高地矗立著,樹葉繁密,仿佛一個倒扣的綠頂,微弱的陽光幾乎不能穿透這濃密的綠,林子裏時不時地傳來兩聲鷓鴣叫,竟有一種冷颼颼的感覺爬上脊梁骨。
唐澄不覺腳步跟緊了些,紫狐卻越走越遠,白茫茫的大霧擋住了它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