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十)
「自然要追。」秦皇對四皇子頜首,隨後又深深地看了尹玉一眼,「朕看那人多半是沖著尹卿來的,不如此事,就交於尹卿去做。」尹玉抬了抬眼皮,並未搭話,秦皇目光微沉,直言問道:「尹卿,你可有何異議?」
「微臣並無異議。」尹玉捏著拳頭躬身應下。
尹玉無有異議,可鳩蘭夜卻有。他薄唇輕啟,當即便駁了秦皇的旨意。
「父皇!」鳩蘭夜揚頭望著眼前的秦皇,忙道:「今日是太傅大壽,實在不易操勞見血,左右兒臣也有錯在身,不如就由兒臣代勞。」
鳩蘭夜一臉正色,句句都是英明大義,秦皇細想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
「也好。」秦皇眯了眯眼,語聲溫和道:「那就先由你接手,待過了今日,再由尹卿去辦。」
鳩蘭夜心中微震,隨即拜倒在地,「兒臣明白。」
秦皇執意要將追捕傅雪衣的事情交給尹玉,其中必有貓膩,雖說鳩蘭夜不明白,但也知道決不能讓這差事落到尹玉的手上。
帶上秦皇的親衛,鳩蘭夜便直接去了傅雪衣開在大都的那家銷金窟,不過等他匆忙趕到時,還是稍稍晚了一步。因為不但傅雪衣不在那裡,就連整座青樓也都是人去樓空。
甩開眾人,鳩蘭夜轉身上了二樓,站在兩人曾一同過喝酒的地方站,鳩蘭夜又想起了那日的傅雪衣。
若她能一直保持那樣的美好,該有多好……
鳩蘭夜撫著欄杆神情微怔,一名侍衛卻拿著畫紙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殿下。」將畫紙遞到鳩蘭夜面前,侍衛輕聲道:「這是周大人方才畫出來的通緝令,大人叫屬下過來問問,看可是還有什麼不妥之處?」
鳩蘭夜淡淡的看了侍衛一眼,隨手拿過了那張畫紙,鳩蘭夜盯著畫上之人,許久之後,他才低聲吐出了兩個字來。
「丑了。」
「什麼?」
「畫丑了。」粗糲的手指劃過那人輕挑的嘴角,鳩蘭夜笑了笑,低聲道:「周岩將她畫丑了,她笑起來,比這要好看的多……」
「那屬下再拿去讓人改改……」侍衛頓了一下,摸不清鳩蘭夜的心思,他也只能先如此作答。
「不用了。」捲起畫卷,鳩蘭夜下樓離開了銷金窟。
秦皇被人刺殺,乃是秦國一等一的大事,於是還未到一日,傅雪衣的畫像就已貼滿了大街小巷。大都人人尋找傅雪衣,卻不知傅雪衣正藏身於一家不起眼的客棧里。
「嗯……這張倒還不錯……」手中拿著通緝令,傅雪衣勾起了嘴角。雖有瑕疵,但至少將她的笑畫出了幾分韻味。
想著能做此畫的人,傅雪衣的臉色又驟然變冷,她手中剛想動作,便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逃犯當真在此?」來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停了片刻,又厲聲道:「張義,若房中無人,你該是知道後果的。」
「怎麼能!」被叫做張義的男人驚呼,高聲道:「就算您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騙您啊。」
傅雪衣眉頭微皺,終於在張義話落時理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那是尹玉。
隔著單薄的窗紙,傅雪衣緊緊地盯著門外的尹玉,咬了咬櫻紅的嘴角,便準備與尹玉殊死一搏。
不是她不想逃,而是肩上的傷口方才又裂開,讓她實在不好逃脫。
傅雪衣握著桌上的摺扇,就在她要搶先出手時,忽然眼前一陣模糊,她晃了晃身子,直接昏倒在地。
聽著房裡傳來的響聲,尹玉不禁心頭一跳,等他踹開了房門,房中早已空無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傅雪衣才幽幽轉醒,她睜眼望著頭頂上的床幔,頓時眸中一緊。
雖說雙眼還有些模糊,但那幔上繡的花紋,傅雪衣還是能夠看得清楚。不論是大秦還是四國,敢用金線莽紋裝飾家中的,也唯有太子一人。
傅雪衣閉上眼睛,緩了片刻,等有了些力氣,她方才從床上起了身。雙眼微微一轉,就看到了肩頭的繃帶,傅雪衣活動了一下那隻受傷的臂膀,便知道有人又重新為她包紮過傷口。傅雪衣怔了怔,將目光從肩上移開,轉而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房中十分整潔,僅有一張床、一方桌子、兩把椅子以及兩面牆的藏書。傅雪衣擰著眉,開口叫了一聲「鳩蘭夜」。也不知是她聲音太小,還是四周無人,她叫過了鳩蘭夜,卻始終沒人過來與她搭話。
傅雪衣本就心有疑惑,而今更是不悅,她面沉如水,轉身又回到了床前。待她坐下了身子,這才發現了那根被系在床頭的紅繩。傅雪衣抿著了抿朱唇,抬手捏住紅繩的最低端,然後輕輕地扯了一下。
傅雪衣身處的房裡仍舊是動靜全無,不過在她隔壁,卻早已鈴聲響動。
聽見響動,還躺在床上小憩的人驀地睜開了眼,掀開被子,那人便慌忙的下床,守在一旁的內侍還未來得及提醒他穿鞋,人就已經跑到了門外。
「雪衣?」鳩蘭夜推開房門,緊緊地盯著眼前人,一臉欣喜道:「你終於醒了。」
傅雪衣眉頭緊皺,疑惑道:「我睡了很久嗎?」
鳩蘭夜顫動著薄唇,低聲道:「已經兩日了。」
傅雪衣一睡便是兩日,這兩日他試過太多的法子,卻沒有一種是能讓她醒來的。
「兩日?」傅雪衣雙目微睜,面色更是沉如鍋底。她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兩日。
「嗯。」恐她不信,鳩蘭夜又重複了一遍,「整整兩日。」傅雪衣柳眉緊皺,心中升起一絲不安,鳩蘭夜不明所以,但還是上前為她撫平了眉間的皺痕,「怎麼了?可是誤了什麼大事?」
鳩蘭夜說者無心,傅雪衣卻是聽者有意。
「放開我!」傅雪衣眸中寒光一閃,手上推開了鳩蘭夜,她在慌亂中起身,意圖出城去接她的幾萬將士。
傅雪衣在巫山藏有人馬,鳩蘭夜身為大秦太子,自然不會知道,他僵著手腳,只當傅雪衣是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