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三)
見鳩蘭夜平安離開,四皇子臉色一陣青白,他抓著一旁的謀臣,神情慌亂道:「孟升,如今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今日出手,他非但沒有截殺了鳩蘭夜,還暴露了自己身份,若是被皇帝知道,一定會惱怒殺了他!
「殿下莫慌。」孟升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錦帕,擦著四皇子手上的灰塵,他低聲安慰道:「沒有陛下傳召,太子私自回來也是大罪,今日之事,想必他是不敢去稟報陛下的……」
「不!」四皇子截住了孟升的舌頭,搖頭道:「孟升,你不了解他。」
鳩蘭夜看似無心,其實比的心機都重。更要命的是,這人最是瑕疵必報。如今有了他的把柄,鳩蘭夜自然不會白白放棄。
孟升神色微動,「殿下怎知微臣不了解?」
「我……」四皇子動了動嘴巴,他正想說些什麼,孟升就已湊到了他的面前。
孟升附在四皇子的耳邊,對他輕聲說了兩句。聽了他的一番話,四皇子慢慢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子,而後又懷疑道:「如此牽強的理由,父皇他怎會相信?」
孟升丟了錦帕,反問道:「殿下不試一試,又怎知陛下不信?」
四皇子垂下頭,閉目沉默了片刻,再睜眼,便對孟升咬牙道:「好,那就去試一試!」
雖說四皇子還心存疑慮,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依孟升而言。待四皇子與孟升回了城,傅雪衣也帶著鳩蘭夜找到了落腳之處。
跟著傅雪衣走進了城中最大的那家銷金窟,還是個雛兒的太子殿下不禁紅了臉。
「傅公子,你這白天逛青樓……怕是不大妥當吧?」鳩蘭夜站在門邊,不肯再往前一步。
「殿下想什麼呢!」傅雪衣頓了腳步,她回頭看了鳩蘭夜一眼,淡淡道:「太子殿下看本公子像是那種會逛青樓的人嗎?」
「不像。」盯著傅雪衣青衫下的身段,鳩蘭夜搖了搖頭。
傅雪衣朱唇輕啟,道:「殿下知道便好……」
話音未落,鳩蘭夜就已舔了嘴角,「不過比起逛青樓的那些人,傅公子更像是開青樓的。」
傅雪衣眼皮一跳,她怔怔的看著鳩蘭夜,強笑道:「殿下可真是會說笑,若是本公子能有這麼一座銷金窟,哪裡還用再惦記著殿下的十萬兩?」
傅雪衣不提那十萬兩還好,她一提起,鳩蘭夜才驚覺自己上當了。
「傅公子。」太子殿下抿住了薄唇,想與眼前人打個商量,「那十萬兩……」
「那十萬兩怎麼了?」守財奴雙目大睜,說話的語速也是極快。
「沒怎麼……」鳩蘭夜連連擺手,傅雪衣對金錢的執著,嚇的他不敢再開口。
見他如此,一旁的葉庄不由的冷笑道:「太子不會是想要反悔吧?」
「怎麼會!」鳩蘭夜一臉正色,還沒等他對傅雪衣做了保證,便被門外的來人斷後話。
「哎……」那人先是長嘆一聲,而後又調侃道:「微臣這才走了幾日,殿下竟都學會尋樂作樂了?」
鳩蘭夜回過頭,看著那人,他忽然欣喜道:「太傅?」鳩蘭夜抬腳往外走了幾步,待他迎到了秦國太傅尹玉的面前,又疑惑道:「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何不提前知會一聲?」
「方才回來的,也是來的突然,所以未能提前告訴殿下。」尹玉拍著鳩蘭夜的肩膀,為了隱去臉上的倦色,他便噙了一絲笑意,「看殿下這一身狼狽的模樣……莫不是四皇子又來尋殿下的麻煩了?」
鳩蘭夜遮著手臂上的傷口,訕訕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微臣來時,瞧見四皇子帶人進宮了。」尹玉微微一笑,道:「看他腳步輕浮,臉色發白,想來在殿下這裡也是沒少吃了苦頭……」
被尹玉這麼隱晦的誇獎,鳩蘭夜臉突然轉白。若是擱在從前,恩師的誇獎定然能讓他歡喜,可是今日,他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為了不讓尹玉誤解,鳩蘭夜偏了頭,冷冷的盯著那個正圍在傅雪衣身邊的男子,如實道:「您錯了。」
「嗯?」尹玉微微一怔,心生疑惑。
「真正打傷了四哥的,是他!」鳩蘭夜抬手指著葉庄,不但語聲冷硬,更是直接在尹玉面前告了葉庄一狀,「他不但打傷了四哥,還殺了本宮不少親信!」
「是么?」順著鳩蘭夜的手指,尹玉看見了葉庄,也看見了葉庄身旁的傅雪衣。
傅雪衣抬起頭,對這個中年人勾了勾嘴角,看她笑的詭譎,尹玉頓時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尹玉抓著鳩蘭夜的手,張嘴想要對他說些什麼,但是看著傅雪衣的眉眼,他最終還是沉長的嘆了一聲。
難得見他如此,鳩蘭夜不禁疑惑道:「太傅,您怎麼了?」
「微臣無事。」尹玉斂著眼帘,遮住了眼中的不安。
傅雪衣往前走了一步,她捏著袖下的手指,幽幽道:「是啊,太傅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傅雪衣的語聲裡帶著一絲緬懷兩分幽怨,尹玉因她表情僵硬,葉庄卻在一旁看著她,心疼她。
「公子……」葉庄猶豫著開了口。
傅雪衣神情晦暗,她定定的望著尹玉,讓尹玉心裡更加難安,隨之他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傅雪衣的眉目如畫。因為他害怕,怕自己會把眼前的這張面孔,與他記憶中那個女子重合。
心中越是不想,尹玉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舉步走到傅雪衣面前,抬手撫上了她的臉龐。
尹玉滾動了一下喉結,聲調模糊的叫了一句「書瑤」。
「太傅大人……」傅雪衣勾著嘴角,語氣中透著一股冷洌,「您認識的李書瑤已經死了。」
而今還活著的,就只有她傅雪衣。
尹玉面色沉重,眼中不時閃過一抹痛色,「你果然還是恨我的……」
「不!」傅雪衣立即打斷了他,道:「尹玉,只有李書瑤才是恨你的。」
她不過只是一個傀儡,一個背負著李書瑤的遺願、永遠都不能為自己而活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