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妝(四)
戰場上,季文君對裘元問道:「怕嗎?」
「怕。」裘元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怕自己會死在這裡,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帶元青回家。
「你倒是誠實。」季文君揮劍,等斬下了一名敵軍的頭顱,她又轉身對裘元說道:「不過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先死。」
「那還真是要先謝謝英雄了。」
「謝什麼?等回去陪我喝杯酒也就是了!」
「就聽英雄的!」
季文君要求的簡單,裘元也答應的爽快。很快,還帶著他這個拖油瓶的季文君便率領著十萬鐵騎又將吳軍逼回了汜水的另一側。看著已經殺紅了眼的季文君和滿地的屍體,身為偏將的狄影冒死上前。
「副……副將……」不想死在自己人劍下的狄影站在季文君七尺開外,「左翼告急,咱們該去支援元都統了。」
再晚,那就是延誤軍情。他不如元青有個強大的後台,這麼大的一口黑鍋,他背不起。
「本將知道了。」望著汜水另一側的吳軍,季文君甩著長劍上的污血冷笑道:「你留下,十萬鐵騎也都留給你。今日要是還拿不下汜水,本將唯你是問!」
「是。」狄影苦著臉領命,等季文君帶著拖油瓶離開后,他又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多嘴!」
汜水河邊,狄影才打了自己的臉,轉眼就又被人給捅了一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之人,狄影當即便拔了劍。
「有姦細!」轉身斬殺了那個披著大周盔甲的細作,狄影對著身邊的十萬鐵騎大聲喊道:「快去稟報副將!」
狄影扯著嗓子想讓人去稟報季文君,卻不知道季文君那裡也遇到了伏擊。
「什麼人!」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眾人,季文君當即便將裘元擋在身後。
「自己人。」打頭的漢子走到了季文君的面前抱拳道:「小人奉大將軍之命前來護送副將大人。」
那名漢子抬頭望著馬背上的季文君,不曾想下一刻就被砍掉了腦袋。
「護送?本將可不相信蘇和會有這麼好心!」垂下血染的長劍,季文君冷笑道:「你們身上穿著我大周的盔甲,卻又對本將殺機畢露。想來護送是假,要送本將上路才是真吧?」
被人戳穿了身份,身穿大周盔甲的吳軍也懶得再遮掩。見他們拿著武器準備動手,季文君也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如此讓人耳目一新的戰術,本將也是受教了。不過……要是哪天本將不高興了,你們吳國興許也就亡了。」
季文君手上抵擋著吳軍的攻勢,心裡卻在琢磨該往吳國的大軍里安插多少個姦細合適。在季文君的身後,同樣也被吳軍纏上了的裘元向她求救。
「英雄!救命啊!」
偏頭看了一眼裘元身後的那幾個小尾巴,季文君毫不猶豫拋了手中的長劍。待長劍落到了這位京城貴公子的手中,季文君這才發覺自己上當了。
那幾人圍攻裘元是假,騙她出手才是真!
季文君想叫裘元再把劍扔回來,可是看著他拿劍砍人的模樣,季文君忽然覺得這樣的念頭還是放棄的好。
一個連敵軍都砍不死的男人,她還能指望些什麼?
手裡沒了武器,季文君也只能且戰且退。等她好不容易退到了裘元的身邊,一支冷箭也破風而出。聽著從背後傳來的風聲,季文君直接拖著裘元一起滾到了地上。她帶著裘元躲過了背後的冷箭,結果卻還是沒能躲過吳軍的一劍。
「季文君!」被季文君護在身下的裘元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閉嘴!」抿了抿還在往外溢著鮮血的嘴角,季文君冷聲道:「我堅持不了多久,若你還不想死,就自己找機會逃命去吧。」
「我不能……」還緊貼在她的胸口裘元搖了搖頭。
她是大周的棟樑,又是蘇和最親近的人。要是今日他敢把她丟在這裡一人逃跑,別說是蘇和了,恐怕就連他那個偽善的父親也是不會輕繞了他的。
「你知道不能那還不快點幫我?」
季文君扯著裘元,在勉強躲過了幾次攻擊后,她的身體也達到了極限。見她又捂著胸口吐了一口鮮血,裘元想也不想的就出了手。
「人啊,果然都是靠不住的。」手裡抓著已經昏厥的季文君,裘元對著眼前的敵軍笑道:「尤其是女人。」
之前她說的以命相護,轉眼間卻又變成了一句空話。好在他被騙的次數夠多,所以……他不會失望,也不會感到絕望。
裘元笑著撿起了腳邊的一把殘劍,等他帶著季文君走到了最初落馬的地方,那些伏擊兩人的敵軍也就只剩下了一個活口。
「念你做了一件好事,孤……不殺你。」看著眼前這個刺傷了季文君的男子,裘元笑的一臉和善。
男子猶豫了片刻,就在他轉身想要逃命的時候,裘元卻又忽然手起刀落。
「你騙我……」男子轉身瞪著裘元。
無視了男子眼中的不甘,裘元低聲一笑:「孤沒有騙你,只是孤……又反悔了。」
親眼看著最後一名敵軍死在了鐵騎之下,裘元這才抱著季文君翻身上了戰馬。在返回軍營的路上,他忍不住查看了一下季文君背後的劍傷。
說是查看傷勢,其實也就是趁機在季文君的背上摸了幾把。
等進了軍營,裘元便將季文君交到了軍醫的手上。而後在蘇和滿是惡意的目光下,他又馬不停蹄的上了戰場。
兩日後,等季文君蘇醒,汜水之戰也落下了帷幕。雖然戰場上少了她這個副將,但好歹又補上了一個裘元。經過兩日的苦戰,大周終於有驚無險的攻破了吳國的最後一道屏障。
兩個時辰后,季文君便將這一戰的各種版本都聽了一遍。
她生來性子就冷,進了軍營后更是從不八卦。只不過這一次,她卻很是在意。
那個京城來的貴公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竟然還能在戰場上和元青配合的無比默契?
傷在後背的季文君趴在床上,她咬了咬嘴角,背上那道還未結痂的傷口讓她又想起了替裘元擋劍的情形。
「早知道他是深藏不露,當初我就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