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歸來阿海 凸顯磨礪升華

  阿海輕笑了一聲說：「哼。我從來就沒有進去過。讓我猜猜看，你是誰？你一定是五寶了。」


  「是的，我就是五寶。」


  「你是來看我的？」


  「是啊，我們還給你帶來了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的錢。」說完五寶掙開大雨的手，拎過栓柱手裡的籃子遞到阿海的手中。


  阿海掀開蓋著那隻小籃子的布，就見到裡面有一個三合面的饅頭，一個菜窩窩頭，還有一個蕎面卷子。他一手拿著饅頭，一手拿著窩頭，大口的吃了起來。等他拿起那個蕎面卷子時，卻久久沒有去吃。


  看著阿海盯著蕎面卷子發獃，五寶說道：「這是我姨娘特意為你做的，她說『你最好這一口』。你吃吧，吃完我姨娘再給你做。」


  阿海的眼睛濕潤了，他掰開那個蕎面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著、品味著。


  他咀嚼的是生活的苦難，品味的是心中的酸澀。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塊芳草地。那裡有如詩如畫的美景，有溫馨幸福的生活，也許還有傾心愛戀到朝思暮想的一個人。


  這些夢想阿海都有過，他想憑著自己的努力，有一個家，哪怕只有一間房。這樣他就可以和他的妻子生兒育女、共享天倫。他也曾有過妻子，他們雖然沒有拜過天地，但是他的妻子曾經拉著他的手，給長輩們磕過頭。那天的一幕幕，至今還歷歷在目。那天，大紅蓋頭沒有遮住她的臉，她把它裹在了頭上，像一塊紅紅的頭巾，纏住了三千青絲。那耀眼的火紅，映著她美麗的容顏，更具別樣嫵媚。


  雖然這是他自覺自愿在幫忙，雖然事先也說好了這是在做戲，可是又有誰能做到不想入非非呢？他甚至曾經暗暗期盼過，期盼著能弄假成真。


  他們恪守諾言，他們沒有逾越。但是，那一段同吃同住，相敬如賓的日子，讓阿海刻骨銘心。他甚至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倆被捉姦在床。而自己也別無選擇的離開了董家，去浪跡天涯。


  阿海的回歸，讓董照勇很欣慰。因為，對於阿海，他總覺得有著一份虧欠。董照勇沒有忘記，一九二零年十月十四日的煤礦瓦斯大爆炸后，阿海就杳無音訊了。因為那次有五百多人喪生地下，所以大家認為阿海也在那次礦難中殞命。大雨還為阿海建了一個衣冠冢，每年清明他都要去祭奠一下。今天，阿海是為自己當年遇難的工友掃墓時，才發現自己也被列入了罹難者的行列。正當他坐在自己的墳墓前發獃時，遇到了為他來掃墓的大雨他們。


  十一年的風雨，十一年的磨礪，十一年的分別，都讓彼此感到了對方的變化。在阿海的眼睛里，董照勇只是沒有了當年的青澀，沉穩了很多，基本變化不大。可是在董照勇的眼睛里，阿海的變化卻是巨大的。他的身材變得魁梧敦實，竟然像一個結實的車軸漢子。而他由內而外的氣質升華，徹底改變了他當年卑微的僕人的形象。


  在董家小院吃過午飯後，董照勇、阿海和大雨，留在西廂房的堂屋內，聽阿海講他這些年的經歷。原來，他在煤礦只幹了一年半的時間。井下勞動強度大，打眼需用十二磅的大鎚，輪了一天的大鎚，阿海的胳膊酸痛的都抬不起來。勞動環境也很差，井下小路寬七尺高四尺，人根本站不起來，頭頂煤渣煤塊不時掉落。空氣污濁、光線昏暗，令人窒息，由於通風不暢，井下氣溫又高，礦工整日揮汗如雨。礦工在井下吸入很多矽塵，有七八成的人患上了矽肺病。在井下時，渴了只能喝井下水溝里的水，為此，阿海經常壞肚子。最要命的是，安全沒有保障。就是在這樣惡劣危險的環境中，做著這樣高強度的勞動，每天工錢只有三毛二。


  阿海還清楚的記得，那次瓦斯突出事故發生的前兩天，他由於喝了井下水溝里的水病倒了。那次他病的很重，上吐下瀉到虛脫，然後就卧床不起，這場病讓他逃過了一劫。當他聽說有五百多人葬身地下時，他嚇壞了，他立刻收拾東西去浪跡天涯。


  這麼多年他走過很多地方，干過很多工作，也跟各色人等打過交道。後來，他在上海碼頭做搬運工時，機緣巧和的認識了一位劉老闆。他時常幫他們夾帶了一些私貨上船，為此他不但得到了豐厚的報酬，而且劉老闆還答應，可以在江西給他分田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