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東升送子 秋兒馬六燒死

  冬天天短，吃完晚飯時，天已經黑了下來，董照勇出了董家小院向齊宅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他在等著東升找他。果然，在他走出不遠時，一個小孩子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擺，說道：「董先生，東先生請您去一趟。」


  董照勇二話不說，跟著就走。在黑暗中董照勇隨著那個孩子，七拐八繞的進入了一個院子。院子里很靜，東升正靜靜的站在月光的暗影中，等待著自己。


  兩人進屋之後，剛剛在炕上坐好，東升就一如既往的開門見山：「老弟，這次我是來送兒子的，我把大滿帶來了，我想把他留在你家。」


  董照勇想了一下，問道：「就他自己嗎？」


  東升答道：「是的，就他自己。」


  「秋兒同意嗎？」董照勇問道。


  「秋兒死了。」東升冷冷的說。


  董照勇嚇了一跳，他沒有說話，只是吃驚的看著東升。


  看著董照勇的驚愕，東升想了一下說道：「我們是兄弟，我知道你很講義氣，很明辨是非。既然我要把兒子送到你這裡，我就要把整個事情跟你交代明白。你可以在聽完我的話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收下他。」


  說完這話，東升掏出一支短桿煙袋，在煙口袋中裝滿旱煙，又在油燈上點上火，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然後他才語調沉緩的講了事情的經過：是秋兒帶馬六走的，他們去了秋兒的娘家。因為秋兒的娘家已經無人了，所以他們在那裡安了家。開始他們還有些遮遮掩掩，後來聽說陳金生死在了戰場上，他們就公開以夫妻的身份，定居了下來。三個月前，秋兒又為馬六生下一子。因為秋兒連續生了三個孩子，身體不是很好。所以，馬六就把大滿送到了自己的弟弟馬七的家裡。後來因為半夜失火，秋兒、馬六和他們的兒子都被燒死了。


  十多天之後，馬七家也發生了火災，馬七夫妻只來得及抱出自家的三個孩子，大滿是在混亂中，被陳金生的人抱出來的。


  東昇平淡無波的講完整個經過，又吸了一口煙，然後欣慰的說道：「秋兒說過：『只要她和馬六還有孩子在一起，無論生死她都會高興的。』她如願以償了，她的命真好。」


  東升陰狠邪肆的話，讓董照勇覺得遍體冰寒。他表面上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懼，他似乎被嚇到了。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想：陳金生啊陳金生，你這是又想把兒子放在我這，又不放心，想威脅我嗎？我可不吃你這一套。所以，他有些怕怕的說：「十幾天之間，兩家失火，又燒死了人，官府不會順著大滿查到這裡吧？」


  「不會的，我們已經找了一個死孩子，放在屋裡了。所以，在外人眼中，大滿已經被燒死了，以後也不會有人再找他的。」東升盡量把語調放的和緩一些，因為他發現，董照勇在不停地擦拭著額頭。至於額頭上有沒有汗水，黑燈瞎火的卻是看不清楚。不過，他可不想把他嚇得六神無主思維混亂，因為正經事還沒辦呢。


  看著有些神情恍惚的董照勇，東升不說話了，他想讓董照勇消化一下剛剛聽到的事情。他拿起煙袋，把煙袋鍋子在炕沿上磕了幾下，只是這個不大的動靜，又把董照勇下了一個激靈。


  看著用手拍著胸脯的董照勇，東升輕笑著說道：「沒想到老弟的膽子這麼小，以前咱們倒賣武器的時候，你的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董照勇趕緊說：「那不一樣，那隻涉及錢財，即便被抓了，也能花錢了事。可現在是人命，而且還是。」說道這裡，董照勇伸出三根手指。


  東升不屑的看了董照勇一眼說：「區區三條人命算什麼？更何況這裡還糾纏著愛恨情仇。你若見過戰場上那些鐵骨錚錚的漢子們，成排倒下時的悲壯，你就不會再這樣糾結了。」


  「也許吧，不過我可不想見那種場面。」董照勇輕聲咕噥著。


  東升看著董照勇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獃獃的發愣，根本就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忍不住問道：「大滿的事情想好了嗎？」


  「大滿？大滿什麼事？」董照勇脫口問道。


  東升被董照勇的反問噎了一下，他咳嗽了一聲說：「就是大滿到你家的事情啊，老弟是不是不想要他啊？」


  這下，董照勇才略微的回過神來，說道：「我現在養著大小乞丐十幾個，怎麼會差大滿一個？何況他還是東兄的兒子。」


  「那你就是同意了？」東升趕緊追問了一句。


  「同意了，同意什麼？」董照勇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