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仇恨蔓延
那個夜晚,在和張帥第一次正面交鋒中,屈辱已經不算什麼,許願嗅到更多的是殘酷血腥味和一條黑暗看不到希望的路途。
張帥抽刀砍到桌子上后,現場安靜下來,刀還在桌子上顫動,靜止時,張帥手下會重新撥動刀弦,讓快刀發出持續震顫。
刀發出耀眼白光,許願一動未動,任憑冰冷刀鋒在瞳孔里遊走。
沉默。死寂。還有令人窒息的殺氣。
記不清過了多久,張帥扭頭看著幾個手下,指著許願大笑著說:「真是一傻逼,港台片看多了吧,都成腦殘了!以為這是流氓耍橫表演呢?讓他砸腦殼就砸腦殼,你們都看好了,這都是他自殘的,別等警察來了,賴上咱們!」
他手下再次大笑,許願走近一步說:「你到底想怎樣?」
張帥止住笑說:「讓你那個東瀛娘們陪老子爽一夜,之前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許願徹底被激怒,情商降為零。他猛地把酒潑到張帥臉上大罵:「想找死!爺爺我整死你!」一拳把張帥打翻在地,張帥手下紛紛站起衝過來廝打。
幸虧在赴宴前,馬三在酒店隔壁包間藏了十來個自己人。這邊動起手來,包間里的人紛紛都竄出來。
馬三手下看著混戰的場面,問他:「三哥!動手嗎?」
馬三沒說話,鐵青著臉用下頜往裡面一指,馬仔們會意,抄起啤酒瓶子就掄起來了。
雙方一陣混戰。
當天,擅長打架的衛兵沒有在場,張帥只帶了五個手下。鬥毆的結果是張帥腿被啤酒瓶扎破,三個手下負傷。許願這邊因為有事先準備,除了他自己頭上被啤酒瓶打破外,其他人毫髮無傷。
張帥像只斗敗的落湯獅子。眼睛腫脹,嘴唇撕裂。他指著馬三手下和許願恨恨地說,我要搞死你們——所有人!
不知誰砸過去一個啤酒瓶,「嘣」一聲,張帥某個手下鼻樑骨坍塌下來。張帥被手下人拖著跑了,他聲嘶力竭地高聲叫喊要整死所有人的餘音震蕩著這家飯店的每一個角落。
這場毆鬥被警方定性為黑社會團伙火拚,大批警力趕到,在調查取證后,又改成消費客人之間發生的打架鬥毆。
之所以改說法,多半是因為張帥在場,張帥家族和他背後的海洋集團背景顯赫,所有負面影響都會被及時控制。
事情最後不了了之,沒有人提出索賠或控告。許願自己去醫院包紮,頭上縫了幾針。
幾天後,張帥兇殘陰暗的復仇心理開始浮現。
馬三和他大哥一塊兒到郊外一家度假村水療中心桑拿,在地下停車場遭到一群蒙面人持械襲擊,馬三和大哥拚死抵抗,大哥頭受重傷,躺在醫院成為植物人,只會哼哼要稀飯,馬三一條胳膊被砍斷,僅剩一根筋連著。
大哥出事後,馬三內心血性一下子被激發出來,曾想召集人馬找張帥復仇,但手下看到他一隻胳膊成了殘廢,大哥也躺在醫院成了植物人,紛紛勸他當前不要再雞蛋碰石頭,還有幾個兄弟面色灰暗,對馬家幫江湖前景做出悲觀判斷。
馬三長嘆一口氣拿出一疊錢對許願說:「兄弟,對不住了,不是哥不幫你,我大哥待我如子,卻因我被廢。我單身一人沒什麼好怕的,但我那幫弟兄都有妻兒老小,擔心以命相搏,會斷子絕孫。哥無能,從此退出江湖,你好自為之吧,這是收你的場費,一分不少退給你。」
許願把錢重新塞給馬三,又拿出一袋錢給他,說讓他治傷。最後,他倆還擁抱了一下,馬三眼眶濕潤,顫巍巍地消失在許願的視線里。
馬三離開后的當晚上,北海道落雪突然湧進上百號不明身份的人,他們帶著棍棒,衝過安檢,跑到卡座消費區打砸,其中有人聲稱是孩子家長,發現孩子在這兒吃不明藥品,搞得孩子整個人都不精神了,整日一幅沒吃藥的樣子。要砸爛這個黑店。
打砸開始后,酒吧里一片混亂。客人四處躲避跑動,混合著尖叫、對罵和物品破碎的聲音,騷亂差點釀成踩踏事故。
有脾氣暴躁的客人挨打后抄起椅子奮起還擊。一樓大廳里,保安、鬧事者、客人打成一團。派出所警員接警后趕到現場,由於群毆人數太多,局面難以控制,警察連開三槍示警,混戰的人群才分散開來,一些人身上血跡斑斑。
隨後,大批特警和武警趕到,抓走一批參與打架的人。有人把消息通知了媒體,記者聞風趕來。北海道落雪門外,警笛鳴響,燈光閃爍,不斷有特警從酒吧裡帶人出來,有人滿臉是血,還有女孩哭著跑出來。
記者們相機閃爍,把這一幕都記錄下來。這晚的北海道落雪像遭遇了恐怖襲擊,混亂的場景登上了省內外媒體頭條,網路上眾說紛紜,還有媒體憑空猜想,說警方成功打掉一個豪華情色窩點,幾個從酒吧里跑出來的女孩被PS成頭牌一姐。
警方拘留一些鬧事的人,這些人無疑都是替罪羊,沒什麼實際意義。
我和子宣等一群朋友聚集到北海道落雪,希望能幫上什麼忙,事實上,我們除了向警方施點壓,打探點消息,什麼忙也幫不上。看著頭上縫針眼窩深陷消瘦不少的許願,我心裡既難過又內疚。
許願咧嘴一笑,拍著我的肩膀說:「該發生的怎麼都會發生,躲不掉,逃不了。這不怨你,這是我的戰爭,我還能扛得住!」
聽他這麼說,我既感動又相對無言,片刻沉默后我說:「這是我們的戰爭!」
許願把手伸過來,我倆用力握在一起。
幸虧許願有美羽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否則他會瘋掉,已經去找張帥拚命。這說明,當一個男人承受巨大壓力時,身邊的女人選擇火上澆油還是用心撫慰,對男人來說非常重要。
據說美羽把自己最後的積蓄都取出來,幫助許願修繕酒吧,整修都是她帶人完成。很快,沒幾天,酒吧面貌就恢復如初。
但受傷的客人不斷投訴,市中區公安分局給北海道落雪下了暫停營業,接受調查的通知。
老姨為陳曉的事已焦頭爛額,我不想再給她製造麻煩。就讓冉靜通過她所在南城分局的同事向市中分局打招呼。
北海道落雪最終被處以巨額罰款。酒吧再次營業,生意卻沒以前好了,很多客人都對打砸事件心有餘悸。
趙駿卿先後幾次來酒吧看許願。和我一樣,他覺得暴力事件跟他有某種前因後果的關係。
酒吧的安全不可能靠警方去維護,警察不會天天守護在面前,而且張帥和海洋集團在當地的關係網很複雜。為了保證酒吧免受暴力襲擊,趙駿卿派雄哥帶了一群人頂替原先馬三做的事,來保護酒吧正常運營。
冉靜和市局巡警支隊打了個招呼,晚上,附近街區巡邏的警察會在酒吧門前多做停留。希望能起到一定威懾作用。
本想請蔣萬林幫忙刪除一些網路新聞,後來發現網上的信息反而提高了酒吧名氣,很多外地人慕名前來消費,這些遠道而來的人出手更大方。
許願趁勢引進了一些精彩的演藝節目,酒吧門前的停車位漸漸爆滿。
北海道落雪迎來暫時的晴天,但誰知道晴天之後會不會有沙塵暴。有些危險,我們就算提前預知也無法躲避,只能選擇承受和面對。
雖然和孟醒聚少離多,我日益焦躁的樣子還是引起她的注意。她以為我還在為遭襲擊的事情心煩,極力安慰我。在更多的空餘時間裡,她買回一套護具和沙袋,要教我格鬥和搏擊。那段時間,我經常鼻青臉腫,渾身酸疼出門。
冉靜一度懷疑我精神分裂,愛上打架鬥毆。我不置可否的態度讓她深信我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
周末,冉靜穿著制服,腰佩警棍,藏好佩槍,悄悄一路跟蹤我。在我回家后不久,她悄悄上樓,趴在門上聽見我家客廳里先是傳來搖滾樂聲,隨後陣陣沉悶擊打之聲像有人被往死里揍,期間伴隨著我悲慘哀嚎。
冉靜兩腳踹開我家木門,剛要做出警察擒賊姿勢,大喊一聲,放下兇器!誰動就打死誰時,看到孟醒披頭散髮嘴裡還發出「呀咦」之聲騎在我背上出拳如風。我倒卧在客廳地上雙手抱頭,正在奮起反擊,卻每次都被孟醒華麗麗擊倒。而旁邊的電視音響配合著發出雷霆之音。
瘋了!瘋了!冉靜感覺大事不妙。
她本想一個踢腿放倒孟醒,制止她的暴行,後來發現我享受的表情有些古怪。站在旁邊觀察半天,開始指導我如何反擊,在冉靜大力教誨下,我第一次成功掀翻孟醒。
就在孟醒用拳格擋住臉頰頭部,以為我會發憤復仇時,我「唄」一下親在她汗津津的額頭上。
「唉媽呀!」冉靜估計起一身雞皮疙瘩,咬著牙躲開視線,一跺腳,面紅耳赤地跑了,剩下我那破爛的門在隨風搖晃。
還有——孟醒那白皙又美麗如仙子般笑靨如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