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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水淹七軍

  夏天的到來讓整個城市都活躍在耀眼的光亮和綠蔭中,犯罪率也開始攀升,鹿城街頭巷尾的小吃攤和夜市充斥著酒精和對祖宗的問候。


  孟醒開始忙碌,有時幾天見不到面。有時,她突然在半夜來我這兒,帶著一身疲倦,躺在我懷裡很快睡著,天蒙蒙亮時又離開。


  那個沉悶的夏天,鹿城警方展開全城打擊犯罪活動。我和一批記者跟蹤報道濱河區公安分局。分局長李偉是陳曉的同學,以前任東城區公安局長。


  東正火災,李偉手下一個副局長自殺,他免受處分,調到濱河分局做局長,有人說他有神秘背景。


  李偉治警善於作秀。每年夏季都搞警察練兵,民警們在烈日下著正裝軍訓。


  一場濃煙密布的詭秘悲劇正是從我跟蹤報道濱河區公安分局開始拉開帷幕。


  那個夏日,李偉正在練兵,一個穿著破爛面如菜色六十多歲的大爺跌跌撞撞跑進會場,幾個民警在緊追不捨。大爺一進來就直奔演講台下坐著的李偉,我看他目標準確,確信有事發生。


  大爺跑到李偉身前,「撲通」跪下,全場騷動。


  「局長,求你為民做主!我兒子死了,被毒酒害死!」大爺喊完癱坐在地上大哭。


  記者們擁過去看,我下意識舉起攝像機。


  看到記者過來,李偉揮手制止那幾個追過來的民警,彎下腰去扶老人,但怎麼也扶不起來。


  老人姓邵,家住遠郊貧困山區,他的兒子剛結婚,在簡陋婚宴上喝到假酒中毒身亡。


  邵大爺和老伴步行百里到市裡尋求幫助,倆人在小旅館住下,一天乞討幾個饅頭,就著自來水吃,一直沒有想出伸冤辦法。


  涉嫌造毒酒的清風玉酒廠位於濱河區,經人指點他倆來到濱河公安分局,因沒和警察接觸過,有點害怕,守在公安局門口兩天沒吃飯。


  最後,邵大爺老伴說她身體快撐不住。


  倆人才進到局裡,他們去報案室,那有好多人,吵吵鬧鬧,民警給他倆做了筆錄,讓他們回去等,大爺的老伴哭倒在地上說:「長官,行行好,不能再等,再等就沒有明天了!」


  民警說:「調查需要時間,你們只能回去等。」


  第二天,邵大爺再去分局,民警說案件已轉到轄區派出所。那個派出所在郊區,他倆邊問邊走一天才到,到時已天黑,只有一位協警在院里遛狗,大爺隔著門說個大概,協警回復說不清楚,他不管案子,讓大爺明天再來,然後就牽著狗進屋。


  倆人在派出所外湊合一晚,那晚下雨,外面冷,老伴發起高燒,有點迷糊。


  天亮后邵大爺一個人進派出所詢問,民警說管事的民警早早下鄉,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打電話不在服務區。大爺和老伴又在派出所外等一天。


  管事民警回來后,大爺再去問,民警說正在調查,讓他們留下手機號碼,有進展后告訴他們,大爺說,我哪有什麼手機啊,連飯都吃不上了,我們就在門口等。


  民警說,那你們隨便吧,說完就下班走人。


  他們在門口再熬一夜,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必須要見領導,又步行從郊區走到分局,途中邵大爺老伴昏過去幾次,邵大爺讓她堅持堅持,說那是兒子一條命。


  在分局,經門口小販指認,他倆去截下班的局長,還沒走到局長李偉身邊,遠處開來一輛轎車,下來幾個人跟局長握手,局長就上車走了。


  雖然和局長擦肩而過,但大爺老伴覺得既然看到領導,就有希望。就去菜市場撿些剩蘿蔔回來吃,在局門口再次堅持一晚,但第二天上午沒見領導來上班,據保安私下說局長昨晚喝太多,還沒起床。


  大爺老伴躺在地上說,不能白丟兒子這條命,我真不行了,估計要去陪兒子,你去找領導吧。


  大爺把老伴放到牆角坐下,進局裡轉悠一圈,沒見到領導,但在局餐廳外發現幾塊饅頭,他撿起來想拿出來給老伴吃,老伴卻怎麼都找不見。


  他四處尋找好久,在一處人造河岸邊,發現身體已經冰冷的老伴。


  李偉了解情況后嚴肅地說:「這個案件,一定會徹查,這是謀殺!分局成立專案組,會還受害者公道。」


  那之後,李偉帶領民警開始調查,並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把涉嫌製造毒酒的清風玉酒廠查封。


  酒廠關停,把駿南集團推入輿論風口。這家酒廠是駿南集團旗下重點企業。


  而毒酒貨源的調查也直接指向清風玉酒廠。媒體紛紛報道,駿南集團和清風玉酒廠陷入風暴中心。


  有網媒捕風捉影說警方到清風玉酒廠調查發現造酒原材料中有害物質超標,涉嫌大量製造假酒。


  最離奇的一篇文章說酒廠工人整天對著酒缸尿尿,還有新聞說,怪不得清風玉酒好像有股尿味,還是上火后尿的。


  我把這些情況告訴邵大爺,他躺在床上發獃,記者們湊錢給他買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一點沒吃。


  聽我說完,他猛然坐起來,起到一半后突然倒下,兩眼直直的盯著天花板,臉上呈現出一種灰色。


  我被嚇一跳,跑過去喊他:「大爺,大爺。」


  半響,他扭頭看我,笑笑,喉嚨里像含著一口渾濁的東西,混沌不清的說:「我沒事,你忙去吧。」


  幾天後的黃昏,有人在濱河裡發現了老人,他選擇投河自盡。


  得到消息后,我眼前一黑。腦海不斷浮現出老人灰色的臉,那是對一切萬念俱灰的色彩,一個人心如死灰不過如此。


  之後,和幾個同行到邵大爺家鄉了解情況。村子偏僻貧窮,他死去的兒子是村裡唯一的小學老師,小學破舊不堪,小邵去世后,已停課。


  孩子們對老師非常懷念,一個接一個的哭。


  小邵老師的新婚妻子我們一直沒見到,是鄰村姑娘,據說她精神失常,整天待在家裡,閉門不出。


  邵大爺去世后,有人匿名出了安葬費。


  子宣終於找到了駿南集團的危機口,做專題報道評論這件事,並聯想到東正火災,說駿南集團旗下企業管理混亂,安全事故頻發。


  有次在台里撞見,子宣問我是不是和趙駿卿有來往。


  我說:「只是認識。」


  「你要謹慎,趙駿南兄弟倆是什麼人,你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他們是黑社會!」子宣皺著眉頭說。


  「放心,我會注意的。」我說。


  子宣觀察我半天,看到我不敢和他對視,就搖搖頭走了,扔下一句:「自己看著辦吧。」


  我給趙駿卿打電話問情況,趙駿卿聽完,說:「我在三國茶社,來喝茶吧。」


  趙駿卿坐在「水淹七軍」包間里,姜總、高川、雄哥,還有上次見的張總、劉總都在。


  我跟大家打了招呼,雄哥搬過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


  大家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幾杯茶過後,才說到「毒酒事件」。


  趙駿卿情緒有些激動地說:「毒酒不是我們清風玉酒廠生產的,有人故意陷害投毒。駿南集團以前有過投機倒把,但絕不做害人的事。說這話可能有點大,但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堅持這個原則。我們不是賠不起老人的兒子,是不能賠,一旦賠付就等於承認了毒酒是我們造的,企業名聲全完了。」


  大家沉默,他嘆口氣說:「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海洋集團。自從和海洋集團陷入礦業爭奪戰後,他們步步緊逼,利用黑白勢力想方設法打壓我們。從酒店、夜總會、煤礦、造酒、房地產,我們做什麼,他們就緊隨其後跟上來,競爭不過就用各種卑鄙手段刁難,我們一味忍讓,他們卻得寸進尺!」


  雄哥看看我扭頭對趙駿卿說:「卿哥,我們跟他們拼吧,都是一條命,我就不信他們是九頭貓!」


  趙駿卿看著牆上「水淹七軍」圖中的關羽說:「我不是怕他們,關羽再勇,水淹七軍,最後也落得個身首異處。武力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現在不比以前,大家拼的都是腦子。」


  高川說:「這次毒酒事件,濱河公安分局局長李偉和市局常務副局長馬漢玉濫用職權,以調查取證名義三番五次拘留我們的人,天天派警察到廠調查,還開新聞發布會造勢,酒廠已破產。他們還不甘心,馬漢玉又開始派警察到駿南集團總部,找各部門員工談話,名義上是調查毒酒事件,誰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李偉和海洋集團一向走得近,海洋酒業發展很快,本地其他酒類公司都被擠垮,我們懷疑這件事是海洋集團一手操縱的!」


  我說:「老人安葬費是你們出的?」


  高川說:「是,卿哥說畢竟是因為我們,邵大爺一家才成為受害者的。」


  他喝口茶,問我:「你相信我們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邵大爺那張如死灰的臉又浮現在眼前,喜宴變喪事,白髮人送黑髮人,悲慘可想而知。


  高川看我沒說話就說:「作為朋友,如果你相信我們,私下找個機會向王局反映下情況,警方正常調查我們歡迎,可現在……」


  我默默點點頭。


  臨走時我說:「放心,我會儘力。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離開三國茶社,我去市局找老姨。


  老姨在辦公室整理報紙,見我進來,點點頭,說:「都從哪兒冒出來的記者站,今年公安局又增訂三份報紙,只是為了讓媒體支持我們工作,算是討好你們吧。可訂報經費夠辦幾個大案子了。這份邀請函,是《今日法制報》駐鹿城記者站發來的,說是要在全市公安系統做一次警察聯誼會,聯誼費每個分局三千。我算算,全市一共十八個分局,要好幾萬。這家報社駐站記者叫李什麼來著?」


  「李原來!」我說。


  「都是什麼法制媒體,如果下次他再來個全市派出所大串聯,估計費用要幾十萬。真想笑,媒體什麼時候開始治理天下,無所不能了。」


  老姨的鬢角已斑白,臉上帶著疲憊。


  等她抱怨完,我把清風玉酒廠事件描述一遍。


  老姨冷眼直射,殺氣瞬間掃過來:「李偉向我彙報過,怎麼處理他心裡有數。至於馬局長,他現在分管刑偵,派人辦案很正常。清風玉酒廠屬於駿南集團,警察到總部調查也是應該的。」


  「但不能濫用職權騷擾企業吧。」我說。


  老姨放下報紙夾,雙手交叉看著我說:「凡事都要講證據,駿南集團有什麼證據能說明李偉他們濫用職權?警察多幾次調查取證,說明辦案細心,如果有刑訊逼供屈打成招那才是違法亂紀。隨時歡迎群眾監督投訴,我們有紀委也有督察大隊!」


  我說不過她,甩手離開她辦公室。


  外面陽光燦爛,可我覺得這明媚的天氣里有些揮之不去的陰影,在城市上空,在每個人的臉上、心裡塗上厚重的陰霾。


  城市病了,城市中的人們也都病得不輕。


  晚上,我下廚燒好幾個菜,讓孟醒來吃飯。


  飯後,和孟醒說起這件事。她說:「事情沒到最後,別輕易下結論,駿南集團的人只是猜測海洋集團陷害他們,並沒有證據。人的主觀臆斷並不可靠。」


  「又是證據,什麼都需要證據,有不需要證據的嗎?」我憤憤地說。


  「警察就得講證據,要不然會天下大亂,沒有證據怎麼行。」


  「如果壞人做完壞事,沒留下證據,逍遙法外怎麼辦?」我邊收拾桌子邊說。


  「所以要調查取證啊,很多冤假錯案就是因為沒注重證據才冤枉了好人。」她戴上圍裙,走向廚房。


  「可有些警察就是借口辦案,調查取證過程中濫用職權打擊報復!」


  孟醒站在廚房門口,回過頭來說:「那畢竟是少數,大部分警察是好的。你看看我,不就是一個好警察嗎?」她笑著說。


  孟醒一笑,我就什麼都忘掉,忍不住過去抱住她。


  洗完碗到客廳看電視,我說起老姨的苦惱,孟醒氣呼呼地說:「你們記者,最壞!」


  孟醒輕易不生氣,生氣時就像沒拿到生日禮物的小女孩,眼睛瞪著,嘴巴微微翹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憤慨,皺眉噘嘴的樣子卻讓人忍俊不禁。


  孟醒看到我笑,惱怒地撲過來把我掀翻在地,我一把抱住她,兩人倒在沙發上,孟醒壓住我,臉上帶著「恨恨」的樣子,我親了她一下,說:「你不但是個好警察,更是個好姑娘!」


  她用手指擋住我的嘴,說:「少來甜言蜜語,我這個警察既沒錢又辛苦,還時刻有生命危險。你說,喜歡我什麼,認真回答。」


  我想了想說:「這要從小時候說起。」


  孟醒表情不屑:「怎麼又從小時候說起了?看你怎麼編!」


  我繼續說:「在幼兒園時就老唱,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那時就對人民警察無限景仰。覺得當警察真好,群眾撿到錢都交到他們手裡,還以此為榮。現在我終於擁有了一個『錢罐』。危險我不怕,只祈求子彈長眼,都飛我這邊,好讓你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


  孟醒用手堵住我的嘴,說:「瞎說,不許胡說。」


  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過來親吻,她仰躺在沙發上,頭髮散落到沙發下面,垂到地上,還有一些飄散在她臉頰上,看起來性感又嫵媚。我俯下身體,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是我的一切!」


  孟醒在我懷裡舒展開來,像盛開的夏花,帶著馥郁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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