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青檸很酸
「別想了。我們還年輕，這次是個意外。以後還會有的。」沉默一會兒后，何俊生拂過林月蒼白的臉，平靜安慰她。他也很心痛，從醫院拿到檢查報告那刻就開始了。可是，始終還是要面對。
林月閉上眼，不再說話。她側過頭去，讓左眼的那滴淚滑落枕頭。
房間安靜得也像睡過去似的，時光凝固了。何俊生站在床頭的身體，如同雕塑。
比流產更讓他難受的是，林月竟然去過李冬夏的畫室，她第一時間找的不是自己，而是前男友。何俊生終於回味過來，那句保重身體的含義。
一個不安的念頭剎那湧入心頭，她和他不會真的發生過什麼，甚至她懷的根本不是自己骨肉。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左腦縝密邏輯給否定了。
室內的死寂太讓何俊生難受。他走向樓下花園，讓寒風為高速思考而發熱的頭腦降溫。
如果兩人真的發生了什麼，甚至暗結珠胚。以林月和李冬夏的性格和條件，根本無需隱藏和顧忌，他們會立即正大光明的一起。
北海道的那通電話，和畫室滿牆的林月畫像。正是李冬夏渴望，而又沒有得到她的最好證據。
但很明顯的，林月在精神上依賴李冬夏，他也很關心和了解她。但自己能怎麼辦呢？經營著高速發展的愛美物，面對著收購競爭對手，並引入下一輪投資為上市做最後衝刺。接下來只會更忙，不可能每天守著妻子過家庭日。
這個難題，讓何俊生抽完半包煙，也沒有解決方案。感情，大概只能順應天意了嗎？
清晨還不到六點時，林月便自然醒來了。她試圖再睡過去，可頭腦始終清醒。現在，可以做什麼呢？流產的女人是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她皺起眉，非常討厭自己病懨懨毫無生氣的樣子。
生悶氣對身體更沒好處吧，她起身下床。何俊生還在睡熟，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睡著的樣子，他的線條鋒利的側臉，因熟睡而有幾分溫柔。這麼多年，也看不厭倦。
冬天的早晨天色還是寶藍，月牙隱約懸在半空。林月拿著小噴壺為花架上的多肉噴水，她這種怕麻煩不會照顧別人的女人，只能養大盆的無需操心的多肉了。
廚房裡熱騰騰的清香從室內隱約飄來，她昨夜睡前定了電燉鍋的加熱時間，正好一早醒來喝上熱湯。
林月坐在桌前，一邊喝玉米排骨湯，一邊翻看手機。她想起何俊生昨晚說的那條有意思的消息。
讓她無語的是，何俊生昨晚順手就給刪除了。其實，林月猜也猜得到，李冬夏無非是讓她注意休息一類的。她和他沒有在手機聊天的習慣。
但吳佳妮凌晨兩點發來的消息，倒是出乎她意料。
「月姐，我知道自己沒臉再來打擾你了。大概你也和別人一樣恨透我了吧。是的，我泄露了你和李總在杭州買鑰匙扣的事情。但我對天發誓，我真的是無意的。而且那些謠言，不是我編造出來的，我被好賣喵的令鴻偉利用了。何總他開我，我是服氣的，自己的過失，為公司和你們家庭帶來這麼大麻煩。月姐，不論怎樣，我想當面向你道歉。」
發消息那會兒，吳佳妮正坐著高腳椅，趴在Matata吧台上。她這會兒醉眼迷離，終於鼓起勇氣給林月發了這條消息。
由於明天是工作日，酒吧的客人此時都已走得差不多了。
「今晚心情又不好？」寸頭調酒小哥一邊收拾檯面，一邊問她。
「又被你看出來了。我工作闖禍，被老闆炒魷魚了。」吳佳妮一臉哀怨。
「你們老闆真不懂憐香惜玉，這麼可愛的姑娘，怎麼不能手下留情呢？」
「哎…一般的錯還好。這次是很大很大的錯，我自己都沒臉待下去了。」
「噢，難道是喜歡上老闆，被老闆娘發現了？」小哥逗她。
「怎麼可能！」吳佳妮笑著嚷起來「你太壞了，我說的沒臉不是這個意思」
「嗯，笑一笑十年少，管他什麼原因。生活總要過下去的，犯錯不可怕，改過就好。誰年輕時不犯點錯呢？」小哥倒了杯冰水遞到她面前。
「哎，感覺今天並沒喝很多啊，怎麼頭暈乎乎的。」吳佳妮喝了口冰水。
「你確實沒喝多，最後兩杯莫吉托沒加酒精。」小哥笑了。
「什麼？沒有酒？我居然沒喝出來，明明就是一樣的味道啊！」吳佳妮不置信的瞪大眼睛。
「蘇打水加青檸和薄荷，確實差不多味道。你是心中有酒，不飲自醉。」小哥雙手交疊抵在櫃檯，上身微微前傾，他明朗的笑里有幾分頑皮。
「啊，你調的酒騙了我，討厭，退錢！」
「不退。你沒喝出來，證明我技術好，技術好怎麼能退錢呢？」他的笑得咧開嘴，白牙整齊。
這個調酒小哥真有意思，吳佳妮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他名字。
「我叫吳佳妮，口天吳，佳期如夢的佳，妮妮的妮。你呢？」
「妮妮的妮？」他忍不住笑意更深「我叫張銳，銳利的銳。」
「張銳，銳哥，哈哈，好多人都叫這個名字呢。」
「確實挺多，茫茫人海一萬個重樣的，這樣才好，低調嘛。」
「別低調呀，你調的酒那麼好喝！以後成了著名調酒師，網上卻搜出好多同名的。」
「你呀，沒放酒都喝不出來。一看就沒怎麼喝過雞尾酒，還好意思說我調得好。」
「嗯，就是感覺好呀……」吳佳妮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確實沒喝過其他人調的酒。
「不早了，快回家吧。門口停著計程車。」張銳指指腕間的手錶。
「怎麼都兩點過了？那我走啦，下次再喝你調的酒。和你聊天太好玩了。」吳佳妮抓起包，跳下了高腳椅。
「好啊」張銳笑著朝她揮揮手。來酒吧的單純可愛女孩並不多，遇上了，他就想勸慰她們幾句。即使阻止對方少喝幾杯酒也是好的，人生都不容易，女孩們的抗壓能力總是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