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天鵝湖

  吃過早飯後,他們按照原計劃去酒店旁邊的山裡。這山上風景優美,還有一個湖。由於並不是出名的景點,林月也未在網上看過照片。她計劃了一天,慢慢走去山裡,享受登山的暢快和意外的風景。


  不過,今天的這兩人走得並不快樂。何俊生跟在林月身後,不時接著電話,他的心被工作分去不少。或者說,他不願把心思全花在和林月的旅行上。


  問題終於在多次溝通后,被刪得乾乾淨淨。甚至搜索引擎的快照上也未留下痕迹。


  吳佳妮主動提了離職。但黃婉蘭的說法又讓何俊生有些疑惑。


  「刪問題之前,吳佳妮留了回復。我們已經截圖保留下來。她說,這個Dylan818是好賣喵的令鴻偉,就是令鴻然的親弟弟,分管市場營銷的副總裁。這是玩的哪出啊?反間計?」


  「竟然有這種事?」何俊生皺起眉頭,他想起了記憶中的令鴻偉,那個瘦高個的陰沉男人。


  「老大,咱們要追查下去,起訴他嗎?徐波那裡也找到些ID登錄地的證據。」


  「先不用,這兩人的作為,起訴太輕鬆放過他們了。」


  「嗯,好的。那吳佳妮那邊要聽她解釋嗎?」


  「不需要,對這種失信的人,難保她後面還有手段。直接讓她走人吧。」


  聽完問乎事件的後續跟進,何俊生又開始問起最近的數據,接著又召集下屬開始視頻會議。他索性坐在半山的休息點裡,不願再前進了。


  林月無奈的看著這個工作機器切換模式。她待在他身邊無事可做,景區遊人稀少,也沒有娛樂設施。這本就只是處讓人享受自然美景的山林。


  「我去山頂的湖泊看看,你在這裡等我吧。」林月給這個聚精會神開會的人發送消息后,便獨自朝山頂走去。一路上天很冷,白雪在腳下發出咯吱的低低踩踏聲。山風刮過松林,送來清翠凜冽的氣息。她似乎又回到了羅搓峰,在寂靜的天地間尋找真實內心。


  她思緒萬千的獨自走過山路。周遭的事物讓她疲憊不堪,這一年經歷了太多事。生活給她的考驗一個接一個的來,她有些累了。林月思考起生命的意義,她想要實現的夢想,她曾經以為相愛白頭的承諾,她愛的家人,這些就是活著的最終目的嗎?如果有一天,父母終究會離她而去,而身邊這個喜怒無常,對她動輒冷漠疏離的何俊生,真的是此生盡頭的人嗎?暗涌浮動的人心,漫天謠言蜚語,而這也許還只是起頭,未來的路更加艱難。想到如此種種,雪地里的她越發傷感悲觀起來。


  過了中午時分,手機快沒電時,何俊生才結束工作會議。他看到林月獨自去山頂的留言,立即起身找她。這裡上山的路只有一條,都用箭頭路標清晰標示著。


  「喂,李總,好久不見。」何俊生沒想到這會兒接到李冬夏的電話。


  「何俊生,我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吧。」李冬夏不想再寒暄繞彎了。


  「我看過問乎上那個問題了。實在造謠的太過分太離譜。本來我不想給你打這個電話,你信不信任月,是你的事,你們夫妻關係受到影響,對我只有好處。我也不瞞你說,我就是喜歡林月,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放下她。」


  「李冬夏,你打電話來就為了說這個?臉皮夠厚的!」何俊生忍不住打斷了他。


  「你聽完。帖子里的事,全是胡編亂造,月,她根本沒有接受我的心意。我倒還寧願現實真像那樣,我馬上娶了她。那個鑰匙扣,是我自己買的,和她沒有關係。KTV的事情更是胡扯。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林月,受不了這種污言穢語的打擊。我留言和電話給她,她都不理。她從小心高氣傲,做事一根筋,什麼麻煩都憋在自己心裡,我怕她想不開…」李冬夏終於說出這番電話的目的。


  何俊生聞言愣住。李冬夏比他認知中,更了解和關心林月。在自己對她懷疑和誤解甚至懲罰的時候,這個分手多年的前男友,竟一眼看出林月的癥結所在。果然是旁觀者清。


  「李冬夏,你們的過去已經過去了。月兒既然嫁給我,我肯定對她負責到底,以後苦也好樂也好,這條路我都會和她一直走下去。你別再惦記了。」


  「惦不惦記是我的事,不用你提醒。」


  簡短的通話,讓何俊生如夢初醒。林月該真不會想不開,做傻事吧。他加快了上山的步伐。半個小時后,他沿著山路走到盡頭的平台,眼前豁然開闊。一大片碧波蕩漾的湖水映入眼帘,一群黑的白的天鵝呱呱呱叫著從遠處游來。日本的山水雖不屬於壯闊渾厚的,但這白茫茫水天一色中,確有讓人嘆為觀止的意境美。


  這會兒才午後一點過,冬日天空已經浮現出橘紅色晚霞,紅光染亮湖對岸連綿雪山,在深邃的湖面泛起點點波光。他這會兒無心欣賞絕美湖景,他焦急的四處張望尋找林月的蹤跡。稀疏的幾對遊客中,完全沒有她的身影,林月去了哪裡?

  平靜的蒼茫湖面,天鵝發出烏鴉似的呱呱呱的聲音,擾得他心煩意亂。偏偏他聯繫不上林月。


  此時的何俊生萬分緊張和後悔,自己對她的不信任,在她身上發泄怒火。他為什麼沒首先想到,林月並沒經受過如他年少時的打擊傷害,她這樣的溫室玫瑰,到底能不能經受風雨摧殘?

  他沿著湖邊急切尋找著,突然,遠處連綿深入湖泊的棧橋引起了他注意。棧橋盡頭似乎站著一個女子。何俊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快速朝她奔去。


  「月兒」他終於跑到了棧橋那頭,眼前果然是林月的背影。


  「俊生?」林月回頭,她穿著黑色帶著厚厚狐狸毛帽沿的羽絨服,裹著一條白色針織厚圍巾。蒼白小臉在厚重衣物的映襯下,越發的楚楚可憐。她在哭,眼角紅腫,鼻尖也是紅的。


  他把她擁入懷中。


  「月兒,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我向你道歉。」他輕輕拂去林月眼角的淚水。


  「你怎麼突然轉變了態度?」林月詫異的盯著他。


  「我擔心你,你怎麼一個人走到棧橋盡頭來了?」


  「啊,就是隨便走走,這裡的湖很美。」


  「對不起。」何俊生看著林月淚跡未乾的臉,知道她果然把難過藏在心裡,不願表露出來。他再一次抱住了她,緊緊的,久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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