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等待歸來
第二天一早，何俊生就讓昨天守夜的男子領著他們，去了林月下山的必經路口。他要在這裡等她。
老劉睡意未消，坐在駕駛位眯著打盹。他非常好奇，老闆像個機器人似的，從來不疲倦。他看著何俊生此時又拿出筆記本，噼里啪啦敲打著，還時不時給公司的人打電話，他詢問進度，聽各種數據，訓斥下屬。他沒有表情的臉，真的很像一台工作機器。
由於他的嚴格，即使不在公司，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會議室外，吳佳妮挺直著腰板，正盯著屏幕敲打鍵盤。可實際上，她並不如看起來這樣專註。手機就放在胸前緊鄰著鍵盤的桌上，她時不時瞄一眼，看屏幕是否亮起消息。Dylan這幾天去了杭州出差，和她說起不少路途見聞，他們終於有了工作之外的話題。
吳佳妮不太滿意Dylan關心她的方式。他每天例行問她，下班了嗎，今天忙嗎，做了些什麼事呀。這種白開水似的對話，不該發生在剛陷入熱戀的年輕人上。一談到各自的興趣愛好，Dylan總是自嘲說，自己是個無趣宅男，除了上班工作，就是回家工作。他選擇靜靜聽吳佳妮說。但獨角戲說得多了，她也無趣了。
所以這幾天，即使上班，她也不想錯過聽他講的機會。
「佳妮，新聞里說你們老闆C輪融了一億美金！接下來，會給你們漲工資吧？」手機屏幕亮起，果然是Dylan的信息。
「漲也輪不到我呀，我平時只做些端茶倒水，預定機票盒飯等瑣碎工作。」
「不要小看自己，再微小的工作也有它存在的價值。」Dylan感覺到她語氣消沉，試圖鼓勵她。
「道理是這樣，實際總是讓人失望。你這次出差，安排了去西湖看看嗎？」吳佳妮不願再提工作。
「沒有。下午本來有空，但我想去另一個地方。」
「哪裡？也是景點嗎？」
「不是景點。我打算去你上次說過的那家訂製首飾店。」
「為什麼想去那家店呢？在郊外，很遠的。」
「上次你和老闆娘一起去，是陪同出差的助理。你即使有看中的東西也不好意思買。別人肯定不會讓你自掏腰包，但你礙於身份又不能坦然接受。我這次去，就想給你買份你喜歡的禮物。」
「謝謝你，這麼小的細節都留意到。」吳佳妮感覺心中溫暖。
「佳妮，能為你做點小事，我很開心。上次你說的鑰匙扣，我覺得很特別，有照片嗎？」
「你別選和他們一樣的呀。。。」吳佳妮翻出手機里的照片發過去，又特別加了張自己看中的葉子形的小小項鏈，她想，他肯定懂她的暗示。
「佳妮，還不去吃午飯，看什麼呢？笑得那麼開心」行政姍姍走過來招呼她。
「噢，都12點了呀，走一起下去」吳佳妮急忙收起手機。
何俊生此時可沒有心情吃飯，工作機器也終於有了情緒。他收起筆記本，坐在路口的石塊上，接連抽了幾隻煙。林月怎麼還不下山？這裡就這一條路，他們這會兒該回來了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正當何俊生焦躁之際，遠遠出現幾個聲影，後面還似乎跟著兩匹白馬。何俊生急切向前走去，想看得仔細些。
林月遠遠望見了這個焦急的男人，她瞪圓了眼，心裡懷疑自己看錯了，何俊生怎麼會在這裡。可那個穿著黑色外套的高大男人，不是何俊生又是誰。她興奮地沖他揮著手，
「俊生」她跳躍著向他奔去。
何俊生心中大石終於落地，直至抱住林月纖瘦的身體，嗅到她頭髮里熟悉的玫瑰香味。他才確認了，她真的平安無事。
「林月，你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擔心你？」何俊生緊捏著她肩膀，盯著她一無所知的眼睛。
「怎麼了，俊生，擔心我什麼呀？噢，手機沒電了。。。忘記帶充電寶」
「昨天新聞，有個男孩登山出意外了。」
「什麼？什麼男孩？」林月錯愕不已，她心跳加速，難道是他？「快給我看看新聞。」
林月翻出何俊生手機里的新聞報道，一股寒意從腳底涌到頭頂。竟然，真的是他。最新的新聞，已經證實了在山腰發現遺體，打了馬賽克的照片，正是那個穿著紅色衝鋒衣的男孩。
「林姑娘，怎麼了？」洛桑聽到二人對話，眉頭緊鎖。他摸出衣兜里已關機的手機，試了試開機鍵，沒想到，還能打開。「洛桑，那個男孩真的遇難了。」林月回過頭，望著其他三人，她臉色蒼白，嘴唇微微發抖。
「是昨天上午沖頂時遇難的？」洛桑一邊問，一邊按著手機。
「新聞里說是沖頂后，下撤的時候」林月絕望的說。
徐希泉和王海祥面面相覷，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昨天他們還看著他收拾好帳篷，信心滿滿的出發。前天，他還坐在帳篷邊沿，啃著壓縮餅乾。
而今天，這世上，再沒有他了。
「老鄧啊，你們在哪呢？搜救結束了嗎？」洛桑撥通了電話
「好的，我馬上過來找你們，我正走在山腳呢」洛桑掛掉電話，急切的說「他們準備把遺體運出去，我過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你們沿著這條路，之前的旅店還記得吧，在那等我」
他背著大包，掉頭就往山裡走去。這三人站在原地，還未回過神來。
「林月，你以後做任何事都可以商量，你不想生孩子，你想繼續做光合農場，都可以。只是登雪山這件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何俊生強硬的告訴她。
「俊生，這個，這個是意外。雪山很美，我一路也很小心的。」林月有些蒙，她以後都不能再來了？她才愛上雪地的冷寂，才體會過獨自尋找內心的方式，竟然就沒有下次了。
「別跟我找理由，你出發前說去景區旅遊，實際呢？要是知道你是登山，這次都不會讓你出來。」何俊生非常生氣，林月的隱瞞。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對不起，我怕你不同意，才說去旅遊的」林月垂下頭，她還沒從這連串打擊中回過神來。
「月兒，生命最重要。經過這次的事情，你還不明白嗎？男孩登山遇難了，他的家人知道這個消息，會有多痛苦？他們還有那麼長的日子，卻要生活在這個陰影里」何俊生看著他，目光沉重。
「林月，你先生說得很對。景區可以再來旅遊，但登雪山這種危險活動，還是別再參加了。」徐希泉也很贊同何俊生的觀點。
「我知道了，我們先回旅店吧」林月悶悶的說，她腦子裡亂成一團，既思考不了問題，也做不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