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生命

  何俊生一行人此時正走出機場。飛機一落地，他就撥打了林月手機，奇怪的是居然關機了。他心底有些不安。


  坐上老劉的車后，他拿著手機翻著新聞。忽然，一則剛發布的文章，讓他心底猛的下沉。《青年男子在羅措峰遇難 被山風吹下懸崖》新聞簡短描述了該男子於今日早晨沖頂，在嚮導解手時，不慎被大風刮下懸崖。目前正派出搜救隊搜尋他的遺體。


  羅措峰，何俊生猛地想起林月正在羅措景區。


  他撥打她電話，依舊關機。他又想起出發前在她購物車裡看到的東西，睡袋，登山杖，好像還有帳篷。他暗罵自己的愚蠢，這些東西哪裡像單純去景區玩的，她肯定也是去登羅措峰了，也只有在高海拔的地方，手機才會完全沒有信號。


  「老劉，我們開到羅措景區的話，得花多長時間？」何俊生抬頭問道，他恨不得立馬趕到羅措去。


  「啊？現在？這會兒就去？得七八個小時」老劉奇怪，老闆怎麼突然要去景區了。


  「好，先開去公司，換輛越野。我們立刻去那裡，路上我和你換著開。」何俊生吩咐到。他們這會兒開的這輛賓士C63，確實不太適合山區道路。


  「老大，怎麼突然想著去羅措景區玩啊？」老劉好奇的問，他覺得說走就走的旅行，不象工作狂何俊生。


  「林月在那邊，我有點擔心她。那邊路況如何？」


  「以前不好，最近通了巴郎山隧道，好走多了。」老劉是個經驗豐富的司機。


  「那就好，一會兒左轉先去天橋下的迪卡龍。買幾件衣服鞋子什麼的，我們穿這身過去肯定不行。」何俊生一身西裝皮鞋，老劉也只穿了件秋天的薄外套。


  老劉暗自佩服老闆心思周密，在最短時間已把計劃考慮妥當。


  這個時候，焦慮的可不止何俊生一個人。林月的朋友圈已炸開鍋。他們狂轟濫炸的信息和電話，全都聯繫不上她。


  而李冬夏，是這群慌張的人中，最手足無措的那個。為什麼，林月偏在這個時候去了羅措景區？她也只對他說是向山區孩子捐衣物，順便旅遊，可是旅遊怎麼會手機一直沒電？那個吹下山崖的男子是否和林月同行？她可否平安無事？

  李冬夏有無數個擔心的問題，而手中黯淡的黑色手機屏幕，給不了他答案。


  「冬夏，你能陪我去醫院看看嗎？」秦紗雲慌亂的從洗手間出來，她渾然不知男人的憂心。


  「怎麼了？」


  「有點異常，還是看看醫生吧」她吞吞吐吐，神情緊張。


  「到底怎麼回事？」李冬夏本來心情也不好，他毫不掩飾自己情緒。


  「冬夏，我前幾天有點點出血，以為休息注意下就好。。。可剛剛，又有了一大塊暗紅的顏色」秦紗雲臉色似宣紙般慘白，咬住的嘴唇是唯一暈染出的嫣紅。


  「怎麼會出血呢？」再沒有婦科常識的李冬夏，也發覺不好的兆頭。


  「走吧，去醫院」他大步走向玄關換鞋。


  坐在副駕駛的秦紗雲，疲憊的裹在米色大衣里，似被秋雨吹打搖晃的樹葉，可憐的，無依靠的即將跌落泥地。她不安的在心內揣測種種原因。她的眼像被白霧籠罩住了，車窗外一切都是模糊的。


  李冬夏此刻也被她的不安傳染。他在綠燈亮起的每個瞬間，煩躁的長按喇叭，催促前面車輛趕快行進。


  在婦產科檢查室外呆坐的那幾分鐘，是他異常緊張惶恐的幾分鐘。這完全出乎他意料。


  李冬夏本對這個意外來到的小生命，並無特別的期待。他潛意識裡甚至覺得他或她，到來得太早。而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很後悔那隱約的抱怨。他後悔自己沒有早些發覺秦紗雲的異常，他後悔讓她煮飯做菜忙上忙下。


  人類對骨血之親的天然羈絆，讓他悔不當初，又無計可施。


  「家屬進來吧」湯醫生的話，讓李冬夏如蒙大赦。


  「醫生，她沒事吧？」他急切詢問。


  「早期出血的情況很常見，咖啡色的話一般不必過於擔心。注意觀察，保持心情愉快放鬆」湯醫生見慣不驚的說。


  兩人心底稍感輕鬆。


  「湯醫生，我需要吃藥保胎嗎？還是卧床休息？」秦紗雲還是放不下心。


  「吃藥保胎？沒有葯保得住胎兒，那都是自然界正常的優勝劣汰。你看，他現在在你肚子里好好的，就是健康的胚胎，健康的人用得著吃藥嗎？你按照平時生活習慣，該幹嘛幹嘛去，別激烈運動就好。」湯醫生上了年紀，對這樣情況處理起來，輕車熟駕一般。


  「真的嗎？健康的胎兒。。。」秦紗雲眼中有了閃閃亮光。


  「目前的檢查結果，一切健康。你別太擔心了，你看那些哺乳動物，豹子老虎野貓，懷著寶寶時還捕捉獵物呢！人也是哺乳動物啊，生命哪那麼容易被淘汰呢」


  湯醫生沒開任何葯，就把兩人打發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冬夏，終於察覺自己對秦紗雲太過疏忽了。


  他本想問她，累了半天，想吃點什麼？不待問出便已心驚，他對她的喜好，竟是張空白答卷。她愛吃的東西，她愛穿的顏色，她愛用的香水，她所有的一切。。。除了她愛他，他並不知道她還愛著什麼。


  他覺得自己在愛情上不夠幸福，而她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