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羅措的秋

  高原的白天，總是陽光耀眼，晴空萬里。


  林月他們大清早出發，中午時來到羅措景區旁的金瑪村。嚮導洛桑熱情的迎接他們去農家旅店住下並吃午飯。他是個曬得黝黑的精壯康巴漢子，帶頂鴨舌帽，穿著半舊的棗紅衝鋒衣。瘦削的長臉，鼻樑高聳略帶鷹鉤弧度，眼神清亮。


  「洛桑，村裡發展越來越好了。咱們前兩年來的時候，沒有這麼多漂亮小樓房」王海祥一邊刨飯一邊說，他很高興村裡的變化。


  「這幾年發展旅遊，確實收入更多了。政策也有很多照顧。」男人坦誠的說，「但是，不好的地方也有，有些村民被利益蒙了心，竟幹些亂收費，坑騙旅客的事。」


  「也難免，窮的時候因為閉塞，沒有接觸花花世界，心思當然淳樸。現在來的人多了，有些遊客素質本來也不好，炫富浪費矯情，給這裡老實巴交的村民帶來壞的示範。但總歸發展還是比封閉好。」徐希泉說。


  「可不是，畢竟壞的是少部分人。賺了昧心錢，也不怕晚上睡不著舒坦覺」洛桑咧嘴笑了笑，他做嚮導多年堅持認真嚴謹，為了別人安全，也為了自己放心。


  四人繼續聊著天，桌上的大盤蒜苗臘肉，辣椒肉絲，涼拌土雞，野菜烘蛋，青菜湯很快吃得乾乾淨淨。


  飯後，林月舒服的坐在院子的竹椅上曬太陽。身邊花貓對她好奇，眯著眼打量她，悄悄靠過來，又突然警惕的跳開。林月撿起桌上吃剩的雞骨頭，逗弄花貓再靠近些。顯然，花貓日常伙食好多了，它對雞骨頭完全不感冒，驕傲的晃著尾巴，爬上房頂，舒服團起毛絨絨身子，睡起了午覺。


  林月無奈的搖搖頭，她喝了口酥油茶。這個味道偏甜，有奶茶似的香濃，和昨天在學校里喝到的完全不同。昨天的偏鹹的口感，濃郁煤油似的味道，讓她差點吐出來。但多喝幾口，她又覺得還是濃烈的更夠味。


  大概，原生的要比改良的，更需要時間和心境去適應那種天然美。林月隨意思考著，她這幾天徹底放空自己，把工作全推到腦後，她難得享受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只是這份時間，還是勻了些給手機。


  她拍下了金秋的羅措，湛藍的天空下，延綿群山被金黃色覆蓋，強烈的對比色調。


  「享受時光靜止。慢下來也很好。」她忍不住發了朋友圈。林月不僅是網購重度成癮者，對社交平台的依賴也日趨嚴重。


  「林月，太陽曬舒服了，就快過來啊。我們收拾東西，去旁邊練習下。」王海祥蹲在一旁，擺弄些林月沒見過的裝備。


  他們隨著洛桑來到附近的山坡，洛桑向林月講解安全繩的打法，上升下降器的使用。林月學得很快，看著徐希泉的示範后，她立刻決定自己也試試。


  這是個約十米高的小坡，路繩已經釘好，林月在腰間掛好上升下降器，按剛才教的方法穿好繩結，確保自己被繩鎖保護住。接著，背對山坡，一邊放繩一邊緩步下移。


  林月平穩落地，三人很滿意她學習進度，又教她上升的方法，和過程中的注意要點。林月一一牢記心中。


  晚上，農家旅店老闆娘的小兒子過二十歲生日。她熱情邀請林月三人一起慶祝。這個能幹壯實的女人，待人爽朗。他們在寬敞的木質裝飾客廳圍坐著，來了很多人，熱鬧的談笑聲充盈整個房間。每個人面前的案几上，擺著大盤的氂牛肉，香腸，青稞酒。眾人拿小刀切下牛肉，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快意十足。


  林月這幾天胃口大開，她一點高原反應也沒有，和大家喝酒聊天，非常快活。這裡的每個人都能歌善舞，天生好嗓音。他們唱著她聽不懂的山歌，醇厚動聽。席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特地唱了首青藏高原，林月摒息靜聽。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


  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

  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哦……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連


  呀啦索

  那可是青藏高原


  一曲終了，林月情不自禁隨大家鼓掌。


  這是她聽過最深情的演唱。老人音色里有說不出的深邃蒼涼，他沒有高昂的音域，但那獨特的唱腔，能直抵靈魂深處。山在時光里沉寂千萬年，他唱的亦是這歷經千萬年的滄桑。


  隨後，林月又跟著大家跳起鍋莊。她牽著徐希泉和王海祥，胡亂踏著腳揮著手，在熱鬧的節奏里，周身充滿最簡單的快樂。


  這夜，林月和何俊生通完電話后，睡在鋪電熱毯的溫暖床上，一覺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