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早晨的蒼蠅
一覺睡至天色微白，林月才發覺何俊生抱牢她整夜。眼前的男人，睡著的側臉依舊俊美。挺直的鼻樑，彎勾的鼻尖，微微張開的薄唇，唇峰似花瓣形狀，誘人親吻。而林月只是費力掙開他環著的臂彎。起身瞧見床頭水杯，抿了一口，他竟然貼心的放了她愛喝的櫻花雪蜜，喉間頓覺甜潤清香。
林月去浴室沖了澡，換上瑜伽服，到花園大口呼吸清晨帶著露水味的濕潤空氣，陽光在雲層邊露了金角，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林月在玻璃推拉門口鋪上瑜伽墊，做完整套拉伸動作，身體終於恢復元氣，充滿力量的感覺非常棒。
她決定做個簡單的早餐。預熱烤箱設定十分鐘，再打開冰箱，取出保鮮層的草莓，泡在水晶碗里，擱一勺鹽。接著拿出壁櫃里的大碗倒入一些低粉，適量玉米油，糖和冰牛奶，快速分離好蛋清至另一個大碗，用電動打蛋器打至發泡后，與麵糊混合均勻，放入預熱好的烤箱上下火180度烘烤十五分鐘。
在等待的時候，林月煮好咖啡，洗凈草莓瀝干水，倒進一個綠邊繪玫瑰花紋的釉下彩盤子里。再去簡單畫好妝，蛋糕剛好出爐，膨脹了一倍高，焦糖色表皮散發甜香。她拿了個帶提手的方口籃子裝好，籃子底墊了塊灰色波點棉布。
細橢圓紋理的老榆木餐桌，配著大盤草莓和蛋糕籃，是早晨明亮溫馨的樣子。
只要願意，她做菜煲湯烤蛋糕麵包，向來好吃，也沒有刻意學，照著App里的菜譜做總是零失敗。但她偏不願花時間在瑣事上。
何俊生醒來時，林月已經走了。好久沒吃林月烤的蛋糕了，口感綿密蓬鬆甜度減半。他喝了口手邊的冰牛奶，綠玻璃杯子放在冰塊堆的大碗里保持剛好的冰涼。喝冰牛奶是他和林月共同的習慣。
每天這樣就好了。何俊生心裡想著，薄唇上翹成好看的弧度。只要願意，他有無數方法讓林月好好待在家裡，但他也不願花時間在瑣事上。
到公司坐下后，林月開始處理工作郵件。今天要做的事，在開車過來路上，她已快速過了一遍，有四個會議；找市場負責人談話，最近銷售指標總是卡在及格線毫無突破；下午還有兩個客戶要見。
這時，一封沒有標題的郵件讓林月眉頭微蹙。內容是手機聊天的截屏。是三個月前那女生的頭像，瓜子臉大眼睛，黑長直發。還陰魂不散啊？林月心裡冷笑，看截屏是女生和何俊生的對話：
紫蓉蓉：謝謝俊生哥，你昨天送的玫瑰，好大一捧，閨蜜們各種羨慕嫉妒恨。
俊生：寶貝喜歡就好，愛你。
紫蓉蓉：我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你，我等你，等你處理好和她的事。
俊生：你最善解人意了。給我點時間，她那張冰山臉，看得心煩。
紫蓉蓉：嗯，我相信你。吃過晚飯了嗎？
俊生：沒有，等會兒過來吃你。你皮膚比巧克力還滑，我要一點一點舔。。。
紫蓉蓉：俊生哥好壞，每次都把人家搞得渾身散架似的：）
即使只是截屏，那露骨的話，讓林月心頭尖銳的撕扯著的痛。她又想起幾個月前早晨看到的那幕，穿著白毛衣的清純女孩，金絲雀似的嬌小身子，他們從酒店纏綿一夜走出。
但是，王蓉不知道截屏那日正是林月生日，他很早回家了。
她更不知道，何俊生從不在社交媒體以本人照片做頭像。他對那張過分好看的臉，有奇怪習慣--偏不喜歡被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是臉。
林月快速回復道：
「姑娘，PS技術有破綻啊，下次我會向你們謝院長建議，好好加強大三學生的基礎課。」
發完這封郵件，林月知道她應該不會再來自討無趣了，但心底像吞了顆蒼蠅般噁心。她曾經打聽過，知道她是某藝術學院的學生。
屏幕那頭的王蓉，看到這個平心靜氣而暗藏利刃的回復，有些發愣。沒想到，林月對她倒是調查得清楚。自己臨近畢業，當然不想節外生枝。何俊生，是她眾多列表目標中的一個。可惜，那天晚上他確實什麼也沒做，房間開的兩個。
這件丟臉的事，一度讓她非常懷疑自己。但明明鏡子裡面，巧笑倩兮，膚白如雪的她，根本挑不出毛病。
俊美而事業有成的何俊生，始終讓王蓉念念難忘。他不理她，她便想放火引燃他後院。今天的交鋒看來，她連點火的資格都沒有，如此輕易就被識破花招。
林月其實並不平靜，那天早晨親眼目睹這兩人走出酒店的畫面，是她心頭抹不去的裂痕，一旦產生，不知用什麼填平。心口的這陣剜心痛，迫使她轉移注意力到工作上，繼續處理未讀郵件。
結束一天工作，又到晚上八點過。林月叮囑幾個留下加班的同事早點回去。助理張嵐是個臉蛋圓圓剛畢業不久的年輕女孩，她收拾好東西，怯生生的望著林月說：
「老大，你也早點回家哦，晚上少喝些咖啡會失眠的。」
林月看著手邊第五杯超大杯拿鐵，笑了：
「嗯，我習慣了，你家住得遠，要不要搭我車？」
「謝謝老大，不用了，男朋友剛下班順路接我，我先走了」說起男友，張嵐圓圓的臉似有層光，如蘋果打了蠟，整個人亮了起來。
林月點點頭，有些羨慕年輕情侶單純的小幸福。
眼角掃過桌旁雜物藍里的深色格子傘。對了，徐希泉家應該住附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方便好把傘還給他。林月發了信息。兩秒后，徐希泉回復她了。原來他家就在寫字樓對面的小區，他才跑完步，在樓下等她。
她今天恰好穿了件少女氣息的Free People白色長裙，夜風溫柔的吹起蕾絲喇叭袖和裙擺。她遠遠看到草坪邊櫻花樹下的男子。這附近綠化做得挺好，路邊都栽著日本晚櫻，重重疊疊的大朵花瓣，偏是梨花色白，被風一吹，花瓣似落雪紛紛。
林月突然間心動，十多年前的記憶中，也有似曾相識的一幕。學校正門口那棵大樹，是藍花楹，落花季節有動人心魄的美，起風時吹起漫天漫地的藍色花瓣。那時的男孩，也和眼前這般，穿著運動T恤，短褲球鞋。
「給你傘，多謝啦。」林月笑著遞過傘，說，「你也有跑步的習慣啊？」
「嗯，」徐希泉笑起來依舊有種陽光大男孩的感覺，「我們有個夜跑群，人多了容易堅持。去年長胖不少，夜跑一段時間又回到以前的體重了。」
林月立馬好奇，她只有晨跑的習慣，從未試過夜跑。
「晚上跑步后回家，身體會疲倦，睡覺特別香。」徐希泉說。
睡眠是林月的隱憂，以前總是一覺天明。而最近越來越多次在凌晨三點醒來，望著天花板再無法入睡。
「聽起來很好哎，我以前是早晨跑步。」
「那明天一起來，試試晚上跑的感覺。」徐希泉說。
林月一口答應，約定明天七點半在小區門口見。兩人再閑聊幾句，互相道別回家。
回家后收到何俊生簡訊：「月兒，我在機場，出差時間臨時提前了。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身體，別熬夜少抽煙少喝酒。回來給你帶禮物，想你。」
「好的，注意安全，別太辛苦。」林月簡短回復。心想還好他不在，今天吞了蒼蠅的噁心事，註定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心情應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