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飛狐舞
寂滅府域的生門裡，陌果抱著枕頭坐在床上，慘白一片的房間中唯有一顆金黃色的樞紐珠凌空閃耀，沉浮不定，劃出道道倏爾閃逝的淡黃軌跡。慢慢地，淡黃光點凝而不散，絲絲縷縷纏繞，在樞紐珠上空鋪展開府域外的景象。
陌果連忙凝神聚焦在景象之上，額間閃爍著各色能量石的海怪頓時猶如身臨其境一般，氣勢撲面而來，這是拓流焰一枚金色豎瞳的視角。恍惚間，她好似附身在了那枚金瞳之上，隨著拓流焰唯其獨尊的律動而馳騁，對三級能量石以上比她修為強大的海怪，再無畏懼之心。
他的眼神，堪比萬箭穿心，景象之中的海怪一旦撲近，便被狠狠彈開，冰晶魘調動了一部分海怪攔截拓流焰，躲在某個隱藏極深的角落醞釀著驚天一擊……
近千個海怪重重掩護之後，一條漏網之魚——四級能量石，相當於妖府期的海怪，吐出如梭般細長無比，極具粘性的毒舌，瞬間彈至金瞳毫釐之間，整個景象上都瞬間放大長滿了黏液倒刺的細小暗器，暗紫色之中透漏著凜冽的殺機！
那一瞬間，金色的豎瞳似乎不動了，而陌果的呼吸，也在這一刻緊張到了極致。
突然，景象動了，一片金芒以超越肉眼極限的速度閃動起來，金色的豎瞳好似脫離了蛇軀一般，不可思議地瞬間騰挪。
景象在毫秒之內轉換了十幾個方位，閃過放大清晰無疑的，躲在暗處的冰晶魘，閃過暗襲海怪的致命弱點部位，閃過墨蛇極具力量美感的蛇尾彎折……
而這，遠遠不止樞紐珠景象轉變的極限！陌果只覺眼睛刺痛，一片眼花繚亂之中，只看清了三個一閃而過的景象，就再也無從捕捉。
不只是金色的豎瞳，拓流焰的神識重重疊加，即使身在近至眼前的危險之中，他仍然是絲毫不見慌亂地絕傲睥睨，那股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撐起了他從頭貫穿到尾的脊樑，永遠直挺。
即使景象已經因高速閃動模糊不可辨認，陌果也毫無理由地相信，區區雕蟲小技絕不可能傷害到他。連冰晶魘這樣強大的鑄脈期東海霸主，他都能輕鬆碾壓一籌，可見之前深陷海怪重圍，只是一種迷惑對手的假象而已。
樞紐珠凝聚的景象，憑陌果的化形期眼力，已經難以看清分毫。陌果隨手把枕頭扔開，站起身來，對著靈動的樞紐珠道：
「拓流焰，不要用你的府域保護我了，我可以一戰。」
許是聽到了陌果的話，絕世金瞳，橫龍卧尾，以一蛇之力抗擊百萬海怪的震撼場面再度讓陌果得以看清，然而陌果已經不再去看，她不僅沒有被拓流焰呈現的強大所折服，反而想要親自加入到戰鬥中去。
「你的法術可以勉強擊退三級能量石海怪，但這是千百隻海怪圍攻，本王覺得你必死無疑。」
帶著淡淡威壓的磁性聲音響徹在房間之中，傳話間，又有三隻三級能量石海怪包抄蛇首，金瞳中一前一後兩隻海怪的殘忍利爪已經探出。
其實陌果堅持出來的更深一層原因是，擔心拓流焰將東海秘寶據為己有，她索性自己一窺究竟，各憑機遇佔得先機。
「不，你錯了，這次讓我證明給你看我的實力，我不是累贅。看沒看過你幫我放進儲物戒里的幾本書，其中有一本狐妖心經？狐妖專屬下位法術——飛狐舞？」陌果勾起嘴角，淡然自信地駁回了拓流焰的質疑。
一路行來，除了逃亡緊迫，陌果一直沒有落下妖力的修行和法術的鑽研。
這裡靠近東海秘寶，天地靈氣格外濃郁，是修為增長的風光寶地，當然還有那一輪圓形妖月，使得妖力回復速度加快。回首驚覺她的修為已經提高不少，而飛狐舞則是她花了大部分空餘時間潛心修習的保命法術，如今只待實踐這一身法的效果。
陌果一瞬不瞬地盯著左邊那隻海怪的利爪，體內妖力分成兩股，再擴散成道道細流，自一左一右的血脈川流而過，最後匯聚成一。
手心分別醞釀著暗鐧術和青刃術，蓄勢待發，瑩亮的能量石仿若異芒佔據了她的瞳孔。
「是嗎？那就讓本王看看，你的自信從何而來。」拓流焰邊傳音邊心念一動，將陌果移出寂滅府域。極其短暫的適應過後，陌果已然置身府外，而拓流焰的最後半句話仍回蕩在耳邊。
從何而來？
陌果祭出分水珠，穩定身形，雙手一錯，神韻竟與拓流焰處事不變的傲世態度有幾分神似。
一左一右手心抬起，妖力鎖鏈與震蕩青弧同一時間激射而出，強化的下位法術讓超出她一個大境界的海怪也為之停頓片刻，堅硬的骨殼上留下淺淺擦痕。然而，陌果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緊接著，妖力在血脈之中自然遊走，隨心所欲的奇特感覺使得妖力出奇地契合血脈。妖力所過之處散發出白玉般的微弱熒光，如同骨髓般深入下一道血脈，層層傳達至手心，赤旋術凝成的赤色旋風更為凝實了三分。
狂暴的力量如同烈性的火焰，將三級能量石海怪的利爪撕絞成碎片，餘威稍減，撞到海怪的骨殼之上，將它遠遠轟飛了出去！
嬌小的身軀抵禦在巨大深邃的金色豎瞳之前，那枚金色的豎瞳，此時裝下的也滿滿是長發飄揚，意氣紛發的化形期狐妖。
那頭深栗色的長發轉了過去，如玉凝脂般婉好的純美容顏，沖他一笑：「如何？總算，我也保護了你一回！」
「本王不需要你保護，管好你自己就是。」金色的豎瞳微微一頓，就偏轉焦距，兩人逐漸拉開距離，各自為戰。
拓流焰雖然很是自傲地認為陌果能越階修鍊法術，挑飛神智較弱的海怪，都是他的成果，事實也確實如此，但他心裡還是有些讚賞陌果的。
修為層次決定了思維不同，陌果太過弱小，以至於他很難提起長久的興趣。在他和她真正算賬之前，首先要把她的修為提上來，這也是他為什麼耐心教導她的原因。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卻是……
黑暗中，有一雙幽瞳焦躁地審視著整個戰局。
作為東海霸主，冰晶魘早已習慣控令東海，寧願讓手下海怪的數目減少一些，也不願以身涉險。
可是，眼下海怪的犧牲卻並未得到多少回報，那座隱蔽在海底之中，被靈隱陣法所遮蔽的無極仙府，億萬海怪久攻不破，甚至連護法屏障的一絲波瀾也沒有掀起。
冰晶魘不敢奢望連它都能在十年前艱難尋找，最終看破的陣法，能瞞過拓流焰多時。正因如此，當感應到拓流焰的降臨，它才當機立斷地把握時機，誓要搶在前頭先行奪走仙府秘寶，進而反殺強勁外敵拓流焰。
現在它大勢已去，不敵拓流焰，卻無法撼動仙府分毫……難道，要將守候了十年的東海秘寶放棄嗎？
經過觀戰，陌果已經能在幾百隻海怪的圍攻之中進退有序，攻防得當。她發現，低級海怪的眼神比較遲鈍，像是靈智未開。
而冰晶魘的五級能量石受了傷，控制海怪的行動也遠遠沒有如臂使指的感覺了，海怪每每轉彎攻擊，總會像發條擰到了底一般乾澀地停頓一下。
這使得陌果擊飛同修為的二級能量石海怪輕鬆不少，妖力鎖鏈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所向披靡，橫截擠在一條線上的海怪，每揮舞一次，就帶走數十隻海怪。
陌果被久攻不下的表現，吸引了三級能量石海怪的注意，放棄前赴後繼攻擊目標巨大的墨蛇，轉而攻擊陌果。還未等一隻海怪靠近，陌果看出了它的意圖，早已醞釀多時的赤旋術送它歸西。
可不等陌果重新運轉還剩一半的妖力，兩隻三級能量石海怪驀然在身後浮現，正面更有一隻突然襲來的四級能量石海怪……
「能量法術——晶爆，破！」冰晶魘喃喃低語，那隻突襲陌果的海怪額間的能量石光芒大綻，以燃燒生命為代價自我爆炸，陌果應該必死無疑了。
冰晶魘解決了這個小麻煩，便釋放了另外兩隻三級能量石海怪的控制，不再關注陌果，腦後的湛藍紋路一直高亮，壓力隨之消減了一絲。冰晶魘全神貫注地窺視著拓流焰，暗自冷笑：「很快，就輪到你了。」
幾乎是海怪自爆的同時，陌果四分之一的妖力盡數外放，周身散發出一團氤氳霧氣，突然，無形的妖力全部后縮，一根，兩根……
在陌果身後形成三根狐尾的虛影，如同被拉長的細絲般靈動地支撐牽引著陌果的身法，狐尾妖冶，一收一縮間陌果如同妖魅一般騰挪在爆炸的晶片，三級能量石海怪之間。
虛影倒旋，極快地飛曳出了爆炸範圍，而身後的兩隻海怪失去冰晶魘的控制，還遲鈍地捕捉著陌果留下的虛影，與四級能量石的晶爆撞在了一起，慘烈地炸成碎片！
陌果虛形的狐尾搖晃出唯美的弧度，整個身體倒飛而出，又依靠狐尾虛影穩定下來，雙手自然而然地凝起兩團很久沒用的狐火，專屬法術可以根據自身條件變化出多樣的妖力運行軌跡，這時的她才有幾分狐妖風采。
「以遲鈍海怪的修為降級計算，有了身法飛狐舞，我可以躲過化形期妖修的突襲，乃至結丹期妖修的正常攻擊。但是，在人類面前不能使用飛狐舞，容易暴露狐妖的身份。」
陌果連連擊退了海怪，並無自誇自得之意，海怪本就是以遠勝質量的數量，實行人海戰術。
眼下圍攻她的海怪數量並不多，身法攻擊更是比她還要遲鈍上兩三倍，它們的修為全在能量石的等級之上，和妖修道修的實力無法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