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神秘東海硝煙起
海面突兀地拉近，光風一反常態，直直地往下飛去。若不是拓流焰攔住了陌果，陌果只怕要一頭栽進茫茫大海。
突變間，沒有人注意到光風突然僵直了幾秒的蛇尾，和些微痛苦的神色，蛇首直面碧海，就連他自己，也看不清海中的倒影。短暫失控，他的心頭閃過一絲茫然。
陌果箍牢了腰間那隻溫熱有力的手臂，安全感油然而生，第一時間取出了分水珠緊緊拽在手心。
想起無論是她亦或是拓流焰，在海里都會遭受妖力的抑制，情況不利，她沖著光風大聲提醒道：「不要到海里去，飛起來！」
拓流焰雖然注意到了光風的異常，但他並不關心。陌果的話竟真的讓光風停頓了一刻，他卻是皺起了眉，橫生不悅。
「光風，你到底是誰的屬下？本王，還是……」
這句話，不是拓流焰開口質問的，而是光風在捫心自問；這句話，從他第一次聽到開始，就牢牢記在了心裡，一刻不敢忘記！
就是這一刻，光風並沒有因為陌果的話而停頓，他的停頓只是為了緩衝失控下落的趨勢，以更緩和的角度入海，盡量讓背上的少主感到平穩——至少他對於自己的停頓，是這麼想的。
拓流焰冷眼看著光風羽翼半攏拍打在海面上，濺起沉沉的水花，淋濕了的羽片深棕不再，顯得灰暗，蛇軀浸入碧藍的東海。海水迅速向上蔓延，即將過膝之時，拓流焰才吩咐出聲，聲調冷酷沒有情緒的起伏：「飛上去。」
光風又飛離了海面，但仍然在這片區域上空徘徊，蛇瞳鎖定了深海下光瀾遍生的某處，蛇信急嘶，焦慮不安：「少主，屬下發現霽月了，就在這海下，海怪在圍攻她！」
好端端在天上飛的翼蛇，竟然掉到了海里陷入海怪的包圍！這和斬斷一個人的左膀右臂，躺在屠宰場上任人宰割有何區別？霽月此刻面對的危險，不管是對她自己來說，還是對光風，或是陌果來說，都是……極端致命的。
拓流焰金色的豎瞳中晦明不定，似乎在觀察著什麼，雖然他和光風的思維考慮並不在一個頻道，但他所做的決定仍符合光風的期望：「下海，追！」
「等等，你在海下……打得過它們？」拓流焰一頓，卻是陌果滿含關切的杏眸凝視著他，語氣緊張。
他金瞳深邃，只道了一句：「管好你自己。」
幽幽瀾海三千水絲，在分水珠的隔離下，好似流光珠漣般涓涓散開，陌果時刻準備著龜息術的釋放。飄在光風后側，看到拓流焰未變蛇身，就以渺小人類之軀撞進重重海怪之中。
陌果心中不由得甚是緊張。要不是拓流焰之前與海怪僵持不下的戰況實在令人堪憂，她也不會對他這麼沒有信心，多此一舉關心他一下。
管好她自己？她自然是比誰都珍惜她來之不易的第二條命。現在她只能靠光風飛離大海，性命與他們綁在同一條戰線上，豈能不擔心他是否打得過海怪。
「少主，小心！」光風緊隨其上，霽月不停掙扎的青色蛇軀展開著長長青翼，在海怪之中左撲右打，見到蛇王更是氣力大增，高聲呼救。
拓流焰隻身涉險，還未有所動作，數不清的海怪遍猶如食人烏鴉貪婪地一擁而上，這次陌果不是在逃亡，所以看得更清楚了些——原來五光十色的色澤並不是海怪身體上的顏色，而是它們額間都鑲嵌著一枚能量石，分級對應著修為層次。
能量石上的光暈雖然只盈溢出三厘米左右，但積少成多，拓流焰瞬間就被掩蓋得不見了蹤影。陌果粉唇緊咬，抬起右手就是幾個強化青刃術轟擊密密麻麻的海怪，以盡綿薄之力。海怪天生擅長海斗，生命力更是頑強，在這片未開發的神秘東海之中稱霸至今。
霽月見狀，柔情綿綿的青瞳之中瞬間變色，跟著光風復又大呼一聲『少主小心』，勉力施展千幻鳶尾術掃開周圍已經稀疏，不能造成危險的海怪。隨即極大弧度地張開蛇腔，口中青芒大盛，一顆裹挾著盈盈青光的妖丹噴吐而出。
陌果第一次見識到法術之上的丹技，霽月雖然只是衡濃度中級血脈的翼蛇，但結丹期才能修習的中位丹技威力，已經逼近純濃度所能施展的上位法術。蛇王的空騎蛇仆除了長途飛行作為主要能力，修為也不可小視。
青蘊妖丹脫離蛇腔之際，變幻著方位急速旋轉，僅僅三秒便有三百道的青丹印滯留在海水中不見衰退，霽月輕叱一聲，翼蛇騰閃印嗖嗖嗖地變大穿擊海怪而過！
可惜飛空妖獸的妖力在海下，比之陸行妖獸更為受到壓制，霽月為免受傷早已消耗過大，此刻救助蛇王心切，已經使出她能儘力的最後一招。若蛇王情勢不見好轉，性命依託於蛇王的兩蛇一狐仍然處於危險之中。
雖然陌果並不是希望霽月已死，但無論如何，霽月也不該是這番生龍活虎的樣子，簡直就像海怪刻意不痛不癢地凌虐霽月，拖到現在給他們看一般……
霽月屬翼蛇血脈，專屬的法術不是陌果所能修習的，陌果推敲了一下自己的強化青刃術和翼蛇騰閃印的威力差距，強化青刃術大概處於中位法術至上位法術區間下游。
繼而陌果重新將注意力投至拓流焰身處之地，掌心法術連發，身邊有海水劇震，勁風呼嘯而過，光風亦是撲閃著羽翼，道道羽片尖鋒矗立，自拔而起扎入海怪的身體，血痕不斷。
海怪的兇猛回擊，盡數被拓流焰擋下，說不上疲憊，但也絕不輕鬆，赤月霸指連點，海怪怪叫一聲倒飛數米。期間拓流焰五花八門的法術不絕，甚至多次施展強化青刃術等下位法術，好似有進一步教導陌果的意味在內，陌果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收穫了不少對新法術的領悟。
光風的羽片可以作為法術釋放，也可以通過妖力修復，但在他釋放完最後一波羽片時，卻好似受到了極大的痛苦般蛇軀抽搐，劇烈地翻攪海水，陌果不得不退避三舍。誰也沒有料到，最先出狀況的不是霽月，竟然是光風！
陌果看著光風褪去羽片痛苦的異狀，焦急不已，突然她眼睛一亮，心神俱震，指著光風的蛇尾道：「光風，你的尾巴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枚雪白色的翎羽？這不是你的吧，這一定是鳥類才有的翎羽啊！」
「幫……唔……快幫我拔……」
光風在蛇尾僵直時就已經察覺有所不妥，但沒有想到白雪踏雲隼如此詭譎，居然在掃中他時留了一枚不顯眼的翎羽在他體內以作跟蹤信號，甚至讓他幾度僵直栽下海。
若不是他碰巧拔光了棕色的羽片，恐怕還發現不了這一陰招。
陌果遠遠地觀望狂暴翻騰的翼蛇，羽翼如暴戾的閃電般撕划著靠近的一切事物，可她知道，光風為了她的安全已經儘力在剋制自身的痛苦了，足可見那枚翎羽給他帶來了多嚴重的干擾。她更應該儘快拔出才是，於他於己都是最有利的選擇。
陌果頂著分水珠游過海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光風的蛇尾，口中預警一聲，讓光風稍稍忍耐暫停：「別動，我這就拔了！」
手指剛觸碰上顫動不止的雪白翎羽，陌果就暗道不好。手中傳來的溫度，遠遠迥異於海水的冰冷，滾燙好似溶蝕了的熱鐵，一脹一縮的脈動越來越緊湊！
陌果咬牙忍痛，用力一拔，飆起的血線讓她下意識地閉住眼睛，但仍沒忘記立刻把翎羽遠遠地拋開，為此她在手指上注入了不少妖力。
「轟——」光風脫力的嘶吼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沉悶爆炸聲掩蓋。碧藍的海水彷彿在哭泣，翎羽近乎純凈無暇的雪白，卻帶來了對於這片海水來說毀滅性的災難。
白極反生黑，閃現一瞬的黑耀之光硬生生地吞噬了方圓半米的海水，造成了短暫的空缺，緊接著四方的海水向內翻卷塌陷，重新填補了回來。有幾十隻靠近了陌果和光風的海怪，被爆炸嚇得一震，額頭上色彩不一的能量石似乎損毀了一角，亮眼的光暈黯淡不少，它們迅速地縮了回去。
這一下，似乎正好扔在了敏感的區域，驚動了未知的黑暗……
下層海水中迅速地探出一根立體多面的冰棱，夢幻色彩的水晶光澤瞬閃而過，轉移了陌果的注意力。
似乎有極為龐大的未知海獸在黑暗的深海里翻動上浮，一處處藍白色的錐狀尖刺在斜豎冰棱的拱衛下，爭先恐後地露出猙獰頭角，無論是外形還是氣勢，都遠遠超過正在纏鬥的海怪。
東海的霸主終於出現——似曾相識的冰棱和尖刺。
陌果突然想起了扎過掌心倒五芒星印記的那隻小怪物，渾身長著縮小版的尖刺，那奇異的一聲嘶叫竟能指揮千百海怪的行動，她似有明悟。
只是現在想告訴拓流焰已經來不及了，否則未免打草驚蛇，讓那隻巨獸的集火點轉向她。
霽月和拓流焰齊心協力，一番大戰，終於儘快轟退了海怪的侵襲。除了霽月傷勢狼狽，青色羽翼上道道撕口翻裂，拓流焰幾乎完好無損。陌果觀察到，其實轟退的海怪也並未有所嚴重的損失，妖獸的皮肉傷都好得很快。
聲勢浩大的試探，草草收尾。
「冰晶魘，小打小鬧到此為止，還不出來！」拓流焰此時仍是保持著人身不顯狼狽，黑裘冷峻，身處不利戰鬥的海中卻仿若雲間漫步般傲骨挺立，緊促而冷漠的臉龐高揚著俯視海怪散去，無形之中蔓延開生而王者的氣息。
混合著污血的海水自慚形穢，難以靠近拓流焰分毫。骨節分明有力的手指一曲一張，攝住霽月的青翼向後一丟，光風連忙帶著陌果退後接住了霽月。
這是獨屬於他一個層面的戰鬥，旁人無從干涉。
霽月青綠的蛇瞳都因為心有餘悸染上了嗜血的通紅，她瞪著又和蛇王混到一起的陌果，瞳中潛藏著快要抑制不住的怨毒。如若不是為了在蛇王之前找到陌果，將她暗中殺掉，又何至於要甩開光風單獨行動，結果落得個不慎被海怪纏襲的境地！
隨著拓流焰的話音落下，翻滾的下層海水傳來一聲冷哼，一直深寐在海底，操控東海全局的幕後霸主冰晶魘終於現身，顯露了它未知的真面目。
由於冰晶魘的軀體太過龐大，大致估算可能有百米之長，難以窺見全貌。只是與那隻小怪物相似度不低的冰棱讓陌果不敢掉以輕心，粗略地掃上幾眼便不再深析。
東海上遭遇的磨難一一在腦中過了一遍，進退有序戰術極佳的海怪，顯然就是這隻名為冰晶魘的神秘海獸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