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半夜挖坑，坑坑坑
風華寺白日景色優雅，夜晚則是陰冷幽靜。
「地方還蠻大的」莫清顏等荷香睡下以後就出來逛，當然逛不是亂逛，找事來著。
夜竹沙沙響，莫清顏借月光沿著一條小路走過去。小路很短，左右兩邊雜草叢生剛好容一個人走，莫清顏走到小路盡頭，駐足，抬頭是一座纏滿野草的假山。
莫清顏抬頭掃視一番，假山不算高，比莫清顏略高出一個人頭。草藤繁茂錯亂糾纏，不知繞了多少圈方能將這不大但也不算小的假山給纏得不留一絲縫隙。
莫清顏繞著假山走了一圈，伶俐的雙眸最終定在假山某一處，垂下的草藤重重疊疊如是一把厚重的門將洞口遮了個密實。
纏的夠嚴實的啊。莫清顏左扳右扯不見扳斷扯斷乾脆挑出腰間的散魂，莫清顏小牙半露，月光照耀，刀身反射出一道道亮光，正是手握刀柄，自上而下，開藤破絲。
「搞定」莫清顏收起散魂，素手左右撥開弔下洞口的草藤就走了進去。
夜色撩人，一個籃球場般大的露天院子出現，花草摻雜，沒有螢火蟲，只有低吟的風聲。風過草間，膝蓋高的草如同稻田裡的水稻，遇風則搖擺，鼓起一層接著一層的浪。
月亮很高，莫清顏照著記憶中的位置掃視一周，野草野花之中，一座拱起的東西赫然出現。
莫清顏吹了個口哨，找到了。
「呃……這是……」當看到面前建築物前面豎起的一塊無字碑，莫清顏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沙沙——」周圍除了風吹草動聲就是上夜班的鳥在叫，這裡寂靜無人，涼颼颼的。
陰冷之氣自尾椎升起，莫清顏打了個寒顫。
趕緊挖土趕緊溜人。莫清顏左右手交叉擦了擦手臂，挑出散魂就開工。
荒草凄凄，風華寺某處小院傳來細碎的挖土聲。
這一次應該沒找錯了吧……抱歉啊打擾了，挖完就走。莫清顏抬手抹了一把汗，抬頭看著面前豎起的無字碑碎語。
不知道挖了多久，莫清顏手下一頓，土下面硬硬的東西頂住了匕首。
莫清顏將散魂放到一邊改為用手扒，不多久一個小盒子形狀的東西出現在眼下。
又是盒子？莫清顏將盒子取起來，不會又是層層機關要破解才能看到裡面的東西吧。
小小的盒子轉了一個角度，莫清顏將盒子口朝反方向開，這樣就算是有細小的暗器出現也只會射到前面去，不會朝她這邊射。
「扣！」莫清顏打開固定盒子的木扭，沉悶的聲音在幽靜的夜顯得極為清脆。
很體貼，這一次盒子沒有任何機關。莫清顏將盒子轉回來，入目是小小的一塊令牌。
謹慎取出，借著月色可以清楚看到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顯眼的藍字，望著手中吊著兩條藍色流蘇的令牌，莫清顏雙眸疑惑，這什麼東西……
草木動，月色陰沉。
有人？
莫清顏收起令牌找個地躲了起來。
這麼晚了誰會來這裡。莫清顏撥開擋住視線的雜草，透過縫隙，莫清顏可以看到一個白色影子慢慢走了過來。
來人腳步很慢，平穩悠閑又有目標的腳步可以看出此人經常來這裡。
莫清顏張大眼睛偷偷望去，會是誰。
「睡不著，來看你呵」
經歷了數歲年華的聲音朝無字碑那方向傳過去，那聲音蒼老而有力，莫清顏乍一聽眼睛瞪得更大了，千機老頭怎到這裡來了？還是這種時候？
他說來看看？莫清顏朝千機看去，此時的千機並不像平日那樣束髮，白花花的頭髮隨意散在身後，很長，也有點滲人。
夜半三更的扮鬼嚇人，想不到千機老頭有這種癖好。莫清顏忖道繼續偷看。
「院子，很冷清啊」千機手中葫蘆傾斜，清澈的酒水就這樣倒在碑前，月光復出，從葫蘆口倒出的酒水泛著銀色光芒，一如那人清澈的目光。
他在說什麼。莫清顏距離千機那邊有些距離，只見千機正拿著一葫蘆酒望碑前倒，至於他嘴裡喃喃著說些什麼，莫清顏並未能聽到他說些什麼，即使是用心聽也只能聽到模糊不清的聲音，好像說是冷清。
的確，莫清顏抬頭掃了圈周圍，除了花花草草就是碎石頭牆壁，白天的話還好，要是夜晚，月高之時就一座墳孤零零坐落在院子中央，的確是冷清了些。
千機喃喃了許久，待莫清顏趴麻了的時候，千機在墓碑前面坐了下來，手中酒葫蘆一舉脖子一仰，空氣中再次散發著濃烈的酒香味。
莫清顏看著聞著，舔唇，好酒。
「三十年了……」千機望著面前冰冷墓碑，眸中悲涼之色已是數次的四季流轉，多少年過去了，唯一尚存的已是模糊不清的回憶。
——你年紀與我尚同，為何發已如雪。
——千字一族皆是如此。
——我叫容笑天，你叫什麼名字。
——千機。
——千機，這路你可會陪我走一遭。
——好。
——千機，待我平定山河，你我二人賞盡天下繁華。
——好。
——千機，你算盡天下大勢人之命運，今日可否為我算一卦。
——好。
——千機，我老了，你還是這個樣子。
——千機，我走了……
碑前水滴起，千機眨眼，不知什麼時候已是滿眼熱淚，原來模糊的不是回憶……
酒香瞬起，千機仰頭猛灌，多餘的酒水自嘴角溢出，滑 濕了衣襟。
蘆中酒已去了大半，卻仍不見人奪酒。
待眼前模糊的一片逐漸清晰，千機額頭抵住那毫無溫度可言的無字碑，笑「任是天下繁華復又看盡，你不在了，一切皆如過眼雲煙，過目即忘……笑天，這具不老之軀不知何時方是個盡頭……」
沙啞的聲音帶著哭腔，一字一句慢而哀慟。
他……在哭？一直保持安靜看著千機那邊的莫清顏不淡定了，敢情這老頭和這墳裡頭的人很要好？到底好到什麼程度居然能讓老頭傷心到這種程度。
細碎的哭聲斷斷續續，莫清顏一陣煩躁，到底在說什麼。莫清顏抓著雜草的手收緊，想了三秒最終決定匍匐前進，當然，要慢慢的。
應該不會發現吧……莫清顏爬一下就抬頭看一下千機那邊的動靜，許久不見千機有所察覺，莫清顏放心很多，如果是平時的千機老頭，莫清顏估計開始爬的第一步就已經被發現了。
果然還是太傷心了么……
莫清顏能體會這種感覺，不過這千機是不是太傷心了，還拿刀，這是要挖……
刀！莫清顏猛的抬頭，此時千機正拿著刀慢慢往上抬，那悲傷的神情，那生無可戀的動作……
「你別想不開啊！」莫清顏已經顧不得什麼了，起身就撲上去搶刀，再悲傷也不能尋死啊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不知道要珍惜生命么！
蟲子飛，半壺葫蘆酒灑落地，莫清顏單手抄過千機手裡的小刀，另一隻手強壓住身下的老人，嗯，比起老頭輕生死去，莫清顏寧願老頭被她壓斷幾根骨頭。
「我說老頭……」莫清顏奪過來輕生武器開始說教，然而低頭的一瞬間莫清顏結巴了。她懷疑自己眼花，抬手將眼睛揉了又揉，然而眼睛都要被揉腫了眼下還是同一副畫面。
莫清顏收刀的手就這樣頓住，應該說是整個人愣了，愣了大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句話「你……是誰？」
凌亂劉海下是一張清俊的臉，他五官柔和，眼眸震驚，觸手肌膚是滑手。剛才趴在那邊的時候看到的千機只是一個黑色影子，如今看清楚了這哪兒是個老頭，分明就是個模樣英俊的……年輕人？
「你是誰」比起莫清顏的震驚，千機倒是平靜多了，見得剛才突然撲上來的人是莫清顏，趕緊收起那句『你怎麼在這裡』改為問話，並不回答莫清顏的話。
「我還問你呢」莫清顏起身，上下指著面前的千機老頭「你……你是千機老頭？」
莫清顏半是肯定的一問叫千機才反應起來剛才他來這裡的第一句話是用年老的聲音說的，看這樣子莫清顏是聽到了，既然聽到，莫清顏一下子就能聽出來是他，即使他現在不是平日那個蒼老的樣子，就莫清顏逆天的思想肯定能釘釘子，不過千機終究是活了大半輩子，這種慌張的情況，他還是能夠處理的。
乾咳一聲，千機年輕的雙眸對上一臉探究的莫清顏，問「什麼老頭，我相貌堂堂雖不算是個美男子但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姑娘，你這話說的不對了啊」
「你不是千機？」莫清顏凝眉將面前的人上下打量，顯然是在懷疑面前這個人。
「姑娘認錯人了，在下百里，並非姓千」年輕的嗓音沒有一絲蒼老，或許是方才一場傷心，稍顯沙啞。
「百里？」
那人點頭「單名一個笑」
「百里笑」莫清顏接過那人遞過來的小刀，剛才情況緊急一時沒看清楚他尋短見的小刀就是她落下的散魂，想來剛才他是看到地上掉落的刀一時好奇拿起來看，是她莫清顏誤會了。
「你叫百里笑？」慢悠悠重複念著百里笑三個字，莫清顏繞著千機轉一圈，認真打量的樣子似要從中看出什麼端倪，然而除了身高以及一頭白髮以外，這人的確不像是千機老頭，至少容貌和聲音上天差地別。的確，這個人比千機可要年輕得太多了。
不過……
那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會是千機老頭的聲音。
「姑娘，我深夜來此是悼念故友，你一個姑娘……」千機故意不把話說完，『抓姦』似的眼神將莫清顏從上往下打量一番，一如剛才莫清顏打量他。
「咳咳」莫清顏的懷疑被千機這一句話給暫時堵了下去，假咳兩聲回道「睡不著，出來逛逛，逛著逛著迷路了……」
說道最後莫清顏目光散漫到處亂看，她大半夜的來挖墳……哦不挖寶貝，不論怎麼說都不能如實回答吧。
「原來你是迷路」千機狹長的眸子微挑，故意裝作很好騙的樣子，就著莫清顏的回答，千機撿起地上早已經沒剩下多少酒水的葫蘆，繼續道「在下對這裡也算是熟悉，我帶你出去」
有個台下，莫清顏怎會不接受好意，只不過看到這人熟悉的動作之時，莫清顏還是覺得有必要試試。
酒葫蘆飛，剛走到莫清顏前面的人一下子就趴到地上，樣子好不狼狽。
「姑娘這是作甚……」無辜的樣子任誰都看不出一點瑕疵。
莫清顏秀眉皺了一下便朝地上的人伸出手，笑嘻嘻道歉「看到你背後有蚊子，一個不小心沒把握好力道……抱歉抱歉」
「原來是蚊子啊」千借莫清顏的手力站起來，在聽到莫清顏的道歉之後感嘆一句而後繼續道「不過姑娘你這手力……」
「呃……一時沒把握好力度，見笑，見笑」莫清顏打哈哈賠禮，雖然她偷襲成功對方沒能像千機那樣飄逸躲開，但是莫清顏還是覺得這個人很可疑。
「姑娘我們走吧，夜色已深你一個人跑出來總是不好的」
「嗯好，走吧走吧我跟著」莫清顏讓千機先走，既然說是迷路總的讓他先走不是？
「那你在後面小心，我走慢些」千機吩咐後轉身，轉身帶路的同時手撐在腰側揉了揉，在背對著莫清顏的一張臉是痛的變換著表情，這丫頭下手還真重。
前面的人揉腰前行，莫清顏則是指背搓了搓鼻子，下手重了點。
跟著前面的人走，莫清顏回頭望了望身後的一座孤墳，剛才千機悲痛欲絕的情景再次出現在腦中。
「姑娘？」
「來了」莫清顏追上去，望著前面人繼續走的熟悉背影，莫清顏覺得，明天有必要去找下千機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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