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後宮
「你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已經死了……死在城樓之下……是我……是我親眼看到的……」。
妙洛驚恐的盯著我，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跟你說這些，本來也不是為了讓你相信的，你不是一直都耿耿於懷，我只不過是一個婢女嗎，如今知道了是不是好受些？」。
我看向跪坐在地上，早已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有的只是一臉的錯愕與惶恐的妙洛。
「是啊……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婢女那麼用心……」，妙洛的這句話說的凄涼，不知是在說我，還是在說她自己。
「可是你……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把這些告訴皇上？告訴所有的人？就不怕他們把你當成妖怪？」，妙洛說著，又重新怨毒的看向我。
「讓我說你聰明呢，還是說你傻，你覺得你說這些又有誰會相信？況且你剛才不也說了，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婢女，無緣無故的動心……」。
我想，大概是她一時慌了神，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你是說……你是說……皇上早就知道你是誰了？他早就知道了……」，被我這麼一說，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當她明白了之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是難看，蒼白的沒有了半點血色。
「是不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接受……而我……不管為了他多麼努力的，想要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他也都是視若無睹的……」。
「這些還需要別人回答你嗎？你心中其實早就有了答案的，不是嗎？」，我看著她，不禁輕輕的嘆了口氣。
是啊，其實早就有答案了，可是還是不甘心，是不是？還是想要試一試，總覺得萬一呢，是不是……
可是，這世間哪來這麼多的萬一，若是愛一個人只是為了將他佔為己有，這樣的居心，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只是，我想大概妙洛的這份心思，應該是從她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吧。
我還記得，當年冥夜還是王爺的時候，她將我毫不客氣的擋在門外的時候，看向我的那個眼神。
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她那個樣子只是盡職盡責罷了，如今想想，大概也就明白了各中的原由了……
只是人大抵都是貪心的，遙不可及的時候，覺得即便是看看也是好的，當真正放到你的身邊的時候，便再也忍不住這貪心，想要獨佔了去……
可是，到頭來也不過還是一場空而已。
我走出牢房，回頭去看依舊呆坐在地上的妙洛，不知是被我剛才告訴她的事情嚇到了，還是被這不爭的事實打擊的，整個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不可一世。
那個樣子再也不是洛貴妃，而是妙洛……
可終歸她是妙洛，主僕一場，我不能不念舊情真的就置她於死地。
我跟冥夜說，我想他大概也多多少少還是念及了一些這些年來，妙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再加上我實在是不想要傷害妙洛，冥夜思量了很久，最後終是下了旨，將妙洛貶為庶民趕出宮去，此事也就算是了了。
傳旨的那一日我沒有去，想著這樣的場面還是不要去的好，免得不必要的尷尬，只希望她今後能夠好自為之。
可是，聖旨傳下去沒多久，德公公就急匆匆的跑到我這裡來，順了半天的氣，才吞吞吐吐的跟我說，妙洛……死了……
「怎麼死了？不是免了死罪，趕出宮去的嗎？怎麼就死了？」，我聽了德公公的話，瞬間腦袋嗡的一聲，像是要炸開似的痛起來。
「誰說不是呢，老奴宣完旨，也將姑娘賞給她的那些個東西都給了她，吩咐她收拾收拾就跟老奴出宮去吧。
「她當時也沒說什麼，還應了下來，可……可……可沒過多久……這……這牢里管事兒的就急急忙忙的跑來，說是她在牢里……自……自縊了……」。
「自……縊……」，我重複著德公公的話，突然眼前就一片模糊起來，她這是寧願死在這宮中，也不願意離開的意思……
寧蓉在聽到德公公的話，也忍不住的抽泣起來，畢竟這些年的情誼，也還是有的。
寧蓉跟我說過的，這些年妙洛雖已不再跟她有什麼聯繫，可明裡暗裡的也都是很照顧她的。
我知道妙洛並不是一個壞人，她只是執念太深了，其實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執念，只是她的執念其實本不屬於她，才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可是，人都沒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可若是真的能這樣就將愛恨一筆勾銷，其實……也不失為一件輕鬆的事情吧……
妙洛已經被褫奪了封號，貶為庶民，就不能按照妃嬪的身份去安葬，可是這後宮中也沒有安葬庶民的規矩。
最終，冥夜還是讓人在宮外尋了處好一些的地方，將妙洛葬了，就像當初葬梅兒一樣。
最後，還是不能如願留在宮中，我不知道若是妙洛知道了會不會覺得不值，可是終究……都是註定的……
宮中的人都只當這洛貴妃是自作孽，嫉妒凌婕妤有了身孕，心有不甘才起了歹心。
如今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可是私底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怎麼傳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後宮中傳個謠言也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
蓮妃的父親，那位朝中的重臣，自知皇上除他的心已起，也明白大勢已去，便奏請皇上恩准他帶著自己早已瘋癲的女兒告老還鄉，說是一個瘋了的妃子留在宮中總是不好的。
冥夜也沒考慮太久，就准了；送蓮妃出宮的那一日，我站在高高的大殿上，看著一輛孤孤單單的馬車慢慢的走出宮門，覺得這樣其實也好，至少不用孤單的老死宮中……
自此，這後宮中便是真的清凈了……除了一個卧床不起的盈嬪，便再也沒有別的誰了……
這是好……還是不好……我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突然心中說不出的悲涼……
我後來又去過那小院幾次，那裡果然如雲塵說的，門被緊緊的封了起來，他是鐵了心從此不再見我了……
其實，我也知道雲塵既然說了就一定不會再見我了，其實……很多時候大概相見不如懷念的吧……
我去盈嬪那裡看她，才發現他們所說的身子不好，竟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
我之前見她，雖是覺得臉色不好看了些，卻也沒覺得有這樣的厲害。
盈嬪見我來了，似乎並不驚訝，看著我的眼神也並不陌生。
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寒暄了幾句便起身想要告辭。
就在我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叫住了我，與我說了一件事情，至此我才知道她為什麼見到我並不驚訝，也不陌生。
她說，那一日她經過漣鳶池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我與冥夜，他聽到冥夜喚我……璃兒……
盈嬪說，不管我是不是，現在我都是了……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倒是冥夜，後宮都沒人兒了，也沒見他有什麼不樂意，反而整日的纏著我陪著他做這做那的。
好像是想要將這些年錯過的都要補回來似的。
我陪著他在醉梅園裡收著熟了的梅子，發現他竟比我還要有經驗，德公公與寧蓉笑眯眯的站在一邊。
本來寧蓉也想要幫忙，可卻被冥夜阻止了，他對這些梅子可是緊張的很的，生怕別人伺候不好這一園子的梅子。
我開玩笑說，這園子理的梅子何其榮幸啊，竟是皇帝陛下親自來伺候著的。
冥夜聽了卻當真了，很是認真的附和我說，所以要是不好吃，他一定會龍顏大怒的……
好吧，或許那些梅子是真的怕了，所以……個個都好吃的很……
我也曾經試探著問過冥夜，要不要充盈這後宮，畢竟皇上的後宮空蕩蕩的，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兒……
再說前朝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樂意呢，一直在上奏選秀的事情，其實若是真的選秀，我雖然心裡不是很樂意，可是這大體我還是識得的。
不過，冥夜卻跟我說讓我就饒了他吧，說之前的也不是他自願的，也不過是為了我才硬著頭皮接下來的。
雖然，這樣說對盈嬪她們確實是不太公平，可這卻也是事實。
而且，冥夜再也不是一開始那個那麼容易就任人擺布的皇上了，面對那些群臣百官的勸慰，冥夜在高高的大殿上，只一句話就讓那些大臣們閉了嘴。
他說：「孤是讓百姓缺衣少吃了，還是讓罹月水深火熱了？如今國泰民安，孤的家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這是後來德公公跟我說的，我聽了忍不住的笑，如今這冥夜倒真的是底氣硬了，畢竟有了裴太傅與蓮妃父親的前車之鑒，至少現在是沒有人敢忤逆皇上了……
不過，凡是有利便有弊，每每說起別的皇帝都是後宮佳麗三千，而他是若水三千隻取我這一瓢……
所以……我得多多的補償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沒按什麼好心……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