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信不信註定
我穿過了大殿，走過了迴廊，經過了漣鳶池，對身邊的殺戮殛斃統統充耳不聞，有鮮紅的血濺在我的裙擺上，看起來那麼的刺目耀眼……
我一步一步的踏在城樓的階梯上，想著那一晚，我對冥夜說過的話。
「這裡是整座皇宮最高的地方，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站在這裡等著你，這樣你回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了」。
此時的天邊，已經開始有了曙光，黑色的雲層上，鑲上了一道金色的邊，甚是好看。
冥夜，璃兒等著你，無論怎樣都等的……
有風，徐徐的吹來，輕輕地飄，慢慢地飄，拂過我的臉頰，吹動我的衣擺，我輕抿了嘴角，站在這高高的城樓之上……
「璃兒！」，正在我朝著思幽的方向望眼欲穿，希望我等的人可以在這一刻，就能出現在我的眼前的時候，身後卻突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這聲音如此的熟悉，我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是誰，我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要問問他，可是到了這一刻，卻忽然又覺得一切其實，都不再那麼的重要了……
我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可以再見一面，我心心念念等著的那個人……
「璃兒，你在做什麼，你先下來，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 」。
見到我站在那麼高的地方，搖搖欲墜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摔下去的樣子，身後的人似是有些害怕起來，他顫著聲音小心翼翼的對我說。
我聽了他說的話，實在沒有忍住想要笑的衝動。
「好好說嗎？這便是你所謂的好好說嗎？」，我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切，兵戎相見，屍遍滿地……
不知是被我問的一時語塞，還是因為我正站在這城樓的邊上，讓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怕會刺激到我……
「從你讓我幫你把那司幽的文熙公主留在罹月開始，你就早已經計劃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只不過是自己騙自己，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將文熙公主留在罹月，根本就不是像司幽說的那樣，只是所謂的利益聯姻而已，你們就沒想讓她活著，打從一開始，就是想要用她的死來挑起事端……」。
我越說越心寒，但我又還能說什麼，他終是將我騙的如此的徹底。
可如今，眼前的這一片猙獰可怖，我不是也」功不可沒「的嗎……
「你主動請纓去到了司幽，也是早就跟司幽謀划好了的吧，為的就是等著文熙公主死的那一天，好演這一出苦肉計，想來文熙公主的死也並不是自盡了……」。
「可是雲塵，你當真以為冥夜他是一點兒都沒有懷疑的嗎？還是……你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他對你的惻隱之心……」。
想起那件血衣，我搖頭苦笑，這世上當真是關心則亂啊，不過有些人卻永遠也不會明白……
對於我最後的那句問話，雲塵並沒有回答，只是我能感覺的到，身後的目光正死死的盯著我。
「你終於做到了……所有的一切你都做到了……也終於將心愿實現了……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
我沒有回頭，像是在跟自己說話，但是身後的人卻聽的清清楚楚。
「璃兒，你先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他緊張的盯著我，向我伸出了手。
我並沒有去理會他，只是望著遠處漸漸出現的霞光，從雲層中迸射出來，鮮紅鮮紅的，與我今日這身嫁衣可真是相配呢……
「璃兒，我只問你一句，若是我現在說帶你走，你可會願意？」。
雲塵見我根本就不肯從那城樓上下來，便直接開口說了他從剛才就想要說的話。
「帶我走？」，我凝視著遠方，嘴裡悠悠的重複著雲塵剛才說的話。
「是，帶你走，這一切我都不要了，只要你跟我走，咱們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
雲塵的話聽起來並不像是玩笑，他是認真的，可如今，這些話聽起來，卻實在有些讓人覺得可笑。
「這話若是在你將我送進宮之前對我說，我聽了定是要高興的瘋掉的，可是雲塵，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滑稽嗎？」。
「我也以為我機關算盡，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到這天下，可是當你將那隻我親手為你戴上的玉鐲還給我的時候，我後悔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雲塵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此時的風吹的有些急，將那些聽起來格外誠懇，卻又格外荒誕的話語，統統的都吹散在了風中。
「我今日回來，並不是為皇位，只是為了你，璃兒……跟我走……」。
聽著雲塵那樣堅定不移的對我說著，我笑了，真心的……開心的……笑了……
並不是因為雲塵終於說了，很多年前，我一直想要聽他對我說的話。
而是因為，我突然想起我被圩勉逼著入宮的那一晚……
那一晚，也是有這樣一個人，他帶了那麼多的人，將這皇宮重重圍住，只為了我一人而來……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一身紫色的衣袍，記得那好看的銀色鏤空的梅花……
記得他推門而入，提劍走進大殿的樣子……
記得他毫不猶豫刺向自己的那一劍……
記得他一臉血污，卻還是笑著安慰我的樣子……
冥夜，我都記得，原來我都記得的。
原來，我早就已經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將與你的過往種種，全部一一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裡……這樣……真好……
「璃兒，你先下來，聽話，把手給我……」，雲塵說著將手伸到了我的身旁，想要讓我抓住他的手，從城樓上面下來。
「他說過最多半月，就一定會回來的，他說讓我等他回來，為他穿上嫁衣，他說……我們從新來過……」。
在聽到我說這些話的時候，雲塵伸過來的手微微一頓，「冥夜他不會回來了」……
我聽雲塵說的這樣的斬釘截鐵，知道他此番將冥夜騙去司幽，就沒有打著讓他活著回來。
冥夜說過的，雲塵想要的……已經不僅僅是這天下了，他想要我，還想要冥夜的命……
「他一定會回來的，雲塵，你信不信註定？我信……」，我看著那一輪紅日從艷麗的雲霧中緩緩的升起來……就如同我與冥夜重返皇宮的那一日，他不怒自威的站在宮門口，原本陰雨綿綿的天空，突然就晴空萬里。
從那一刻起，我就相信，這罹月的君主便註定了不會再是別人……
「就算他真的回來了又如何？」，雲塵說著轉頭，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整個皇宮。
「如今這皇宮上下已經都是我的人，即便他真的回的來，也不過是換個地方死罷了」。
雲塵說的，我一點也不擔心，我只是希望能再見冥夜一面，能讓他看看我鳳冠霞帔的樣子，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自己的……
「可是……看來……好像是真的等不到了呢」，我喃喃自語著，卻依然還是存了奢望，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
我緩步向前走去，身後的雲塵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驚呼出聲，「璃兒！你要做什麼！快下來！」。
「雲塵，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你曾經對於我而言意味著什麼，而那些年少時的承諾，我是有多麼的看重……可是我不恨你，也原諒你……」。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一臉驚恐，想要上前阻止我的雲塵。
「你曾經對我說過的，如果有一天你登上這皇位，而我卻不在你的身邊，那一切就不完整了；而冥夜他卻對我說，如果沒有我，那麼所有的一切便都沒有了意義……」。
我說著，眼前開始變的迷離，一片水霧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心突然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這一刻，我腦海中能想到的，全部都是冥夜為我所做的一切，那些事那麼的美好……
可我卻又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我們怎麼就浪費了那麼多的時光，浪費了那麼多能好好在一起的時光呢……
爹爹，璃兒以前不會選，可如今璃兒終於知道了，也明白了，可是……會不會太晚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天邊的霞光耀目，抬腳邁了出去……
「璃兒！」，我聽到了身後雲塵驚恐且絕望的喊聲，甚至還感覺到了他的手觸碰到了我的手腕……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他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不顧一切的將我護進了懷中，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璃兒！」，我看到雲塵拼了命的想要伸手抓住我，可是到最後，卻也只是徒勞的……我的身體騰空向下墜去.……
「璃兒！」，就在我正準備閉上眼睛，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的時候，恍惚中卻看到了一人，他正沖著我的方向策馬而來……
我此時已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那只是我的幻覺……
可那熟悉的身影，還有那由遠及近的聲音，分明就是我要等的那個人沒有錯……
終於……終於……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承諾了我的事情，從來都不曾失信過，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看著策馬飛奔而來的人，輕揚了嘴角……
璃兒也沒有失信於你，冥夜，璃兒為你穿起的這身嫁衣你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