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只要他活著 怎麼樣都好
我看著身後的人，突然一矮身，就要往懸崖下摔去，那一剎那，我竟什麼都沒來得及想，就跑了過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摔下去的那一刻，冥夜並沒有驚慌，卻在看著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時候，眼中滿是驚恐，他想伸手將我的手掰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雲塵眼看著我也同冥夜一起摔了下去，趕忙想要伸手將我拽回來，可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還沒等他反應，我已經跟著冥夜一起摔下了懸崖……
我的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其實我並沒有害怕，只是覺得那一刻我抓住了他，我的心……終於安了……
在我們兩個摔出去的同時，冥夜突然用力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前，緊緊的抱著我，將我整個人都牢牢的箍在了他的懷裡。
這樣也好，至少死的時候我們……是在一起的，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也不會再分開了……
人總是這樣的，總在最後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才肯承認自己是多麼的怯懦……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覺得我整個人都像被人拆散了似的疼……
可是，這是不是代表我並沒有死？
我努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簡陋又樸素的床……
我緩緩的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還不能看的清楚，「你醒了？奶奶！這個姐姐醒了！」，一個稚氣的臉蛋擠到了我的眼前。
她的喊聲，讓我瞬間覺得又開始頭暈腦脹起來，不禁皺了眉頭，「姑娘，你醒了？」。
我循著聲音，眯著眼睛看了過去，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正面相和藹的看著我，我沖她緩緩的點了點頭。
她小心的扶我起來，還讓剛才那個小丫頭幫我倒了碗水，我此時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癱軟的靠在她身上……
「姑娘，你們可真是命大，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要不是我們村子里的男人們去那邊打魚，及時發現了你們，不然可就真是……」，她說著，好像不敢想象那樣的結果，后怕的搖了搖頭。
我們？我的腦子一點點的恢復著清明，突然就想到了這兩個字……我們？我們！
「和我一起摔下來的人呢？他在哪？他人呢？」，我也不知突然哪來的力氣，一下就從那婦人身上坐了起來。
我起的太快，她拿著碗的手被我一推，手裡的碗就摔了出去，我顧不上其他，轉身抓住她的胳膊。
「跟我一起摔下來的人呢？他也沒事是不是？他在哪？」，我滿眼期盼的望著她，生怕她會告訴我，我最不想聽到的事情……
可是，當我看著她皺著眉頭搖頭的時候，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凍結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想著我就想要下床，可無奈身上沒有什麼力氣，幾乎是從床上翻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姑娘，你慢點」，婦人趕忙上前扶起我，「姑娘你別慌，他現在暫時沒事的」，那些冰冷的絕望，因為她的這句話，讓我又重新有了希望。
「那他現在在哪？您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祈求的看著她，她點點頭，「只是……」。
我看著她欲言又止，心不覺的被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撤的發緊。
」只是你們摔下來的時候，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你，發現你們的時候，他還緊緊的抱著你，所以姑娘你才沒有什麼大礙，可是他就……畢竟那麼高……能保住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只要他活著，怎麼樣都好……」，我已經不敢再有太多的奢求……
本來大夫說讓我多休息幾日再下床，可我實在等不了，想要去看看冥夜，所有人都拗不過我，便答應了。就如那位婦人說的，我其實除了身上沒什麼力氣，身上真的沒受什麼傷。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我竟然沒受什麼傷，可見冥夜將我保護的有多好……
可我越這樣想，就越忍不住的害怕，那麼高，他若只顧著護我，那他……
我因為這些想法，渾身都禁不住的瑟瑟發抖起來，那位婦人攙著我，發現我在抖，很是擔心的看向我，我努力沖她笑笑，表示我沒事……
她扶著我，到了另一間房間，剛踏進屋裡，我就看到了讓我椎心泣血的畫面，冥夜身上的衣服放在一邊，已經殘破不堪。
如果不是那梅花鏤空的鑲邊，我根本沒有辦法認出那是冥夜的衣服，那衣服之前的顏色完全看不出來了，此時已經變成了扎眼的血紅色……
地上還有未來得及處理的，未乾的血跡，我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還好身邊的人扶住了我。
我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床前，此時的冥夜是趴在床上的……
「他大概是為了護住你，所以……發現你們的時候，他整個人渾身是血，背上和胳膊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她說著，似乎那些血腥的場景又歷歷在目，不禁緊抿了嘴，嘆著氣搖了搖頭。
血肉模糊……是有多疼……
我看著冥夜，一動不動的趴在床上，背上的繃帶早已經被血染的赤紅一片，他緊緊的閉著眼睛，眉頭也皺著……
「那他現在……」，我看向身邊扶著我的人，竟沒有勇氣問出來。
「大夫剛才來過了，他現在高燒不退，就比較麻煩，若是能退了燒，應該也就沒什麼大事了，只要好好養傷就可以了……」。
我坐在床邊看著渾身是傷的冥夜，卻不敢碰他，我好怕就連輕輕的一碰，都會讓他撕心裂肺的疼……
「是不是只要退了燒，就會好了？」，我抬起頭，詢問的看向那位婦人，她點了點頭，說大夫是這樣說的。
我輕輕的湊到他的耳邊，我知道他一定聽的見，「你不是說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會給嗎？冥夜，我要你活著……要你好好的活著……」。
從那一日開始，我便一直守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曾離開，幫他換藥的時候，我終於體會到了他們口中的血肉模糊是個什麼樣子了……
我看著他一身的傷，想起盈嬪那一日問過我的話，她問我可試過痛入骨髓的感覺，原來竟是這樣的感覺……
冥夜這高燒不退實在是有些嚇人，不禁渾身滾燙，還開始說胡話……
「璃兒……快走……璃兒……火……到處都是……璃兒……不怕……我帶你離開這裡……」。
我聽著他說的那些話，有一些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可是這著火了是怎麼回事？
我跟冥夜並沒有遇到過著火的時候啊，要說著火的話，也就是之前圩勉放火抄了將軍府的時候，那時候還是雲塵……
等等，著火……雲塵……冥夜……難道……
一個大膽又讓我忍不住心驚的想法，讓我整個人都六神無主起來……
如果梅花簪子，是雲塵騙了我；那……將軍府抄家的那一天……真的是雲塵救了我嗎……
我正想著，突然不經意的一撇，就看到了冥夜的胳膊上，有一塊傷疤，看起來已經有些時候了……
那傷疤看起來很是猙獰，只是平時都有寬大的袖子擋住，所以我不曾發現……
只是這傷疤，一看就是燙傷的……
燙傷？我與冥夜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並沒有聽說，也不曾見過他身上有什麼因為燙傷而留下的疤……
胳膊……傷疤……袖口……梅花……我記得……
我在暈過去的最後一刻，看到了白色的梅花，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快要死了，而產生的幻覺……
現在想想，白色的梅花……銀色鏤空的梅花鑲邊……這整個皇宮只有一個人的內袍上是有梅花鑲邊的……
我盯著冥夜，又看看他胳膊上的傷疤，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中……
這一切就像是無邊的黑暗，壓的我透不過氣，也說不出話。
這種感覺是那樣的深刻複雜，又是那樣的沉重……
這到底實在怎麼回事？如果那一日救我出將軍府的人是冥夜，那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瞞著我？
難道……這麼多年我自以為我做了正確的事，守住了要守住的人……
難道……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以為……
而真正我該守著的的人，卻早已被我傷的遍體鱗傷，傷痕纍纍……
我看著眼前渾身是傷的人，眼眶突然一熱，視線就在一瞬間變的模糊一片……
「都是我不好……原來……是我沒有發現……你其實……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是還是忍不住的哽咽出聲……
冥夜終於在第七日的時候，醒了過來….……
那時我正在坐在地上，半個身子都趴在床邊上，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睡著了……
感覺到他的手動了，我馬上驚醒，抬起了頭，由於起的太猛了，還暈了一會兒，我使勁用手去揉眉心。
好不容易慢慢緩了過來，我急忙去看冥夜，他果然是醒了，正有些迷糊又虛弱的看著我，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之前都發生了什麼……
「你醒了？傷還疼不疼？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你餓不餓？」，我一邊將手放到他額頭上，一邊各種問題問個不停。
額頭已經不燙了，看來是退燒了……
他大概是因為剛醒，被我這樣問的更是一臉茫然，半天才說想要喝水…..
我趕忙去桌子邊給他倒了杯水，可回來的時候卻犯了難，他這樣我都不敢動他，生怕哪裡會弄疼他……
我正比劃著，看要怎麼把他給扶起來，他突然就想要自己起來，「你……你要幹嘛！」，我馬上緊張的制止了他，都這樣了還不忘逞能……
我將水杯放在一邊，伸手輕輕的扶住他，一點一點那的將他扶起來，我能看出來，即使我很輕很慢，他還是疼的臉色慘白，額頭上的冷汗瀝瀝而下，整個人都綳得緊緊的……
大夫很快就來了，替他檢查過後，說燒既然退了，那就應該是沒什麼大事了，只是那傷……沒個兩三月是別想好徹底的……
還說那些傷實在太深了，當時有些都深可見骨了，大概又會留疤了……
我皺著眉看向冥夜，覺得這下可好了，身上每沒一塊好地方了……
他也看著我，好像發覺我在想什麼，也很是無奈的笑了……
因為他的傷都在後背上，並不能長時間的坐著或者靠著，所以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得趴在床上 ，這讓他很鬱悶……
加上我對大夫的話又嚴格遵守，結果硬是讓他在床上又趴了整整七天……
到第八天的時候，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他說什麼也不肯再趴在床上了，還說寧願疼死也不要再趴著了……
其實，按大夫說的，第五日的時候他就可以不用趴著了，可我覺得多趴趴也沒什麼大事，就沒跟他說……
當他從大夫那裡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一副悒悒不歡的樣子盯著我……
我只能表示，我這全都是為了他好，沒有別的意思，也完全沒有什麼報復或是有意而為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