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若是真的愛
大概連雲塵也覺得我們最近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很多，所以這幾日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總是不見蹤影了……
他帶著我去逛了熱鬧的街市，這好像是雲塵從皇宮出來，我跟他第一次一起走在這罹月的街市上。
平時的街市雖然不及靈月節那日的喧囂，但也是很熱鬧的，幾乎什麼東西只要我多看兩眼，他便會買下來……
其實，最重要的是雲塵他……在我身邊……
他甚至還帶我去了江南，他說這個時候是去江南最好的時節。
臨走的那日，爹爹還很是不放心的非要奶娘與我一起同行，說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還是奶娘一口拒絕了，說她最近幾日身體不舒服，不適合長途跋涉。
最後，若不是我攔住，我那將軍爹爹差一點就要親自上陣與我一起同行……
這一路雖不是太過遙遠，可也要幾日的路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暈車……，我覺得我幾乎要把上輩子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還好我們在路上休息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道長打扮的人，他送了我一包香囊，說這香囊里的東西對我這狀況有奇效，只要戴在身上，難受的時候聞一聞就會好很多……
那個香囊確實是很管用的，味道很好聞，而且聞過真的就不那麼難受了，我覺得這個道士一定不是一般人……
看他年紀好像看起來並不大，可卻一身道骨仙風的樣子，給了我香囊后，他又跟雲塵說了很多話，什麼面相不凡，什麼若妄求難且危也……
我一句也沒聽懂，倒是雲塵好像很在意，跟這位道長聊了很久。
最後告別的時候，他說他是什麼機什麼門的，說他與雲塵有緣，以後如若有事可以去那個什麼門去找他，說完這句話，他竟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那個什麼門的地方，我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倒是雲塵在聽到那個名字后，驚詫的看著已經走出很遠的人，許久后眼中竟然閃出了……興奮的光……
難道這個道士模樣打扮的人來頭不小？那個門很厲害嗎？幹嘛那樣看我……
很快我就被這一路上的大好風光迷得忘記了那個奇怪的道士……
雲塵說的沒錯，這個時節的江南，正是最美的時候。
青山在朦朧的薄霧的籠罩中，太陽散發出不強烈但卻很溫暖的光，連這青山都被映的紅了臉……
下起雨的時候，那些倒垂的楊柳，水中倒影的一座座小房子，就如同一幅韻味十足的水墨畫……
雲塵撐著油紙傘，與我並肩走在那些斑駁的青磚道上，就好像這一刻才是真的，過往的那些不過是噩夢一場……
也許是那時太美好，讓我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夢，有時候夢太美好，便會讓人妄想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們在這裡一待就是大半個月，回去的時候還以為會像上次從皇宮回來一樣有大堆的人迎接呢……
結果，不止沒人迎接，就連爹爹今日都不在，明明他知道我今日回來的，若不是有急事，他一定不會不在的。
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慌忙跑進院子里，正好看到奶娘站在院子里，「奶娘，我爹爹呢？他知道我今日回來，怎麼不在？」。
奶娘回頭看見我，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璃兒回來了，瞧我這腦子，最近是忙糊塗了，都忘記是今日回來了，你爹爹他……」。
看奶娘這樣吞吐，我更確定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你爹爹他……進宮了…..，皇上近日身體不是太好……」。
皇帝姑父？我走的時候不是還沒事的嗎？怎麼會突然身體不好？
我看向身邊的雲塵，他倒是沒有很大反應，只是很鎮定的說了句：「進宮吧……」。
當我看到皇帝姑父的時候，我甚至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病怏怏的躺在龍榻上的人，是我那個一向意氣風發，溫文爾雅的皇帝姑父……
他在看到我時，想要努力沖我笑，可是那個笑容終是沒能做到……我的皇帝姑父如今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看著坐在床邊默默流眼淚的姑姑，還有站在一旁，緊緊皺眉滿面愁容的爹爹，不是說……只是身體不太好嗎…..
可這個樣子明明就是很嚴重的樣子啊，皇帝姑父一向身體很好的，怎麼會突然說病就病成這樣子了？
太醫說，是因為積勞成疾，其實很久之前皇帝姑父的身體就已經開始每況愈下，本來以為好好的調養也沒什麼大礙。
可是，沒想到卻越來越嚴重，葯是吃了不少，可沒有一樣管用。
原來爹爹之前在皇宮中待著的那些日子，就是因為這個……
爹爹說，這幾日便在皇宮中不要回去了，皇帝姑父也許就這幾日……
我一點都不相信爹爹的話，我的皇帝姑父還那樣的年輕，明明還那麼年輕……，還有，姑姑怎麼辦？
在宮中的這幾日，氣氛陰森的嚇人，每個人都是低頭皺眉，愁雲慘霧的，尤其是姑姑，不在皇帝姑父身邊的時候，幾乎都是以淚洗面，連爹爹都是整日的唉聲嘆氣的。
倒是雲塵與冥夜，一個鎮定的像是與他沒什麼關係似的，另一個就嚴肅的嚇人，好像誰接近就要弄死誰似的……
至於圩勉，雖然皇帝姑父很疼愛他，可他也不用哭的跟皇帝姑父必死無疑似的，總讓人覺得太過刻意了些……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該來的還是會如期而至。
那一日天上下著綿綿細雨，爹爹讓我們一起都去皇帝姑父的寢殿，他的表情那樣的沉重，不用再說什麼，我便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寢殿里，皇帝姑父就那樣靜靜的躺著，妃嬪娘娘，宮女太監跪了一大堆，個個都在哭哭啼啼。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他們這樣，我就很生氣，就忍不住想要大喊：都哭什麼！我的皇帝姑父還好好的在這兒呢！「。
大概是聽到動靜，皇帝姑父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看到我沖我微微揚了揚嘴角，示意我過去。
我走過去坐在床邊，還沒張嘴眼淚就已經要流下來，我努力了半天才終於將差一點就奪眶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
「孤還沒有……為璃兒準備嫁妝……還沒有看到……璃兒嫁人……還沒有……」，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說不下去了，很辛苦的喘了起來。
「皇帝姑父不會有事的！您要看著璃兒嫁人，還要給璃兒準備好多的嫁妝，您不能說話不算數！不許耍賴！」，我握著他的手帶著哭腔說著。
「好……孤一定說到做到，不耍賴好不好？」，都這樣了還像哄小孩子似的哄我，可看他那麼認真的哄我，我只能也十分認真的點點頭……
皇帝姑父將頭轉向床下跪著的人，看了很久才又緩緩的開口：「夜兒……」，他是在看冥夜？
似乎連冥夜自己也沒想到，皇帝姑父會叫他，他愣了半天才應了聲，「兒臣在……」。
「孤……對不起你的……母妃……孤知道她怨著孤……是孤……負了她」，我看著冥夜跪在那裡，當他聽到皇帝姑父對他說的那些話的時候，兩隻手緊緊的握了起來……
然後，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緊緊握起的兩隻手卻緩緩的鬆開了，像是心中那些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沉重負擔，終於能在今日放開了……
「璃兒，記得將來要嫁的那個人……一定要是將你放在心尖兒上的人，若是真的愛，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那個人更重要……」，皇帝姑父看著我，認真又嚴肅的對我說。
看我用力的沖他點點頭， 他才放心的對我笑了，然後他看向爹爹，「這天下……還有孤的……兒子就……靠你了……」。
爹爹看著皇帝姑父，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眼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流了下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爹爹流淚，我知道我的皇帝姑父是真的要離開我了……
雖然沒有得到爹爹的回答，但是皇帝姑父知道他一定會做到，這本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所有的事，皇帝姑父都囑咐完了，可也許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是他無論怎樣囑咐，怎樣交代，怎樣托福也無法放心的吧……
他看向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的姑姑，看了很久很久，想要最後再將她的樣子牢牢的記住。
然後他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對我的姑姑說：「如果有來生……我等你……」。
姑姑早已經淚流滿面，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只是用力的點著頭，不停不停的點著頭……
我的皇帝姑父最後是笑著的……笑著閉上了眼睛……
我想雖然他還有很多抱負沒有實現，很多事沒有去做，但是就像他說的，若是真的愛，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那個人更重要？連這江山都因這個人而變得蕭索……
索性他遇到了那個他真的愛的人，索性他也得到了那個他最愛的人，索性那個他最愛的人也同樣那麼重的愛著他……
是不是……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