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怕你什麼
我將那葯抹在了冥夜脖頸的傷疤上,那葯是透明的,要等完全晾乾才行;可這葯也不是這麼容易就晾乾的,我總不能就讓他這樣衣冠不整的待著吧,若是被人看到了,也實在是有些不妥。
我想著便彎腰低頭,鼓著嘴湊到了他的脖頸下,想要吹乾那些藥膏;我剛吹了一下便覺得他的肩膀若有若無地顫了一下,像是被嚇了一跳,「別亂動,不吹乾的話都粘到衣服上就不管用了!」,我用命令的口氣對面前這個不聽話的人說道 。
他倒是真的沒再動,只是怎麼感覺整個人都突然像塊石頭似的崩得緊緊的……
我將藥盒蓋好,看著一邊兒整理著衣服的冥夜,他那是什麼表情?看著他那個樣子,怎麼連我都覺得自己好像對他做了什麼似的……
還好這會兒沒有進來什麼人,要不然真是說不清了……
我怎麼覺得老天特別願意配合我呢?我剛想完,之前攔著我的那個小婢女就走了進來,在看到我們兩個人,尤其是她家二皇子殿下那個正在整理衣服的動作后,直接露出了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行了,這回真的是說不清楚了,我正在想著我要如何解釋才能不讓這小婢女誤會,以免她到外面亂說,就看身後的冥夜突然抬眼,冷冷地瞥視了那小婢女一眼, 只一眼那小婢女便臉色慘白,身子也抖哆起來,低著頭朝後退,直到退出了殿門外.……
有這麼可怕嘛?我看看門口,再看看冥夜,不過他剛才那個眼神倒確實是有些駭人的,可能是我見慣了他各種彆扭的樣子,所以即使那眼神在我看來雖是嚇人,卻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而且想想他剛才看著我那一臉愕然,還有整理衣服時的受害者的模樣,我怎麼也沒有辦法覺得他可怕……
「這葯就送你了,一天一次,記得要將它塗勻且要完全晾乾才可以;哦,對了,之前的葯你也喝了很久了,是葯三分毒,喝多了總歸是不好,我已經讓寧容跟太醫院說過了,把你的葯換成了補湯,記得讓你那小婢女每日去御膳房拿……」。
我想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也樂得清閑,索性就讓你那小婢女一力承擔了吧,反正如今這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將要說的話一股腦兒的說完,卻不見他有什麼回應,便轉頭看他是不是又靈魂出竅了….……
果然,他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合著我碎碎念叨了半天都白說了是嗎?我凝目注視著他,「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啊?我……」。
「你為何……你不怕我嗎?」,他問了一半似乎覺得不妥,便又換了個問題,我有點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不過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他:「怕你什麼?圩勉我都不怕……」,言下之意就是把你欺負成那個慘樣子的人我都不怕,我會怕你?
他沒有理會我的調侃,反而很嚴肅的問我:「那日在校場你也看到了,我……」,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覺得這皇宮裡的皇子們是不是因為都是被一個太傅教出來的,所以想法跟思維都是一個路線的?雲塵這樣跟我說就算了,怎麼連冥夜自己也這樣說……
看他又是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老樣子,便接過他剛才的話:「你是說你那日一個人打他們七個,還把他們打的很慘的事?」,他似乎並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完全不在意的替他問出他想要問的問題,久久的看著我,像是在等我的答案,又像是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反應。
「你那日在校場的樣子,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吧;本就該如此,我為何要覺得可怕?若是我或者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是那個樣子的吧,難不成要白白讓人打死不成?我爹爹從小就跟我說不能欺負別人,可若是被人欺負了就必要還回來;就像一個國家若是終日懦弱,最後也只會滅亡……」,我看著怔怔的看著我的冥夜,大概他覺得一個女孩子說出這樣一番言論,實在有點……不像一個女孩子?
「而且若是我爹爹在的話,看到你一個打七個的樣子肯定會相當喜歡的,他就喜歡愛打架的人……」。
呃……好像有些用詞不當啊……
聽我說完,冥夜剛才凝重的表情才終於舒張了開來,一臉釋懷的樣子讓我突然就覺得很好笑,他這幾天一直這樣避著我,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吧?
我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有點黑下來了,天空中有幾顆發亮的星,寥寥幾片的白雲;夕陽落下,只留下一段燦爛的紅霞在天邊,在山頭,在樹梢……我一路欣賞著這怡人的景色,一邊連蹦帶跳的往回走。
老遠就看到雲塵站在那一片紅霞中沖著我笑,我每次看到他這樣笑,都會有一種只要走過去便是一世永安的錯覺……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依然還是看著我笑,還抬手將不知何時落在我身上的花瓣拂下來,「你宮中的婢女說你去賞花了,都賞到頭上去了?」,聽他這麼說,我差點沒反應過來,我去賞花?我怎麼不知道?
「對啊,我看今日天兒不錯,就突然想去看看花開的好不好……」,轉念一想,一定是寧容那丫頭見雲塵去了,便編了個理由幫我混了過去;這丫頭我打從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喜歡,現在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
看著走在我身邊,雙眸里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的雲塵,我知道這樣瞞著他不太好,可是如果他要是知道我又去見冥夜,不知道會不會又發那麼大的脾氣,我不想與他吵架;我想反正冥夜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將去疤的葯給了他,以後還是盡量少見面吧,雖然我並不覺得冥夜像雲塵說的那個樣子,可我終歸還是不想看到雲塵不開心的……
從那日之後,我真的很少去見冥夜了,倒不是刻意而為之,而是很快便是姑姑的生辰了,這幾日我整日整日的都被我那皇帝姑父各種討好,要我跟他一起想想要送給姑姑什麼才好……
姑姑她如今是皇妃,又是最受寵的,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而且我覺得我這皇帝姑父平時沒事動不動就送這個賜那個的,真到正經該送的時候傻了吧……
我與皇帝姑父一起托著腮坐在御花園的亭子里,若不是我曾經看到過他在群臣面前那威武霸氣的樣子,我真心覺得他確實不怎麼像一個皇帝;哪有皇帝一副傻兮兮的模樣,托腮坐在這與自己的侄女大眼瞪小眼,就只為了不知道要送自己的妃嬪什麼生辰禮物的……
可皇帝姑父很是嚴肅的駁斥了我,他說不是送妃嬪,是送給心愛的人……
聽到他這樣說,我其實還是很為姑姑高興的,作為一個可以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陛下,能有這樣的覺悟,當真是不容易的……
不過聽他這樣說,我倒是突然有了個想法,」你們皇帝送什麼都是賞啊賜啊的,一聽就沒有什麼感情「,我撇撇嘴沖他說道。
「我們皇帝?」,他好像很是在意這個稱呼,不過想想我說的話好像又很有道理,於是也不和我一般計較了,將頭湊過來:「那你說要怎麼樣才叫有感情?」,我很認真的想了想,口中振振有詞的說道:「曉月臨窗又一輪,蛾眉淡掃絳敷唇。 唯留雲鬢不梳理,只待紅繩夢裡人。」
我覺得自己還挺有學問的,這尚書院算是沒白上,「什麼意思?」,正在我自我陶醉的時候,我那有點傻的可愛的皇帝姑父,突然一臉不知所謂的問我。
我很是無奈的看著他,搖搖頭沖他做了個梳頭的動作,「我以前聽府里的丫頭們說,以前我爹爹總是會早起為娘親梳頭畫眉,每每這時娘親都幸福的不得了,開心的不得了;連那些丫頭們都說若是以後的夫君也能這樣那便是三世修來的」。
皇帝姑父聽我說完,忽然一臉明白了的樣子對我說:「你的意思是說……讓孤幫她梳頭?可孤平時也會為她梳頭的啊……」
我忍不住扶額,我真想去問問姑姑到底是喜歡你什麼啊……,你要不是皇帝我真想好好「誇誇你」……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送她一把梳子!」,我無奈的搖頭,我這麼一說,這面前的皇帝,好像更是完全懵掉了,「梳……梳子?她不缺梳子啊!前幾日孤還剛賞了一把別國進貢的琉璃翡翠梳給她呢……」
我好想現在就給他跪下大呼三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可為了我的姑姑,沒辦法,我只能勉為其難的把話再說的更清楚一點,「我的意思是說,你去找一把獨一無二又意義特別的梳子,不用多麼名貴,只要是你親力親為獨立完成的!送給她!而不是賞給她!明白?」
話說到這個份兒,若是還不明白,皇帝姑父,您的腦子我也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