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他是變態吧
「幾天幾號?」韓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了一句。
「二十五號了。」陸小青向來對一切數據都明了於心。這是她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
「二十五號了。」韓陽重複了一句,轉身回到座位上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走,「我出去一下。」他說。
一起去吃早餐吧,這句話在陸小青心裡醞釀了好久,終究沒有說出來,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說了,他匆忙的背影告訴她,他離開的原因一定和白月有關。
目送韓陽走後,陸小青一人窩在座椅上,這才覺得一陣困頓開始爬滿全身,從腳底,一直延伸至腦袋,整個人都暈沉沉的。外面的天空一點一點亮了起來,而她的心卻一點一點暗淡了。
陸小青把兩隻胳膊疊放在桌面上,打算小憩一下,在閉上眼睛之前,她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發送了一個位置,附帶一句,加班一夜,準備休息。
消息是發給李天羽的。
李天羽要求陸小青出差的這一段時間,每天都要彙報一下。真不知道這樣無聊的事情對他有什麼意義,可是陸小青必須照做,由不得她選擇。
人人都覺的她是個自在優雅,能力超群的花孔雀,可是心靈深處的另一個自己告訴她,她不過是個醜陋的不會織網的蜘蛛,必須在別人編織的網路上孤獨爬行才不至於無家可歸。
不過,陸小青倒更傾向於另一種想法,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定義。
傳說有一種荊棘鳥,一生只唱一首歌,從離開巢穴開始,便不停地尋覓荊棘樹,當它如願以償時,就從高空直衝而下,把自己的身體扎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用血淚留下一首絕唱。
陸小青覺自己就是那樣的一直荊棘鳥,她的一生註定要奔波,因為一停下來的時候,就說明,她要死掉了。
清晨的街道上,連行人都罕見。
韓陽一個人走著,冷風讓他的心情暫時沉靜了片刻,可是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就心跳加速,直冒虛汗。
超市還沒開門,不會有哪家超市這麼早就開門的。
韓陽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最後拐進一個小街道,早餐攤上已經開始有人活動,這也就是說,上班的時間快要到了。
韓陽抬腕看了一下表,實際上這個動作毫無意義,因為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他已經看了不下八次時間了。
他一直矛盾著,一邊盼望著時間趕快走,一邊又希望時間再慢一點慢一點,好給他充足的心裡準備。
可無論他怎麼想,時間都不緊不慢地逼近了,再等就來不及了。韓陽心一緊,一頭扎進路邊的小賣部里。
店主是個女人,正在哄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吃飯。
「要什麼?」女人把一勺粥送進孩子嘴裡,轉過頭問了一下韓陽。
「我,那個,我隨便看看。」韓陽心突突直跳,像是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哦,看吧。」女人轉過臉,「哎呀,小崽子,給我張嘴!」
只有十來平方的小店,被韓陽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轉了好幾圈了。
「還沒找到嗎?」女人又問,大概是平時教訓孩子慣了,她的嗓門大的很。
「哦,沒,還沒有。」韓陽把眼神從貨架上移下來,臉倏然就紅了。
事實上,他已經鎖定好目標了。
「你到底是要什麼呢?」女人已經把孩子餵飽了,她實在是不理解,她的小店了除了平常的日用品和零食飲料外也沒什麼特殊的了,這個奇怪的顧客到底在找什麼?
女人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韓陽,衣著考究,眉目冷峻,這就是年輕人嘴中的男神模樣啊!這種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光顧她這種小店的人啊!
找什麼呢?有什麼難言之隱?男人?帥哥?女人?一種偵探精神在女人腦海里復甦。
「哦!我知道了!」女人一拍腦門,沖著韓陽招手,「來來來。」
韓陽走到女人的跟前。
「你找這個吧?」女人從收銀台旁邊拿出一個紅色包裝的小袋子。
杜蕾斯!
三個字火辣辣地刺進了韓陽的眼裡。瞬間像吃了一萬個朝天椒,臉火辣辣地冒汗。
「最新型的,超薄,效果超好,最適合你們年輕人用,這個呀……」
「不不不!」韓陽打斷女人的話,「我不是要這個的。」
「不是啊?」女人猶豫著把東西放回原處,疑惑地問,「那你找什麼?」
「那個,」韓陽微微把頭偏到一邊,盡量不去看老闆娘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用手指著第二排貨架上的衛生巾,「我要那個。」
「衛生巾?」老闆娘不解地問了一句,「你要衛生巾?」
「嗯,是。」
「你要哪一種衛生巾?」老闆娘又問了一句。
韓陽朝門口看了一眼,還好沒有人進來,衛生巾三個字像獵獵的風一樣,不斷地朝韓陽吹來。
幹嘛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衛生巾三個字!明明用「它」「那個」之類的詞就可以代替的!
「我問你要那一種衛生巾?」
「隨便吧,隨便。」
「沒有隨便,日用?夜用?經前?經后?」
「啊?」韓陽還真不知道衛生巾還分這麼多種類。
「一樣拿一包吧。」
「嗯,好。」
老闆娘動作麻利地從貨架上挑選出幾包衛生巾,裝進袋子里,遞給韓陽。
「給女朋友的吧?」女人天生有一種八卦精神。
「不是。」韓陽把錢遞了過去。
「不是?」老闆娘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哦~」她長長地哦了一聲,「我明白了,我懂,癖好!絲襪,口紅什麼的都喜歡吧?難怪現在人都說,好看的男人都找不見了,這個世道呀,咦,人呢?哎,你的找零!找零不要了啊!……」
韓陽逃也似地出了小賣部的門,一看時間,竟然用掉了二十分鐘。再晚一會兒就錯過她的上班時間了。
韓陽迅速地鑽進車裡,直奔白月公司。
還好,距離九點還有半個小時,正常情況下,白月還沒有進公司。
韓陽照例買了杯咖啡,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咖啡依舊難喝得要命。不過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這杯液體上,韓陽的眼神緊緊地盯著門口,下一秒,他立馬起身,大步迎了上去。
「白月。」韓陽擋在白月的面前,這下她跑不掉了。
「這位先生,麻煩讓一下,我要上班。」白月一臉平靜,就好像擋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我今天來就是送一樣東西給你,我馬上就走。」韓陽說著,把手中的袋子遞在白月面前。
「不好意思,我從不接受陌生人的東西。」白月把頭偏向一邊,準備邁步。
「二十五號了。」韓陽上前了一步,「這個給你。」
二十五號了,聽完這句話,白月就猜出了韓陽袋子里是什麼。
大概是那次露營的時候吧, 韓陽就猜出了,那天白月正在生理期。以後在一起的時候,每到二十五號前後,韓陽就開始提醒她,要注意生理期到訪,並且每天都會從外面買煮好的紅糖姜水給白月。
女生的生理期怎麼可能一直不變?幾年之間,白月的生理期已經從月末轉到月初,月初轉到月中,月中再轉到月末反反覆復了無數次。
這個人,竟然還以為是二十五號,還竟然買了衛生巾!
記得以前,女孩子們總愛用奇特的方式來考驗自己的男朋友對自己的心意。
買姨媽巾,就是最經典的一道測試題。
據袁文文說,連說一句話就臉紅的滷蛋哥都在高中的時候通過了這道測試,可是無論白月怎麼撒嬌賭氣,韓陽就是不肯。
「衛生巾?」白月緊繃的臉,突然緩和下來,仔細看,還能發現有一絲笑意盪在嘴角。
韓陽的心驀地沉了一下,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她笑了,久得足以讓他惶恐和不安。
這一絲將笑未笑的意思,讓韓陽的心裡的荒原,國畫似的慢慢重新暈染成綠色。
他本來就沒有期待她會對他表現出好意,只是突然想起來遙遠的昨天,他欠她的太多了。
他要彌補,凡是她說過的,他統統都給她!
韓陽保持著一隻手遞上去的姿勢一動不動,白月盯著他的眼睛,慢慢伸出了手。
她朝他伸出了手,像是從最初開始地方,穿過河流和森林,穿過迷茫和怨氣,裹著溫暖清香的山風,最純凈地向他伸了過來。
韓陽喉頭翻動,他很想像從前一樣叫她一聲阿月,可是有太多的情緒在胸口激蕩,讓他說不出話來。他甚至發現自己的眼睛開始微微模糊,因為面前的那張臉,已經慢慢開始幻化。
裝滿衛生巾的手提袋掉在地上,有幾包衛生巾已經從袋子里滾了出來。
「你搶我東西幹嘛?」白月那張含笑的臉突然被一種驚恐和疑惑的表情代替,她的聲音並不大,可還是引起了不少路過人的側目觀望。
也許那些粉紅包裝的衛生巾太過耀眼,韓陽的臉都被映紅了。
「你喜歡,就送你吧!」白月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幾包衛生巾,塞進韓陽的懷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陽就那樣,抱著滿懷的衛生巾,在人來人往的辦公樓大廳里愣愣地站著。
羞憤,失落,無能為力。
「他是變態吧!」一個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