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每個人都有軟肋
大街小巷開始播放劉德華的《恭喜發財》,這也預示著春節快要來臨了。
白月現在完全成為了王林的助手,主要的工作就是按照王林的要求繪圖,與客戶溝通之類的事情,白月已經很少參加了。
王林春風得意,然而公司的業務並沒有太大的好轉。其實白月已經大抵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王林把公司的客戶轉手給自己的情人,然後兩人從中分成。
這麼明顯的操作,她都看明白了,久經商場的張總不會沒有察覺。從之前張總與白月的談話來看,張總很有意的要去培養白月,可為什麼在白月已經得心應手,公司事業整蒸蒸日上的時候,突然收手,收回了白月所有的權利,而眼睜睜地看著公司再次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唯一的解釋就是,張總被架空了。也就是,王林很可能抓住了某些把柄,並且這些把柄,是張總最在乎,最不想示人的。
而且,許久前的夜晚,白月還撞見了兩個人那樣的情景!
白月惱怒地握緊了雙手,她平生最厭惡被人算計!
「小白,幫我倒杯水進來。」王林隔著辦公室虛掩的門喊道。
白月緩緩起身,並沒有去王林的辦公室,她敲開的是張總的門。
「張總。」白月叫道。
「有事么?」張總沒有抬頭,他總是很忙。
「有。」
「哦,坐。」張總這才抬頭看了一眼白月。
白月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王林有問題。」白月直言不諱。
張總明顯地驚了一下,「她性格確實不大好相處。」
「我說的不是性格,我懷疑她把公司的一部分客戶轉走了。」白月下了好大的決心終於一吐為快。
張總的反應,是她意料之外的平靜。
「你早就知道是吧?」白月緊追。
張總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為什麼?」白月沒有發覺自己的語氣已經有點咄咄逼人。
「小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張總的語氣里滿是無奈,他搓了搓臉,一向沉穩的他,顯出了一絲疲憊和老態。
「她掌握了你某些把柄。」白月也不顧這些事已經超出了她的知情範圍。
「我犯了男人最容易犯的錯。」張總的坦然,卻讓白月心裡小小的一驚。
「那一年,一次慶功會上,我們都喝多了,然後就……」
「發生的事是王林告訴你的吧?」
「不錯。」
「所以你才這麼任由著她放縱。」
「我不想破壞我的家庭,不想傷害媛媛。」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些事並沒有發生!只是王林的一面之詞!」
「白月!我個人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管!」張總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怒意,聲音還是不由高了起來。
「你以為這樣就不是傷害你妻子嗎?」
「你不懂。」
「誰說我不懂!」白月情緒激動,整個人都在顫抖,「你們男人都是懦弱鬼!」
「白月!你過份了!」張總一時沒忍住,吼了出來,馬上又壓低聲音,「回去好好工作!」
「張總,我要辭職。」
「小白,你了冷靜點。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我的家事我可以自己處理。或許你覺得我是懦弱的無能的,可我還是會這樣做。」
「我要辭職。」
「王林的事我當然知道,我現在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她還給公司留了一部分生意。」
「不,真的想走了。」「白月。」張總嘆了口氣,「好吧,如果你是在想走,我也攔不住你,不過白月,你是個會有大作為的人。那一天想回來了,公司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謝謝張總。」
這天白月離開公司的時候,恰巧碰到崔媛媛領著他們的小女兒來公司看望張總,當她看到小女孩歡跳著撲進爸爸的懷抱,看到崔媛媛溫柔地揉著丈夫的肩膀的時候,她胸中的怒火重新燃燒了起來!
傻女人!
離開公司后,白月一直窩在出租房裡,還好有怪怪作伴兒,筆記本電腦里沒日沒夜地循環播放著幾首歌。
小芳他們打來了幾次電話,責備白月為什麼辭職了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好歹大家可以聚一聚。白月笑著敷衍著,此後就世界就安靜了下來。
除夕了,出租屋一帶大多為外來務工人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回家過年,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基本人去樓空了。偶爾留下的幾家也是闔家團圓,空氣里已經瀰漫著濃濃的鞭炮味和豬肉餃子的味道。
這種熟悉的味道,讓白月猛地感覺到一陣孤獨。她煮了包泡麵,想極力掩蓋掉那種味道,可那味道卻像勾魂似的不斷往白月身子裡面鑽,讓她不得安寧。
彷彿有一種無形的繩索牽引著她,剪也剪不斷。
白月放下碗筷,裹上衣服出發,關門的時候,怪怪在腳邊蹭來蹭去,嗷嗷叫著。白月朝它的飯盒裡看去,乾乾淨淨的,唉,又沒有貓糧了。待會回來的時候帶些吧。
她用腳把怪怪探出的頭輕輕轉回屋裡,鎖上門,走開了。
那個地方,她做夢都想回去看看。卻在清醒的時刻生不出半分勇氣。最親近的地方成了最遙遠的距離,最疼愛的人隔著最固執的表情。
白月在自家樓下站著 ,萬家燈火,每一個矩形的窗框里都透出亮光來。可她怎麼覺得自己家的燈光似乎比別人家的暗些呢?
陰冷的風開始裹著細細的雨滴搭在臉上,窗戶的那邊和自己周圍一樣安靜。他們在幹嘛,看春晚嗎?爸爸做的香菇餃子,媽媽一定燉了排骨湯,還有扒了皮的橙子和柚子。
他們一定會一邊評論著這個節目不好看,那個演員太誇張,生生把一個歌舞節目當做試捲來批改,最後打著哈欠回房間,最後留自己一個人在客廳,固執地把節目看完。
其實她也不是純粹的看節目,她喜歡的是在QQ群里和糖糖薛星他們一起吐槽節目,那才是最快樂的時候。
白月的嘴角不自己浮起一絲微笑,那窗戶裡面出現一個女人,依著窗框往外張望,白月趕緊把自己縮回陰影里,眼睛卻朝著那個方向回望過去。
媽媽,白月心裡在喊,淚水又開始洶湧了。
她真的要喊出來了,心臟突突突跳得厲害。窗裡面又緩緩出現一個男人,他走過來攔住女人的肩膀,兩人定定地站了一會兒,都消失了。
白月擦了擦眼淚,始終沒有勇氣上去敲開那扇門。
雨越下越急了,糟糕沒帶傘。白月來到公交站台,謝天謝地,恰好趕上一輛回去的公交車。
公交車上除了自己和司機之外,空無一人,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啪地響,如果打在人的身上一定很疼吧?不不不,有時候雨也會審時度勢的,比如身邊站了個高大有力的人,他護著你的時候,那奸詐的雨滴就會溫順溫暖起來,飄在你身上的時候,還會瞧瞧生出一朵花來。
可是當你是一個人的時候,這可惡的雨滴就會露出兇狠的獠牙,恨不得撕扯你每一寸的肌膚。
可惡的雨!
這裡的冬天從來不下雪!還是北方好,北風蕭蕭,雪花飄飄,北方?韓陽?他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呢?
雪花會不會不下心下得太深,連他的記憶也會被淹沒了,等待他用滾燙的體溫把那雪融化掉,那時候,就連塵埃都一併流逝了?
連塵埃都流逝了,多美悲傷的故事啊!
「到了。」公交車司機提醒道。
白月跳下車,果然,這雨兇狠的恨!彷彿要把之前被擋下的威風全部變本加厲的報復回來。
白月裹緊大衣,匆匆往家裡趕去。
公交站距離家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大街上早已經空無一人,再加之風雨交加,更有點說不出的孤單可怖。
這一段距離在今天顯的格外的長,怎麼也走不到頭。
白月埋頭走著,突然發現路燈從後面鋪過來一個影子,那影子緊緊隨著她,她走它也走,她停它也停。
跟蹤?
白月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加快了步子。
雨越下越急了,只一會兒,衣服就全部打濕了,貼在身上是蝕骨的冷。後面的影子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隨著巷子越深白月越害怕,驚慌失措的一不小心踩到臭水溝里,白月心一沉,驚叫一聲了,直起身來急速跑開了!
後面的人卻止住了腳步,站在白月剛剛跌倒的地方,深深地望了過來。
他沒有打傘,清瘦的身體透著冰冷,昏暗的路燈下,看不清表情。
快到自己的門洞的時候,白月放慢了腳步,心裡的防線再次崩塌,就像小時候恐懼黑暗那樣,她現在很害怕很害怕,雨水順著頭髮滴滴答答,白月終於忍不住,在深深淺淺的水窪里放聲大哭。
頭頂上方是陰鬱得可怕的天空,那裡似乎貯藏著無盡的悲傷,在這樣一個舉國歡慶的時候,只往她一個人的身上澆灌。
啪,一聲,一個白色的物體從空中墜下不偏不倚直接貼在白月的左臂上。
這是什麼!
尿不濕?還沾著黃黃的物質!
白月盯著那一團黃色物體差點嘔吐!這種噁心瞬間把悲傷放大了一萬倍 ,老天,你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來吧!
白月狠狠扯掉那片尿不濕,憤恨地望向那片天空!那天空忽然雲捲雲舒,慢慢地化成那個人的模樣!
白月大叫一聲,手指著那片天空,「韓陽!你欠我的!」
韓陽 ,這是這麼久以來白月第一次把這個名字喊出聲來,喊出來的時候,除了恨,還有無力和悲傷,而這種無力和悲傷的名字或者叫愛的不甘吧。
在無聲飄灑的雨夜裡,白月慢慢蹲下身子,抱緊雙臂,蜷縮得像個可憐的小貓,她世界,這一刻無聲黑白。
許久,頭頂的雨不見了,白月緩緩抬頭,上方是一個黑色的雨傘,她慢慢地直起身來,抱著所有有關浪漫的幻想,果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帶著微笑的男人的臉!
猥瑣的笑!
貪婪的笑!
房東大叔!
「小月啊,一個人,不如……啊!」房東大叔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在即將綻成一朵花的時候赫然縮成了一坨屎!
白月尖尖的高跟鞋用力地踩到了他的腳背上!
「啊!喲!嗚呵呵!」老頭怪叫著,白月摔身離開!又猛地回頭,朝他的襠部踢了一腳!
老頭原本外八形的雙腿猛地收成內八,嗷嗷地叫著。
白月一口氣衝上自己的屋子,打開門,重重地蹲坐地上。
樓下隱沒在雨中的那個人,看到窗戶透出亮光,眯起了雙眼,定定地盯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