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孤獨的小鳥
小公司的麻煩之一就是,不好請假。
白月所在的騰飛裝飾,可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那簡直是一個蘿蔔好多個坑。
設計總監兼財務,前台兼客服,材料兼司機,預算兼資料……
哪一個不是身兼數職!
好在公司最近沒什麼業務,白月軟磨硬泡地請了半天假,急匆匆往田糖家趕去!
李阿姨抹著眼淚開了門。
「阿姨,糖糖怎麼了?」
「月月啊,快進來,糖糖在房間。」
白月輕輕推開田糖的門,田糖在窗邊的書桌前坐著,背對著白月塗塗畫畫。
「糖糖。」白月輕喚。
田糖一動不動。
「糖糖。」白月又喚。
田糖還是沒動。
白月看了一眼旁邊的李阿姨,阿姨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白月走上前,站在田糖後面,田糖正在畫畫,好像是一個人物,旁邊堆了很多廢棄的紙張,看來她一直沒有滿意。
「在畫什麼?」
田糖這才一驚,猛地回頭,「白月,你怎麼來了?」她趕緊地把胳膊下的紙張藏在身後,一時慌忙,紙張散了一地。
「瞧你,這麼慌張幹什麼。」白月說著彎腰去撿。
田糖搶先一步,收起紙張,拉白月坐下,「月月,你都好久沒來了。」
白月疑惑地看了李阿姨一眼,田糖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啊,為什麼李阿姨那般焦慮。
李阿姨依然是搖了搖頭。
「糖糖,你怎麼突然就回家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嗨,想回來就回來了唄。」
「行行行,你洒脫,誰都沒你洒脫好吧!」白月盡量讓談話輕鬆一些,「你可倒好,一回來就沒信兒了,也不說去看看我。」
「哎呀,月月,我也想著去找你玩,可是總是有事情。」
「算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有什麼打算啊?」
「打算?嗯,我也不知道。」
「唉,我是沒法和你比呀!你有那麼好那麼有錢的爹地,自己當然不用打算了。」說起田叔叔,白月又想到了自己的爸爸,繼而又想到了媽媽。心裡不由得一陣難受。
「媽咪,我想吃蘋果。」田糖仰臉撒嬌。
李阿姨一聽女兒要吃東西,開心地去準備了。
李阿姨前腳剛走,田糖就附在白月耳邊,悄聲道,「月月,他來找我了。」
「誰?」田糖神秘兮兮的樣子,讓白月有點緊張。
「程子輝。」田糖壓低了聲音。
「程子輝?他來了?」
「嗯。」
「他怎麼來了?」
「他說要載我出去玩,反正我也不想上課。」
「等等,糖糖,上課?上什麼課?」
「英語啊,外教老頭兒一點兒都不帥!」
白月心裡一陣發毛,「糖糖,我們畢業了啊?」
「畢業?月月,你糊塗了,昨天你還說想去北方讀大學,想看雪呢!」
「糖糖?」白月忽然有點明白李阿姨的憂慮了,「糖糖,明天上課不許遲到哦!」白月還是決定是試一把。
「那可保不準,我田糖可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小小鳥,除非……」田糖停頓了一下,眯眼笑了,「除非你答應和薛星一起陪我爬山!薛星這個傢伙,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白月的心咯噔一下,田糖這般一會兒大學一會兒高中的,都快要把自己的思維給搞亂了。
白月還在錯亂,李阿姨推門進來了,端了一盤切好的蘋果,放下去的時候向白月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這下該白月搖頭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白月借口出去了,李阿姨早在外面等著。
「阿姨。」白月一時也不知道講些什麼。
李阿姨一看白月這般樣子,更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阿姨,糖糖回來這些日子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沒有,」李阿姨搖頭,「剛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就是心情不大好。我和她爸爸問她怎麼回事,她只說出了點事畢業證沒拿到。」李阿姨說著又要抹眼淚,「我就一時心急,嚷嚷了幾句。你田叔叔倒沒說什麼,還安慰著糖糖,這畢業證不要也罷,就當幾年出去玩了。」
「有人來找過她嗎?」
「這個,應該沒有。她回來后就很少出門,起初,我和她爸只當是她心情不好,想著過段時間就好了,也沒有多去關注,唉~」李阿姨嘆息著,「直到前幾天,她突然問我她的校服放哪了,還說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李阿姨說著,身體搖晃了一下,白月趕緊扶著坐在沙發上。
「我當時以為這孩子是對我開玩笑,就沒去理她,誰知道她竟然給我急紅了眼。」
「我覺得我們得帶糖糖看一下醫生。」
「看醫生?」李阿姨聽到醫生兩個字就怵的慌,「是不是有什麼大問題?」
「我們也說不清,不過在我們都沒有辦法的時候,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白月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竟然會這麼鎮靜,「對了,田叔叔怎麼說?」
「老田這個人啊!他總是說我大驚小怪,說好端端的哪有什麼事!還說過段時間帶著糖糖去夏威夷散散心興許就好了。」
「先看看醫生怎麼說吧,不能大意了。」
「對對對,月月你說的對。」
「那,阿姨,擇日不如撞日,我們這就出發吧。」
「好,我去收拾一下,可是糖糖那邊?」
「阿姨,交給我吧。」
白月又一次走進田糖的房間,田糖依舊坐在書桌旁。
「糖糖,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呀,去哪裡?」
「額,醫院。」白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吐出這兩個字的。
「是我媽讓你帶我去的吧?」田糖心裡透亮著,「她總擔心我有問題。」
白月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了,走吧。」田糖站起來。
田糖的態度讓白月少時候啊有點意外,也說不出是輕鬆還是沉重。
白月當即在網上預約了下午的專家門診。
下午,和氣溫婉的中年女醫生仔細詢問了田糖的情況,並做了簡單的測試。
然後白月讓李阿姨帶著田糖出去,自己留下。
「醫生,我能朋友是怎麼回事?」
「初步診斷,是輕微的抑鬱症。」
「抑鬱症!」白月驚呼,「不可能的,她比誰都健康活潑。」
「你要相信醫生的判斷,抑鬱症的誘導因素有很多,輕微的癥狀是可以調節過來的,不過,需要家人的配合。對了,她最近受過什麼刺激嗎?」
「應該沒受什麼刺激。」白月思忖著,「對了,有可能失戀了,但是我不是很確定。」
「嗯,家人要多多關心患者,找到她的癥結所在,對病情緩解很有幫助。」
「那現在需要什麼藥物嗎?」
「這種輕微的癥狀暫時不需要藥物控制,現階段只要保持平和心境,聽些舒緩的音樂,多外出走走,注意飲食與睡眠,有什麼變化,及時看醫生。」
「好的,謝謝您了,醫生。」白月道了謝出來了。
李阿姨帶著田糖在外面等著,白月一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白月只道沒事。
「我就說我沒病吧。」田糖靠在李阿姨懷裡,「這些可別再疑神疑鬼了。」
三人一起走下樓去。
已是傍晚時分,初秋的晚風已經有了涼涼的味道,醫院裡的環境還不錯,田糖嚷著要走一走。
三人就一起漫步在綠油油的草坪上,田糖跳了一下摘了一片樹葉,放在手裡撥弄。
白月走在三人的最後面,看田糖瘦瘦高高的影子隨腳步一動一動,陽光輕灑,她的捲髮變成了金黃色,安靜而美好。
好久沒有這麼清凈地走一走了,白月閉上眼睛,突然想流淚。
「阿星!」田糖尖叫。
白月順著田糖的眼光望去,不遠處的輪椅前面,半蹲著一個男孩,聽到聲音,也往這邊看過來。
田糖早已跑到跟前,回過頭對白月,「果然是薛星!」又拉著李阿姨,「媽,這是薛星,以前我總給你提的那個。薛星,好久不見啦!」田糖嘰嘰喳喳興奮得像個小鳥,一會兒對這個說,一會兒對那個說。
「田糖?」薛星詫異地站起來,對李阿姨打了聲招呼,「阿姨好。」
李阿姨笑笑算是回禮了。
「田糖,你怎麼來這裡了?」
「哦,我不太舒服,來瞧瞧,也沒什麼大礙。」李阿姨搶著說。
白月已經走到了跟前,她都差點忘了,薛星就在這個醫院工作。
「月月,」薛星投過來一個微笑。
白月也報以微笑,兩人之間莫名一道隔閡。
輪椅動了動,艱難地轉過來面朝大家,大家這才注意到輪椅里陷著一個嬌俏的姑娘。
這不就是那個濺了自己一身泥水的女孩嗎?對,也是那天在病房裡見著的姑娘,她和阿星?
關係明了了。
「阿星。」姑娘嬌 叫著,「快介紹你的朋友給我嘛。」
「哦,這是我的好朋友,田糖和白月。」
「糖糖,月月,這是……」
「王小婉!阿星的女朋友!很高興認識你們!」小婉搶先說,臉上是一堆幸福的笑!
「小婉。」薛星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阿星,我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見薛星不說話,小婉伸出纖細的胳膊,「現在才六點半。」他這是提醒薛星,他們的約定。
薛星重重地做了一下深呼吸。
「薛星,你們快回去吧,別讓小婉著涼。」白月看出薛星的無奈。
「月月,我……」薛星心裡有一萬句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雙熱辣辣的眼神灼著白月。
她還是當年的明月,他仍是無措的少年!
所有的欲言又止,都藏著難以明說的悲哀。
「阿星。」小婉拉著他的衣角,說不出的可憐樣。
「哎,你快去吧,薛星!人家都叫你好幾次了!」田糖說著,推了一把薛星。
「那,我先……」
「走吧,走吧。」
「月月,糖糖,再見。」薛星說著,心裡滿滿的苦悶,「阿姨,我先走了。」
「再見。」
「白月,田糖,再見,有機會要一起玩哦!」小婉熱情地告別。
薛星推著小婉,輪椅轉過去的時候,小婉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白月,那眼神里是說不出的憤恨和敵意!
從親密相依,到遙遙相望,是什麼讓兩個人中間產生了溝壑,而這溝壑,該拿什麼來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