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尣倉嵐
(一)
「倉嵐是不是天神幽冥?「
地上的人聽聞立馬轉了個身,乾脆背對著白華而坐。
「九月~」
九月充耳不聞,又在地上拾了一片葉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然,心裡的小鼓已是嘣嘣的敲打著:澤荒天神啊,這可是她自己聽到的,九月可沒說啊!
白華見她一再迴避,又一次確定了自己剛才沒有聽錯。所以那朝夕相處的人就是幽冥,而這蔚藍一片的地方也定是那傳說中的無尣倉嵐。
再次環顧四周,白華忽然感覺到這住了十餘日的地方,此刻竟是有些陌生。
」九月,你告訴我,這裡是哪兒?」雖答案已在心中,但她還是想再次確認。
見紙包不住火了,地上的人扔掉了葉子,乾脆面朝著白華,準備一吐為快。可這小嘴剛要張開,耳邊卻猛然迴響起了澤荒說的話,『九月,小白只知道幽冥叫倉嵐,所以你切記不可在她面前泄了秘密,知道嗎?』
在說與不說邊緣徘徊了良久,九月還是糾結的緊閉了小嘴,一雙胖白小手不住地摳著一旁的樹皮。
白華滿懷期待,卻等來了她的緘默。隨後白華踱步拉過摳樹皮的小手,蹲下了身子看著九月,眼裡滿是焦急,「九月~」
眼見白華步步緊逼的架勢,九月連忙甩開了手,捂著耳朵搖頭道:「啊~你別問了,我,我不能說。」
言訖,這頂著壓力過大的九月,變回了小白狐狸,繞過了白華,消失在了林中。
小狐狸一溜煙的跑沒了蹤影,見這大好機會失了,白華順勢盤腿坐在了地上,又來回的摸著下顎仔細又仔細的思考著。
怪不得他僅憑一顆小白球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原來他竟是天神。這寒潭偶遇也是巧到家了,任我苦苦尋了他五百年無果,到最後反倒是他尋了我。我就納悶他眼睛不眨的就化了數萬冰針,再則那碧海好歹是一個天神,怎麼可能沒眼光的喜歡一個比自己地位要低的人。難怪就連澤荒也聽他的.……澤荒?對了,那奸詐的天神居然還說幽冥是他徒弟,這倒是要讓他給個說法。
白華靠著樹榦,不住的搖頭,「都是一群·奸詐的人!」
這時,頭頂陽光恰好被人擋了一半,只聞柔和前人柔柔一問:「小白,你說誰奸詐啊?」
說什麼來什麼,這奸詐的小人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白華冷哼了一聲,給了個白眼,繼而轉頭看向了別處。
這突來的冷哼聲,倒是讓前來關心她的人茫然了一陣。再尋著地上的白華撇頭一度視而不見,澤荒倒是蹲下了身子詢問:「小白,你這冷哼哼是幾個意思?我記得剛才你是跟碧海過不去啊,我還幫你來著。」
幫?你,九月,赤炎,你們三個沒心沒肺的,全聯合起來誆我一人。
澤荒順勢又挪了挪位置,將正臉朝著白華,「你怎麼?生氣?還是九月惹你了?」
九月?九月都被嚴刑逼供得變成狐狸跑了。
對了,跑了一個這不又來了一個嗎?!
白華站了起來,轉了個一本正經,垂首看著澤荒,說道:「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
見她這一臉嚴肅的模樣,澤荒起身配合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這裡是哪裡?」 白華說著又朝前邁了兩步,確保這距離能夠在他如九月一樣開溜之前一把抓住。
澤荒聞之並未有逃跑之狀,只將茶盤遞到了白華跟前,平淡的說了四個字:「無尣倉嵐。」
無尣雲海倉嵐之巔,諸神之首—天神幽冥!果然,他是天神!
「若他是天神,在寒潭時直接說了便是,為何要隱瞞?」解了一扣,又系了一環,這幽冥就是幽冥,何須要化個倉嵐的名號?
這話倒是說得有些意思?澤荒反覆推敲,據他所知小白是在離開寒潭后失了記憶,那她不該記得寒潭的事情,而眼下她卻脫口說出了寒潭?難道,她已經恢復了記憶?若是憶起了,那她又為何閉口不談?
澤荒到有些想不通了,這兩人一個不提身份,一個不提記憶,相互欺瞞得倒是有種莫名的相似。
「小白,你隨我來。」左思右想,澤荒還是想著尋個辦法讓她先開口。
白華不覺剛才已失了口,緊跟著澤荒朝林中走去。
林中幽靜,涼亭里兩人面朝面坐著。蝶入花間停了一霎,又撲翅飛了去。
澤荒抿嘴想了片刻,終究開了口,「小白,如今你若已經知道了他是天神,那他亦是知道……你裝失憶的事情。」
白華驚詫,倏地抬頭看向澤荒,「你怎麼知道我是裝.……」聲音戛然而止,白華低頭考慮著,他何時知道的?莫不是又被不小心誆了?
澤荒原本只是試探一問,見她欲言又止,倒是更加落實了。
「小白,你也不用瞞著我。拖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曉得你是為什麼來這無尣倉嵐的,故你始終要給他一個答覆。」
答案?若是告訴他我是金珠的分身,且還是為了來牽制他入魔的分身,他會信嗎?真要這麼說,豈不是笑掉別人大牙了?
尋思了片刻,白華不由的撫上了左手的紅繩,「澤荒,再給我兩三日。那時,我自會找他去說清楚,然在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
「我懂!」未等她說完,澤荒就立馬應了。
(二)
茶屋院子白天蔚藍,夜晚星空自現。
從樹林回來時已是一片浩瀚星空,而白華此時卻沒了賞景的心情,一副心事重重的耷拉著腦袋靠在了躺椅上。
輾轉反側了幾次,依舊睡不著,眸中閃著點點星光,心中盪著層層波浪。
到底還是瞞不住啊,連澤荒都看出了端倪,說不定那天神幽冥早就看出了。還每日不斷的問我憶沒憶起,也不知道每次我說沒有的時候,他內心是個什麼想法?哎,若是他曉得我也是個靈珠變得,會不會在那無波無紋的臉上泛起一層駭浪啊。
白華雙手托在腦後,閉眼幻想著她說了實情之後,那一波無瀾的臉上突然出現的吃驚表情,臉上竟不覺的揚了一絲笑意。只是一瞬,她又睜開了眼睛,甩了甩頭定下神來。
自己這是幹嘛呢?此刻該苦惱如何去說,而不是想著說了之後,人家會是個什麼表情!
躺椅上若有似無的幽香鑽入了鼻中,聞得白華蹙了眉頭,繼而翻身站了起來。這味道真是讓人不爽,不行,要用水洗。不行,應該扔進蓮池裡泡上一夜。
思畢,白華尋了一桶水,蹲在躺椅邊卯著勁兒的刷了起來!
星辰落下,蔚藍之色又回了天空。
刷了一夜的躺椅,白華無精打採的趴在石桌上。一旁的蘭花已是歇菜般的垂著,發黃的葉子宣告著命不久矣。
這時,小白狐狸從院子外跑了進來,輕輕一躍就跳在了桌上,搖著尾巴看著趴在桌上的人。
白華抬了抬眼皮,看著一雙水靈的狐狸眼睛眨巴著看向她。隨即撇過頭,有氣無力的朝她揮了揮手,「你來幹嘛,你個小屁兒,你太不仗義了。」
狐狸扇了扇耳朵,用她狐狸小腦袋討好的蹭了蹭白華的手。
白華依舊不領情的抽回了手,癟著嘴說道:「你別裝乖討好我,反正你就是不夠義氣。」
言訖又側過了身子,小狐狸見討好無果,又一躍跳入了白華懷裡,在她身上更加變本加厲的賣萌打滾兒。
這小狐狸天生長著一副乖巧討喜的模樣,縱使白華再有氣,但是遇到這麼個賣萌的小東西,也是沒轍的用手摸了摸它柔順的白毛,無奈說道:「算了,本姑娘大度,不與你計較,你變回來吧!」
說完,懷裡的小狐狸沒有立刻變身,只是眨巴著好看的狐狸眼睛,又在她身上蹭了蹭。白華見狀,順勢明了,「我也不問你什麼了,你變回來吧。」
話一落,小狐狸從白華懷中躍到了地上。只見它周身白霧纏繞,倏地又變回了白髮小孩兒。
「你這小屁孩兒,還真是變得隨心所欲。」
白華雖嘴上不饒人的數落著,然心裡卻是羨慕的很。若是自己也能如九月這般變來變去的,要是遇上危險,定是能輕鬆的脫身。
九月坐在了石桌上悠閑的晃著雙腿,小手一下沒一下的撥著蘭葉,「你以為我容易嗎?吃了澤荒天神尋了好久才找到的娃娃果,再加上小兩百年的修行,這才能修了個小娃娃的身軀。」
娃娃果?什麼果子那麼神奇?白華聽得甚是好奇,遂俯身靠近了九月,用手臂碰了碰她肩膀,問:「你說的娃娃果到底是個什麼果子?」
九月朝一旁挪了些位置,白華順勢坐了下來。
「顧名思義就是長得象個小娃娃唄,澤荒天神說那叫草還丹,但我喚它娃娃果,反正你不能吃。而且那果子本來就稀少,我吃的那個這還多虧了澤荒天神呢。」九月說得倒是有些得意。
「嘿,我為什麼不能吃?」白華一聽,不樂意了。
「那是給準備想要修成人的狐狸啊,野牛啊,小兔子吃的,你吃了又不頂用。」白華一臉恍然,與此之時順便受了九月一個小白眼兒。
呵,說白了就不是人吃的東西。白華癟嘴將頭轉到了一邊,突然失去了興趣。
九月突然想起了來尋她的目的,「小白,碧海天神走了。」
話音剛落,將將失了興趣的人突然又起了興趣,倏然轉頭咧嘴一笑,「真的啊?」
九月跳到了地上,轉身朝著她確認的點了點,「其實是被氣走的,當時…」
花了一刻,九月又把從赤炎口中聽到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嗚嗚嗚~哈哈哈~」這使她擔驚受怕的人終於走了,白華不曉得臉上如今該用喜來表現,還是該用哭來表現。
而突來的啜泣混著笑聲,伴著小風一吹,把九月給徹底迷茫了。
哎呀,我的神啊,這小白又癲狂了吧?!
看著跟前捂著嘴半笑半哭的人,九月呆若木雞。
一瞬之際,又哭又笑的人從石桌上騰了起來,大聲喚道:「九月!」
這如雷喚聲驚得九月也在地上跟著騰了一騰,隨後捂著胸口拍了拍,回眼怒瞪著白華,問:「幹嘛你,突然鬼吼鬼叫!」
「我今天心情好,走,做羹去!」說完,拉著九月就朝外走去。
兩人前腳剛出院子,那蓮池邊的躺椅卻突然前後微微搖晃了起來。
搖晃的躺椅上空飄著一縷薄霧。「呵,這躺椅確實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