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人絲
(一)
「澤荒!」
將竹筐放在了一旁,澤荒轉頭尋著喊他的聲源。只見遠處一粉色身影正握著雲扇揮舞,蹦躂著朝他走來.……澤荒覺得定是自己眼花了,既而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望去,這粉色身影已逐漸清晰。
心裡陡然,手裡的竹心落了一地。這赤炎將哪家姑娘的衣服給套在了自己身上?
「澤荒,我找你好半天了,你看看,這件衣服好看不?」
赤炎轉了個圈,見坐著的人發著愣,既而又轉了兩個圈停在了原地。這兩下轉得猛了些,赤炎有些發暈的扶住了翠竹,見澤荒依舊沒有下文的微張著嘴,隨即用扇子戳了幾下他的肩膀,挑著眉,問:「澤荒,你楞著幹嘛,你是不是覺得也很好看?」
過了好半天才回神的人,立馬用手擋住了一邊臉,不敢再看向那一襲粉色。的確,這衣服.……確實好看得有些不忍直視。
「我的心肝脾肺腎啊,你這是要去喝花酒的意思?不對,你這是要去翠鳳樓體驗一把當小倌兒的感覺?」
澤荒遮臉捂著胸口不住嘆服。那件淡粉色綉滿了牡丹花的長袍,粉嫩得有些辣眼。
四界最近好像是男風興起,翠鳳樓就是跟著興起之風開的,裡面的小倌兒雖然穿得如同赤炎那件一般粉嫩無二,但人家穿上這些粉粉的衣裳,眼裡流露叫柔情似水,模樣那叫傾國傾城。而眼前這個,除了辣眼睛,還是眼睛辣。
赤炎垂首打量著袖口那朵金色牡丹,這綉工如此精美,澤荒竟如此不懂得欣賞?
「你的眼光太俗氣,你看看這綉工,你看看這材質,這可是人家火界幾個做女紅的姐姐為了表示感謝,連夜給我做的。」
「赤炎啊,你年紀也一大把了,怎還不要臉的管人家叫姐姐?」
尋著赤炎低頭再次打量著身上的衣服,澤荒依舊捂著半張臉徐徐站了起來。正想著用個委婉的法子讓他換下來,這手才剛搭上肩膀,只聽見『噗』的一聲,一陣水霧飄過,一青一粉站著的兩人忽覺胸口一濕,只聞一陣猛咳聲。
白華捂著嘴咳得一臉通紅,澤荒剛想上前幫忙拍個背順個氣什麼的,只見她擺著手捶著胸口,緩了緩氣,說: 「不好意思,咳咳咳,不好意思,我剛看見這衣服,咳咳,沒忍住,咳咳.……」
赤炎眼尖得看到了白華手上的紅繩,隨即一把將素白的小手抓住,拉到了自己跟前。白華被帶得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
「情人絲!」
赤炎垂目念道,隨後看向了眼前的人。白華站穩了腳步,抬頭也看清了眼前拉著自己的人。
「是你!!!」
兩人相互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道。白華又覺得不妥,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要裝作失憶,隨即又補了一句: 「是你.……這件衣服太過花哨,我才嗆到了的。」
白華抽出了左手,轉到澤荒身邊。澤荒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兩人,問:「你們.……認識?」
「我不認識他。」白華搶白道。
赤炎聽到白華這麼一說,從澤荒身邊繞到了白華跟前,指了指自己,又打開了扇子來。
「我們在地界的林中遇到過啊,你想起來了沒有,我還問你會不會說話啊?!」
赤炎努力的比劃著,白華見狀依舊搖頭。見赤炎一陣手舞足蹈,澤荒一臉黑線的將他與白華之間拉開了些距離,隨即說道:
「不管之前你們認不認識,她現在失憶了,幽,咳,倉嵐讓我照料她幾日。」
「倉嵐是誰?」赤炎有些疑惑的看著澤荒問。
澤荒又咳了幾聲,立馬換了個話題。
「好了,天色已晚,我們回到竹屋再說,小白,走吧。」
說完背上了竹筐,朝竹屋方向走去,白華點頭應了一聲,小跑了幾步跟在了澤荒身後,不時的回頭看了看還沉浸在仰天走神的人。
(二)
三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著,白華賞著窗外的月色,對面赤炎換了一身緋色長袍以手拖頷看著白華,澤荒在一旁溫著茶具。
「赤炎,幽冥就是倉嵐,你一會兒莫要說錯話。」
一道密音入了赤炎耳朵,赤炎看了一眼正在仔細溫杯的人,問: 「幽冥幹嘛要對這女子隱藏身份?」
「不說,自是有他的道理。」
澤荒將一杯透著竹香的茶遞到了白華跟前,又轉遞了一杯給赤炎,隨即坐了下來。
「竹心茶自帶清香,你且好生嘗嘗。」
白華點了點頭,吹了吹茶麵上的熱氣,又輕泯了一口。這竹心茶入口雖有些苦,待仔細回味齒間,果然留有青草的香氣。
赤炎朝屋裡尋了一圈,有些好奇的問: 「澤荒,九月呢?」
「或許是去對面山頭玩兒去了,不出十日,便曉得回來。」
澤荒望了望窗外竹林延伸出的山脈,又回頭瞅了眼角落裡的小竹窩,回答道。
九月?怎麼好像在哪兒聽過,白華翻著記憶。
「小白姑娘,你手上的情人絲是幽,倉嵐給你的?」
「啊?」 記憶搜到一半被打斷了,白華有些沒聽清問題。
「你的紅繩,可是倉嵐給的?」
其實不問他也認得,這東西本是自己做的,如今普天之下四界之內能有情人絲的,恐怕現在只有幽冥了。說起來情人絲最初是為了巫人和泗風而做的。這巫人算是個女中豪傑,身為天神透著霸氣,但身為女人是缺了些該有的溫柔,這種似男兒般的豪邁氣魄恰好就用對了地方,像泗風這種服硬不服軟的人那也相當受用,這巫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看上了泗風,一陣窮追不捨,其實最開始泗風是拒絕的,甚至一度閉關不出躲著她。
氣急敗壞的巫人卻抓了赤炎,逼著他用玄血草煉製了兩條同心紅繩,之後在泗風出關當日截住了他,將這紅繩系在了他手上,至此之後巫人再也不怕找不到人了,一個追一個躲,躲著躲著泗風就躲出了感情。這情人絲的名字也是巫人取的,後來碧海也想要再對幽冥如法炮製,結果好巧不巧東西做好了,卻被幽冥半路給截走了。
玄血草用完了,情人絲也就再也做不出來了。
「額,我醒來時,就在手上了,應該是倉嵐給的。對了,你知道怎麼能解開嗎」
白華抬起左手在赤炎眼前晃了晃。赤炎搖了搖頭,癟著嘴說:「若他執意不解,就算是被天雷劈了也未必能劈得斷.……」
白華一時語塞,這小小的紅繩,有這麼厲害?
「你方才說這叫什麼絲來著?」
「縱使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能將你尋回的.……情人絲!這是我花了許多心血親自設計的.……這情人絲啊.……」
前者得意的介紹著,後者卻沒在意之後說的話,低頭輕撫上了紅繩。居然同他戴了這麼變態的玩意兒,還叫這麼令人瞠目結舌的名字,若真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尋回,那看來現在也沒有跑的必要了。
赤炎講完了前面的一大堆,轉頭卻見白華一副沉思的模樣,隨即坐直了身子,有些期待的問:「小白,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麼?」
澤荒坐在一邊黑瞳含笑,淺酌著茶。白華順著他的話,無精打採的問:「你叫什麼?」
聽到了期待的問題,赤炎一陣激動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唰』的打開了扇子,這之前就錯過了一次介紹自己的機會,這次可要好好表現一下。
「其實上次我還沒介紹,你就已經不見了。聽清了,我乃赤炎天神是也!」
白華垂頭喪氣的『哦』了一聲,隨即起身繞過了赤炎,出了門轉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昂首挺胸打著扇子的人被這一句『哦』給楞了半晌,手中的動作僵在了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僵在了原處,這『哦』是幾個意思,赤炎沒想明白,不是之前說崇拜天神到不行了嗎,那到底這個『哦』是什麼意思?
澤荒『噗』的笑出了聲,隨即捂著嘴收斂了一下表情,換了個嚴肅正經的模樣,安慰著僵著的人,說:「額,小白許是激動的沒反應過來,你且讓她緩緩。」
赤炎有些委屈的看著澤荒。
「澤荒,我怎麼突然有種感覺……」
澤荒順著話問:「什麼感覺?」
赤炎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哭喪著臉:」我感覺我被白大徒弟給誆了」
澤荒強忍著笑意,伸手怕了拍赤炎肩膀,又拉著垂著頭的赤炎朝門外走去,澤荒站在房中對著房門外的赤炎,說: 「白大徒弟那是吹捧,是因為喜歡他師傅,想討他歡心,難道你還不知道白大徒弟沒入門之前是說書的?」
「啊?」
赤炎有些難以置信,這時他腦海中浮現出了白大徒弟一本正經的面容,尋思著他是怎麼做到一臉正經的說著胡話的?
」快回去了。」
言訖,澤荒便關上了竹門,赤炎回神時已經站在了門外,房內的燭火也滅了。四下一片漆黑,赤炎憋著嘴,轉身抬頭看向了遠處,感嘆道,今夜的天空如同自己的心情一般,哎,愁雲慘霧啊。嘆息的何止赤炎一人,白華回房打開了竹窗,看了看手上的紅繩,又眺望著遠處昏暗的山川,哎,想跑跑不了啊。
一聲悶雷過後,黑雲遮住了月光,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