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期待

  周穆笑了起來。


  他的身後,兩名士兵左右守著袁書子和周夫人,不得離開,不得靠近。


  他們一臉迷惑的望著不久前才相認的兒子,以及先前還是朋友相稱,如今卻被悉數捆綁的沈晚幾人,心中忐忑。


  周夫人忍不住發問:「穆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周穆停了笑,如眾人所願的開了口:「周易有雲,生我者父母,助我者妻財,克我者官鬼。若有人,既生我,又克我。陸王爺,這當如何取捨?」


  陸汲遠自然就周易論周易:「世間並無絕對的生與克,萬事萬物相互作用,此消彼長,天道循環。」


  周穆棋逢對手,頗覺暢快:「好一個天道循環,那麼,何謂天道?世間之人追求天道,殘害至親,以致家破人亡,為何不見天道報應?」


  徐三對這種「官方式」的談話很是反感,他橫插一句:「周穆,你給小爺說人話!什麼天道報應的,小爺把你當朋友,你卻把小爺給綁了,這才是要遭報應的!」


  周穆皺著眉,使了個眼色,即刻有士兵不知從哪摘出一團破布,強行塞進了徐三嘴裡。


  那破布散發著一股甚是難聞的腳臭味,徐三幾度乾嘔,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麼,一副來日算總賬的神情。


  沈晚有些忍俊不禁,不得不說,這徐三,有的時候雖然鬧騰了一點,卻也算得上神助攻了。


  經他這麼一攪和,周穆果然失了高談闊論的興緻,他命人把袁書子押了過來:「父親?」


  他語氣怪異,一臉嘲諷:「母親誤入神族,卻為了見你,放棄神籍;你一心求道,最終卻落的這般結局,真是想不到!」


  自第一眼看見這孩子,袁書子就心有所覺,周穆的表現太過平淡且冷漠。


  袁書子畢竟修道多年,雖然求不得長生,卻已修出了一顆勘破塵世的道心。他平靜的勸道:「孩子,放下仇恨吧,恨意會蒙蔽你的雙眼,消磨你的意志。」


  周穆笑道:「你這是在求饒嗎?」


  袁書子緩緩搖了搖頭:「你所受苦難,皆因我而起,結局早已註定。」


  周穆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氣的揪住了袁書子的衣領。


  一直盯著這邊動靜的周夫人,見狀有些擔心,她急急問道:「穆兒,你到底在做什麼?」


  周穆掀了下眼皮,有士兵立即會意,他小跑過去,迅速的把周夫人轉移到了別處。周夫人哪裡肯走,她一步三回頭的叮囑:「穆兒,他即便有千錯萬錯,終究是你父親,你莫要做不孝之事啊!」


  周穆緊皺著眉,再次揮手下令,士兵只得強行把周夫人架走。


  在沈晚眼裡,周穆的所作所為,與先前的周兄,完全判若兩人。


  她有些疑惑,於是確認似的問道:「周兄,你當真是周兄?」


  周穆神色一滯,從頭到尾,他都與沈晚相處融洽,並且每次見她,心中皆隱有歡喜。


  要追蹤袁書子的方式有千百種,他獨獨選擇跟著沈晚,迂迴曲折的才來到此地,也不過是為了那一點私心罷了。


  「我,我無意傷害於你。」他承諾似的說道。


  沈晚:「周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我的?在紅樓的時候?」


  周穆倒是有問必答:「黃叔齊墓地開始,你可還記得,墓中有兩條石道,其中一條幾近坍塌。」


  沈晚:「是你做的?你進墓地,是為了什麼?」


  周穆無絲毫隱瞞:「沒錯,是我。我不過奉命找件東西罷了。」


  沈晚:「奉命?奉誰之命?找什麼東西?」


  周穆深望她一眼:「日後,你自會知曉。」


  陸汲遠插話道:「該不是奉徐王爺之令吧?」


  周穆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沈晚又問道:「紅樓命案,是你的傑作?」


  他一副替天行道的姿態:「那種酒鬼,本就該死!」


  沈晚:「沛家村呢?也是你?」


  周穆神色輕快,好似聊到了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沒錯。」


  沈晚極度不解:「為什麼?」


  周穆:「受人之命罷了。」


  沈晚:「太子告訴我說,沛家村的人,其實是中了極其厲害的降頭術。這降頭術,是你下的?」


  周穆露出一絲驚訝。


  沈晚繼續追問:「巴蜀溶洞中的十具棺材,也跟你有關吧?你在研究什麼?」


  周穆眼露讚賞:「你果然聰慧,我在研究什麼,想必你已經猜到了!」


  沈晚輕嘆口氣:「馨香姐妹說那是聖水,可得永生。所以,你也在探索長生之道?還有,黑江之所以會把所謂的鎮族之寶《降頭術》交給我,也是受了你的指使?你們到底目的何在?」


  周穆忍不住笑將起來:「難怪他對你如此看重!」


  沈晚:「他?是誰?」


  周穆繼續打著啞謎,讓人琢磨不透:「待時機到了,你自會知曉,總之我不會傷害你,他也不會傷害你,我要的,只是報仇雪恥;他要的,也不過是你身上的某樣東西罷了。」


  沈晚快速的分析著:她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一是天眼,二是大道劍。


  按周夫人所說,大道劍已經認她為主,雖然她暫時不懂驅使它的方法,但別人也無法驅使它。那麼,大道劍應該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是天眼了。


  陸汲遠見沈晚沉默,便開始問起他關注的問題:「皇兄之事,也是你們做的?」


  周穆對待沈晚以外的人,就失了原本那份耐心和興趣:「我與他不過各取所需罷了,皇權之事,陸王爺該自己去查證才是!你們可都問完了?該輪到我問了!」


  周穆從沈晚身上取出大道劍匕首,隨口贊了句:「神劍果然不錯!」


  接著,他拔出匕首,架在袁書子脖頸處,笑著問沈晚:「這匕首,借我一用如何?」


  沈晚企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周兄,袁先生只是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而已,罪不至死,我不明白你怎會有那麼深的仇恨!」


  這話好像無意中觸到了周穆的極痛之處,他又強忍著不發作出來,表情變得扭曲且猙獰。


  周穆難以啟齒,忍的青經暴起。


  他咬著牙,用儘力氣,朝袁書子胸前刺去,接著用力翻攪起來。


  滿眼的鮮血,以及皮肉與匕首的摩擦聲,刺激著眾人的感官。


  袁書子毅力驚人,他一聲不吭的承受著一切,最後終於痛暈過去。


  周穆也似乎終於得到了極致的發泄,他嗜血的笑著,手握著被血液浸染的匕首,臉上和身上都沾滿了血跡。


  徐三呆在當場:這到底得有多大的仇恨,才會這般折磨自己的親身父親。


  奎英宿也十分駭然。明明周穆是一個懸壺濟世的大夫,為何會變得這般狠毒且鐵石心腸。


  周穆無心再待下去,他收起所有情緒,匕首回鞘,揮著一雙血染的雙手,讓人往袁書子口中塞了一片人蔘,吊著他的一口氣。


  徐三用來吹馴物曲的笛子,也被周穆拿走並監管了。


  沈晚幾人被捆綁且監視著,慢慢朝前走去。


  她知道,接下來要見的,才是真正的幕後主謀。


  這個人會是誰呢?她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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