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情動

  藍月懇求道：「前輩，求你了，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死，旭他此時已心灰如死，比起他，我這點痛算不了什麼……。」


  紫源看著她心痛如絞，卻終究沒再說什麼，手起針落。紫旭平靜了下來，而藍月卻直接暈了過去。


  看著軟塌上躺著的藍月，紫源思緒萬千，上午自己喚她吃藥，她顯然已經無力睜眼，而紫旭的一點兒動靜竟讓她瞬間清醒，看來紫旭在她心中之重已經無法用簡單的喜歡來形容了。紫源心中竟有些酸澀……。


  丫頭現在的狀況本已糟糕得很，卻滴水不進，這樣下去，怕是堅持到明天都難……。想到這兒，紫源端起養元固本湯，含上一口，就朝藍月的唇覆去。一口一口，湯已所剩無幾，這時紫陌正興沖沖的走了進來：「初代大人……」，一進門就看見紫源喂湯的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未出口的後半句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被打斷的紫源極為不悅，唇畔殘留的餘溫竟讓自己有些意猶未盡。


  紫源掃了紫陌一眼，冷聲道：「什麼事？」


  紫陌似是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聲音微顫道：「紫旭的衣服做好了，我把成衣和裁縫剪送來……。」但見紫陌手中捧著一個扁平的方形紙盒，上面摞著一個紫檀木盒，此時這兩個盒子正在微微抖動。


  紫源瞟了一眼旁邊的圓桌道：「放那兒吧。」


  如果說一開始紫陌是一腔熱忱，巴不得和紫源多說兩句，而此時紫陌卻盼著把東西放下就走人，躲得越遠越好。聽到紫源如此說，紫陌如同得了赦免令般，迅速的把東西放到圓桌上，轉身就要退下。


  卻聽紫源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家主，『源』的培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扭曲了？」


  紫陌一個激靈，一下定在了原地。紫陌還未從之前的陰影中走出，此時一時拿不準紫源此話的用意何在。半晌，紫陌也未能理清頭緒，而很顯然紫源也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這麼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紫陌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初代大人所謂何事？」


  紫源冷睨著紫陌，道：「你還來問我？你自己心裡不應該很有數嗎？紫旭的父親。」


  紫陌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心道：初代大人怎麼知道我是紫旭的父親，難道是……？

  紫源不願再和紫陌耗費時間，不耐道：「托你們的福，紫旭這幾天的反應就是他小時悲慘經歷的血淚史，害得藍月這丫頭元神大傷，滴水不進，我還得人工喂湯。」


  紫陌先是一怔，隨後又覺得哪裡不對，呃，人工喂湯，雖覺不妥，但由紫源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來，竟讓人無可辯駁。


  紫源並沒有給紫陌說話的機會，接著道：「『源』也是人，不是神，他也有著愛和被愛的需要和權利。你們如此強行把『源』推上神壇的行徑，別到逼他成神不成，反成魔，你們好自為之吧！我累了，退下吧。」


  「是！」紫陌應了一聲便退了出來。初代大人的話自己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擔心，但「源」的特殊體質和眾人功利世俗的心態使得他們不得不用這種幾近苛刻的方法把「源」保護起來，沒想到終究成了紫旭的心魔……。自己是紫家的家主，但同時也是紫旭的父親啊，看著紫旭的種種經歷自己怎能無動於衷？只不過治理一個幾千年的家族談何容易，很多事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無可奈何啊……。至於人工喂湯，初代大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自己是不知道，但這套說辭雖無可辯駁，但自己是萬萬不信的，什麼方法不能喂，非要用這種？不過藍月這丫頭還真的總能讓人出乎意料呢……。紫陌心中感慨萬分，終究嘆了口氣，目前很多事早已超出了預料範圍，多想無益，還是靜觀其變吧。


  見紫陌退了出去，紫源收回了視線，對於那個人工喂湯的說辭，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理直氣壯、厚顏無恥，紫源望向軟塌上的藍月，依然緊閉雙目，血色全無，視線不由得轉向藍月由於虛弱略顯蒼白的唇上，不由得心慌意亂，趕緊移開視線。


  忽然瞥見紫陌放在桌上的東西，於是便走了過去，紫源將紫檀木盒拿到一邊，打開扁平的方形紙盒，就見裡面分左中右三格，左側的大格中是一套疊放整齊的紫棠色服裝，中間的細長格中擺放著一把摺扇，右側的小格是一雙紫棠色的中式鞋，正是藍月為紫旭設計的那套服飾。紫源取出服裝一看，鑲綉紫丁香花紋的中式立領長袍、紫棠色長褲，錦緞製成，透出一股神秘高貴的色彩，不由得眼前一亮，設計稿本已讓人驚艷，而這製成的成衣效果來得更加震撼，不由得讓紫源心生嫉妒之感，如此驚艷的一套服飾竟是為了別的男人而作……。


  紫源看了一眼床上的紫旭，收斂了心神，將服飾拿過去，給他換上。服飾一上身，就見紫旭周身環繞著淡淡的紫光，紫檀木盒裡也透出淡淡紫光，交相呼應。紫源暗自驚嘆，不愧是丫頭的作品，居然能和「神剪」相通到如此地步。這把「神剪」看似只是一把普通的裁縫剪，實際上是有靈性的，自己的三分之一神魂能夠保持幾千年之久也多虧了它，但它的靈性只有在它認可的人和物前才能表現出來，自己這麼多年也從沒見過它像今天這樣。


  受「神剪」的召喚，藍月竟然幽幽轉醒。看藍月睜開眼，紫源趕緊將飯和養元固本湯端來，藍月剛吃兩口，就見床上紫旭開始躁動起來，紫光也隨之閃爍不定。但見紫旭眉頭緊鎖，雙拳緊握，大聲質問道：「你們憑什麼把安達的作品換掉？！」，「是商品，不是藝術品？那就可以如行屍走肉般，不需走心？」，「安達，我們不得不考慮當下的流行元素……」，「安達，我們不得不考慮市場的普遍偏好……」，「安達，我們不得不在意媒體的評論、不得不考慮銷售商的意見……」，紫旭的眉頭越皺越緊、手也越攥越緊，但聲音卻越來越小……。


  一旁的紫源心下感慨，在這個世界生存原本就不存在純凈的理想狀態，諸多因素，諸多掣肘，然而卻不得不面對，自己在世的五百載，沒有一天不是在和世俗的周旋中……。


  而藍月則更是感嘆，在自己可以心無旁騖的創作時，紫旭竟然需要承擔著這麼多東西，而安達，那個心比天高的男人，竟然也會向世俗低頭……。也是，人在世俗中，又怎能完全脫俗？難怪國際新銳設計師服裝設計大賽之後，就再難看到安達的設計稿了，也許之後的那些設計在安達眼裡本就算不上設計稿吧，安達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無聲的抗議，來宣揚屬於自己的個性……。


  藍月深深嘆了口氣，道：「紫源前輩，取血吧。」


  看著這虛弱而又堅毅的女孩，紫源自知再說什麼也是枉然，這一針下去藍月定是元氣大傷，於是在心裡暗下了個決定，隨即溫柔的看像藍月，寵溺道：「傻丫頭，以後別再這麼拚命了……。」


  藍月還沒反應過來，紫源已經手起針落，隨著心頭血的溢出，藍月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紫源的這張笑臉竟如鏡中花、水中月般飄緲的不真實……。


  紫源接住倒下的藍月，深情地看著這張蒼白卻安靜如孩童的臉，輕輕地將唇印了上去，許久，才不忍的離開，幽幽道：「傻丫頭，這次可不是人工喂湯，我也不會道歉的……。」


  輕輕的將藍月放到軟塌上，紫源端起心頭血丁香花露向紫旭走去，給紫旭喂下，但見紫旭身周紫光大盛，化作光帶縈繞，將紫旭圍在其中。「月……！」就聽紫旭一聲輕喚，紫光漸漸退去，紫旭緩緩地睜開眼。


  紫源淡淡道：「你終於醒了。」


  紫旭看著這個和自己七分相似的男人，問道：「你是誰？」


  紫源依舊淡淡道：「初代紫源。」


  紫旭不由得甩了甩頭，心道，自己最近總是很多幻覺，現在居然連初代都出來了。


  紫源見狀，緩緩道：「你已順利度劫，此時已不是幻境。」


  紫旭聞言睜大了眼，卻看到不遠處軟塌上的藍月，心急道：「月怎麼會在這裡，她怎麼了？」


  紫源道：「為了救你，丫頭失了二十滴心頭血，此時已是元神大傷。」


  紫旭掙扎著就要起身，卻全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紫源不去理會紫旭，走到桌邊，拿起紙和筆寫下幾段話，然後工整的摺疊好。轉身回到床邊，對紫旭道：「你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只不過歷劫精力耗費的比較嚴重，加之長期卧床體力不支，稍事休息調養就能恢復正常。而丫頭的情況比較糟糕，元神受損程度嚴重，怕是永不能恢復了……。」


  紫旭急得滿頭大汗，道：「初代大人，有什麼辦法嗎？請你救救月吧！」


  紫源眉頭一挑：「你就不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裡嗎？」


  紫旭焦急道：「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怎麼能救月！」


  「呵！」紫源忍不住笑出聲，丫頭啊，也不枉你如此拚命，這也是一個痴兒，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