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萬中之一的遺憾（39）
「房源卉，我們聊一聊吧。」放學后，楚灧湫在路上攔住房源卉，看向面前這個有著異域之美的女孩。
房源卉抬起頭，看著楚灧湫時，不由露出個果然如此的鄙夷笑容，讓人心生不快。
「你這是什麼意思，合著你倒成受害者了唄？」王倩看不下去，若不是被灧湫拉住了，她真想上前好好修理修理這人。
房源卉沒有理會跳腳的王倩，只是盯著楚灧湫，「這就是我討厭你的地方，憑什麼，無論在哪裡，哪怕你陷入了低谷，仍然可以像個公主一般被人寵著護著，而我，只能讓人一再地踐踏？」
房源卉就是嫉妒楚灧湫，明明她們兩人都是悲劇人物，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可憐人，憑什麼她要過得比自己好？
從剛上幼兒園的第一天起，房源卉就注意到了楚灧湫，那個每天有豪車接送，衣服頭飾從不重樣的小公主，那個每天包里有數不清的零食點心的小公主，那個被小朋友和老師們眾星拱月的小公主。
在張揚漂亮得如洋娃娃般的楚灧湫面前，房源卉是自卑的，哪怕那時候父母還沒有離婚，她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但卻無法遏制心中的那股嚮往和羨慕。卑微的她從來不敢往楚灧湫面前湊，即便眼睜睜看著小公主發放包里那些她從未吃過的糕點時，房源卉也只是一個人縮在一角。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母離婚，她的生活變得更加不堪，於是房源卉漸漸地將自己封閉，唯一讓她欣慰的是，楚灧湫這個公認的小公主也不再是小公主了。看著楚灧湫日漸消瘦沉默的樣子，她心中莫名地升起濃濃的欣喜之感。
小學畢業后隨著后媽搬家離開，原以為從此不再見，沒想到兩人的緣分實在是深，竟會成為初中同學。
那時候楚灧湫剛來，還不適應周圍陌生的環境，一直畏畏縮縮地低頭沉默。第一眼看到那模樣時，房源卉就知道，她們已經是同一類型的人了，從此，她不再是那個讓自己自卑羨慕嫉妒的小公主了，而是同自己一樣，變成個只能躲在角落裡生活的小透明。哪怕別人欺負自己，回家還得受著后媽的打罵又如何，起碼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與自己身心一樣的人陪伴著，溫暖著孤寂的心靈。
如此，走過了初中，讀完了高一，即便有時候兩人不在一個班級，但房源卉對楚灧湫的狀況依然了如指掌，有時候還會陪著她默默地走完那半個多小時的回家路程，期待著第二天的相見。
只是一切在高二的時候都變了，開學第一天，楚灧湫就得到了眾多女生夢寐以求的唐帥的表白，不知惹來多少人的紅眼嫉恨，也意味著兩個人開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十多年來，楚灧湫與房源卉的第一次對話，就是那日傍晚她出現，替自己解圍的時候，猶如公主在施捨乞丐一般，讓她不由地回憶起最初那個人人稱羨的楚灧湫來，所以她變得更加自卑，卻又有一種想要發泄的憤怒。
憑什麼？！ 原本以為唐斐彬不過是做做樣子，誰知他，甚至包括他身邊的那幾位都在時刻保護著楚灧湫，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馬幫她解決掉，不讓那些事情去打擾她。
房源卉不知道心中的嫉妒是為了哪般，但她不希望看到兩人離得越來越遠，剛好那日見到唐斐彬來警告趙茜茜，所以她將計就計，設了這個局，只是希望楚灧湫繼續變回那個自卑膽怯的小透明，如此，自己便不會顯得太過另類了。
「你這人，真夠陰暗的，自己不如意了，就這麼見不得別人好？」王倩聽完后怒火中燒，「灧湫從來就不欠你的，枉她還救過你，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之後也是，我們都曾幫過你，你還知道『忘恩負義』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夠了！」彷彿觸動了她的神經，房源卉大喊，「不要把你們可笑的憐憫善心用在我身上來作秀，讓我來凸顯出你們的偉大！你們真以為那是在幫我嗎？不是！就算這一次能替我做主，那下一次，以後呢？等到需要的時候，你們只需站出來動動嘴皮子，就能收穫到旁人的讚美和我的感激了，可我呢，我只會遭受到比之前更加痛苦的對待！一次又次，直到將我逼瘋甚至死亡為止，你們還真是自私！」
王倩怒極反笑，「哈，我們自私？幫你還有錯了嗎，難道眼睜睜看著卻袖手旁觀就是對你最好的幫助了嗎？我們沒你說的那麼聖母，但也絕不是鐵石心腸的冷漠之人。」
房源卉冷哼，「狡辯。」
「你……」面對她這麼個三觀扭曲思維不正常的人，一向擅長打嘴仗的王倩再次語塞。
「你說我們能為你做主嗎？那你就錯了，我們除了自己之外，誰的主都不會去做，更做不了。你內心深處何嘗沒有過對這些遭遇的抵抗，在你被欺壓凌辱時又何嘗沒有期盼著有人來將你救出來過？我們碰巧救你一兩次，但不可能隨時隨地跟在你身後等著救你，誰都不可能，因為我們任何人都不欠你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楚灧湫看著毫無悔意的房源卉，靜靜地說道：
「這些年來，想必你有過很多次機會，每當旁人向你伸出手時，你從未想著要去抓住抓牢，好將自己拉出來，你總是在萎縮逃避又怨天尤人，卻又一次次放棄走到你面前的機會。你捫心自問，倘若真是想要擺脫這一切的話，機會真的為零嗎？想來每一次你被欺負時，心中都希望有人出現解救，但是倘若真的出現了，你又對他鄙夷不已，揣度著他的用心，若是沒出現的話，你心裡肯定又是在怨恨這個世界對你的不公了吧。想著，『瞧，人心冷漠如斯，還能指望誰』，對吧？你期盼過無數的人，為什麼就不肯將希望系在你自己的身上呢？」
「你懂什麼？！」被戳中心事的房源卉惱怒地看向她。
「我懂得要把握眼前的機會，我懂得要掌握自己的生活，我懂得不能怨天尤人，我還懂得，連自己都放棄了的人，別人誰又會去出力不討好地進行解救。而這些，你也都懂！」楚灧湫回望著她，「這也是我改變的原因。」
「我，我……」房源卉腦子有些亂。
「你在等什麼，你又在怕什麼，最壞不就是仍然過著原先的生活嗎？」楚灧湫平靜地說道。
一陣沉默。
「是啊，大概，我在等人將我罵醒吧。你說的這些我的確都懂，但每次要反抗時反而沒了勇氣，就這麼一點點累積，到後來早已習慣，也不知道自己迷茫期待的究竟是什麼了。」房源卉漸漸理清了思緒，苦笑道，「我嫉妒你，但這些年來，不知不覺間我早就把你當成了我靈魂的寄託，我討厭你脫離原本的軌跡，討厭你重新開始煥發生機，可是，這又何嘗不是對你的嫉妒呢？嫉妒你有改變的勇氣，嫉妒你有了改變的成果，而我卻依然在原地踏步，甚至還要承受更多的羞辱。」
「嫉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將問題越纏越大。一晚上的時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想要的吧，我們會盡我們能夠做到的能力來幫你，至於之後，只能靠你自己了。」楚灧湫說完，便與柳兮瑛等人離開，留下獨自思考未來的房源卉。
「你，不恨她嗎？」走在馬路上，王倩忍不住問出聲，畢竟這事要是擱在自己身上的話，就算不報復回去，也絕對不會讓對方好過的，更別說，還要幫助她逃離身上的樊籠了。
楚灧湫搖搖頭，「談不上恨。」房源卉與原身確實猶如雙生子般，有很多相像的地方，自己如今在為原身彌補遺憾，又有誰去拉房源卉一把呢？難不成也要等到她彌留不甘之際，將自己再次投放回來，再替房源卉重過一次嗎？所以這既是幫人，也是幫己，只希望她能想明白，開始過她不同的人生。
「我想離開這個家，離開這裡。這些年的折磨已經將我所有的勇氣都磨掉了，不是聽幾句話就能立刻恢復的。我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勇氣和魄力，所以想換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最起碼開頭的阻力會小得多，等我有了足夠的勇氣和資本的時候，一定會回來感謝你們的！」
望著手中的簡訊，楚灧湫笑了，將電話打給同樣在等消息的柳兮瑛，找人和離開這種事，還是得有人脈關係才行呀。
房源卉的親生母親早在多年前就已回了故鄉，在西北的一個小鎮，那裡環境有些惡劣，但或許因此反而會讓房源卉變得更加堅毅剛強。
鄭菊本就覺得房源卉這個拖油瓶是個麻煩，得知她主動放棄一切要去西北旮旯找她親娘時，別提心裡有多輕快了，更何況自己先前去學校大鬧后，還得到了很大的一筆賠償，這妮子一走，所有的可都是她的了呢，又怎麼會阻撓？
學校里對房源卉的突然轉學有些疑惑，不過她本就是個小透明而已，倒也沒掀起太大的風浪，同學們還在忙著分析解探之前的謎題呢，勢要揪出敢把他們當槍使的罪魁禍首。
臨走時，看著楚灧湫，房源卉突然生出很多的不舍和感慨，最終化成一句「謝謝，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