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9 叫我一聲姑爺聽
十二位護衛魚貫而入,整齊地站在妖嬈面前。
護衛的事,夜辰暗中查過,早已知曉,但沒對妖嬈主動提及過,但是妖嬈等他好些的時候說了個清清楚楚。
夜家的護衛是在她出生前就選好了的,待她長到三歲才根據年齡大小安排到她身邊,按照生肖命名,總計十二位,七男五女。其中九歌、蓮見、天行、琉璃,他是見過的。
關於護衛,妖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包括七位男護衛,除了護衛以外,也是她未婚夫的這個事。
他聽后,只是抖抖眉毛,若不是早就知道,以他現在的體質准吐血,憋了半天說了一句:「這是誰訂的規矩!?」
她心虛地對著手指回:「老……老祖宗訂的規矩!」
這老祖宗可不包括前世的她。
「你家老祖宗一定有病,這種亂七八糟,毫無人性的規矩不是禍害子孫嗎?」他越說越氣,忽地咳嗽了一聲。
妖嬈一驚,手忙腳亂地撲上去,輕拍他的背,「彆氣,彆氣,這不是以前嗎,現在……現在不會了。」
現在她心裡只有他,就算曾經想過什麼也不作數了。
夜辰可不會被這句話輕易打發,這些男人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十幾年的感情,不可能說淡就淡,他心裡吃味極了,恨不得將她抓過來摁在懷裡狠狠咬幾口,但他心思十分精明,沉了口氣道:「你老實交代,要沒遇到我,你打算挑哪個?」
他必須知道,她最看重哪個。
「這個……這個……」她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心虛得更厲害了。
「說!抗拒從嚴,坦白從寬!」末了,他故意很大聲地咳嗽了幾聲。
她又是輕哄又是撫背,「好了,好了,我說,沐……沐風!」
真是挖心掏肺的忠誠。
他不咳了,瞪著一雙恐怖的雙色眼睛,將她摁到懷裡往死里親。
她要是回答,還沒想好,倒也罷了,這頭有答案了,心裡能不氣嗎?
可見她對沐風是很有好感。
氣死他了!
於是乎,當十二護衛站到他面前時,女的那撥他壓根沒在意,兩隻眼睛只戳向沐風。
沐風勾唇一笑,給予眼神回擊。
這眼神赤裸裸地表達了兩個字——弱雞。
夜辰額頭立刻暴出『X』字型的青筋。
小子,你有種!
氣歸氣,但他不得不嘆服沐風俊朗的外貌,這男人長得實在……他咬了口牙,將『好看』兩個字咽回肚子里去。他腦中冷不丁冒出那種嫉妒婆娘才會幹的事——毀他的容,最好用刀子一刀刀的割。
許是沐風的『美貌』太震撼人心,他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鏡子,鏡子正好對著他,能很好的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顏值這玩意,他從來沒計較過,可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有了比較……戳心窩子啊。
儘管他現在的氣色好多了,但依然敵不過病重遺留下來的憔悴,眼窩發青,皮膚晦暗,看上去一點不精神,還有點枯槁,哪還有半分尉遲夜辰叱詫政軍兩界時的意氣風發?
而沐風呢,劍眉星目,朗月清風,俊秀非凡,如畫中人般仙氣飄飄,總之一系列讚美的詞擱在他身上都不會掉價。
他就像一隻英姿颯爽的雄鳳站在梧桐枝頭受著百鳥的朝拜,而他——尉遲夜辰就是一隻摔到在地上,奄奄一息,羽毛零落,狼狽不堪的草雞。
草雞如何與嬌鳳攀比。
這心窩子是連戳三刀——沒法比,沒法比,還是沒法比。
他捂住心口,暗暗吸氣,拼了命地將心頭的自慚形穢壓下去,桌子下的另一隻手惡狠狠地扣住了妖嬈的手。
妖嬈吃痛地看向他,他那雙眼醋意橫生,醋得兩隻眼睛黑沉沉的,都看不到原本的顏色了。
他用眼神說道:「你倒是會挑!」
她頓時汗毛直豎,腦門發涼,背後還沁出了一片汗。
這男人吃起醋來真是不得了,眼神忒嚇人了,跟捉姦在床一樣,偏偏她心裡有愧,心虛的厲害。如今想想這前世的記憶想起來也怪不好的,搞得她都覺得自己出軌了。她之前哪裡知道會有他這個前世情人?既然要總是要嫁的,當然挑個最好看的,最能幹,脾氣最好的咯。
夜辰絲毫沒收斂,瞪得她都快懷疑人生了,不由將腦袋垂了下去。
唉,造孽啊!
他又狠捏了她一記手。低頭做什麼,這會兒懺悔也沒用了。
兩人暗地裡的互動都在桌子底下,十二護衛沒看到,但妖嬈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看得很分明。
他們的宗主是傲骨錚錚的鳳凰,何曾有過這樣的姿態。
這個男人……可惡啊。
二十四道厲眸齊齊戳向夜辰,跟熔岩似的。
夜辰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瞪得最多的還是沐風。
九歌尚算淡定,因為本就是冷性子,蓮見就不一樣,牙都快磨平了,但來時沐風告誡過,要他別胡來,再氣再怒也要忍著,不能和妖嬈硬著來,否則就等著被趕出去吧,他聽進去了,攥緊拳頭,拚命忍著。
天行這會兒已經構思好下回要開什麼葯了——苦死這混蛋。
長檸年紀小,集中力不夠,瞪了一會兒,眼好酸,趕緊揉揉,順帶掏出眼藥水,點兩滴,接著瞪。
琉璃是見過夜辰的,但沒見過他的雙色眼睛,那次見他,他戴著黑色的隱形眼鏡,這回瞧見,只覺得這眼睛格外妖孽,用手指戳了戳歡歡。
歡歡瞪得正起勁,被她一戳,轉頭眨眨眼:「幹啥?」
琉璃指指眼睛,用嘴型說道:「妖孽,妖孽!」
這年頭所有人都是黑眸,雙色眼眸的確夠弔詭的。
歡歡心領神會,覺得自家宗主是被這眼睛給勾去魂?思忖著要不要請祭祀大人過來驅驅邪。
匯美和匯善性子溫和,瞪人就是瞪大眼睛,湊數的,不足為懼。
沐宸只要到想到沐風消沉醉酒的事,對夜辰的仇視就更上一層樓了。這個態度與鸞雲望月一致。
兩方人馬如火如荼地對峙中,一比十二,人數差距太明顯,但夜辰HOLD住,他從小就在政治舞台這個大染缸里滾,別說十二個了,二十一個他都對峙過。
妖嬈覺得再怎麼瞪下去,地上待會兒可能會有很多掉下來的眼珠子,那畫面可就不好看了。她握拳放到嘴邊咳嗽了一聲,「說吧,來這裡做什麼?總不會杵在這當柱子給我看吧?如果是想看我好不好,那看過了,沒事就都回去吧。」
回去?
他們會來就沒想過要回去,幾個人把目光瞅向了沐風。
沐風不負眾望地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宗主,歡歡,沐宸,匯美,匯善,原本就是近身伺候宗主的,自宗主回來后不知何故就將她們趕出了鳳夙庭,她們心中慌恐,不知道錯在哪裡,請宗主明示。」
妖嬈怔了怔,沒想他第一句是說這個,她看向歡歡等人。
四人眼眶含淚的瞅著她,特別委屈。
這事的確是她做的不地道,前世記憶恢復后怨氣太重,見著夜家的人就沒好臉色,又著急夜辰的傷勢就沒顧著以前的感情,趕她們出去后,她們就等於沒了睡覺的地方,這段日子就一直住在恆壽殿,四個人擠一屋。琉璃倒還好些,因為精通藥理,有自己的醫廬,不在鳳夙庭里。
趕人走的時候,她也沒說什麼話,幾個丫頭會委屈也是正常的。
「她們沒錯,是我覺得夜辰需要靜養,人太多會吵到他。」
匯美道:「可是宗主的飲食,都是屬下負責的,風夙庭里也有專門的廚房,宗主想吃什麼需要什麼,就是夜宵,屬下也能馬上準備好送來,哪像現在……恆壽殿遠,有些菜送到了都涼了,都不好吃了。」
「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
「屬下不委屈,屬下只是想盡心盡責地服侍宗主。」說完,她就哭了。
她一哭,匯善哪還忍得了,眼睛比兔子還紅,拿在手裡壯膽的蘿蔔掉了都忘了要撿,哭得哇哇叫。
歡歡抹著眼淚道:「宗主,一天不在你身邊,我一天就睡不著……嗚嗚嗚……」
沐宸也想說些什麼,但她性子淡,只是將頭別到一邊,可掉下來的眼淚,妖嬈沒看漏。
苦情戲這麼一唱,妖嬈的心就軟了。
琉璃眼尖地看出來了,趁熱打鐵道:「宗主,您是習慣了我們服侍的,別的侍女服侍的再好也比不上我們,既然她們沒犯錯,那請宗主准許她們回來,一來可以幫助照顧這位……客人,二來宗主也需要人照顧。」
客人這個稱呼,夜辰聽得不是很爽。
客人和姑爺那是差了一億光年的距離。
但這個節骨眼,他不會提出異議,看的出她們和妖嬈的感情很好,算姐妹,既然是她的姐妹就不用太苛刻,只要沒做出拆散他和妖嬈的事,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妖嬈,讓她們回來吧,怪可憐的。」
「你倒是大度!」這幾個丫頭可不是給點糖就能收服的。
「我就是提個建議,決定權在你,這是你家,自然你做主。」他當然知道這點甜頭收服不了人,但說兩句好話能讓她們以後針對他的時候能有點顧忌。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女護衛行,男護衛可不許住進來。
「嗯,你說的沒錯,先前是我做的不對,沒道理把氣撒在她們身上了。好了,你們幾個別哭了,去恆壽殿收拾收拾搬回來吧。」
「真的!」匯美喜極而泣道。
她點頭,「嗯!」
「太好了。」歡歡高興地跳了起來。
妖嬈又道:「這件事算是了了,還有其他的嗎?沒有就散了。」她
眼睛可不瞎,看得出幾個男人私底下的眼神博弈,也不怕眼睛抽筋。
沐風道:「屬下還有一件事。」
「嗯?還有?」妖嬈皺了皺眉頭,她的寬容可不會保持很長時間,他最好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關於宗主的婚事……」
果然來了!
她的臉沉了。
「屬下已向大長老提議,宗主的婚事絕不能從簡,必須按照歷代宗主的規格風風光光地舉行……」
她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宗主的婚事絕不能從簡,必須按照歷代宗主的規格風風光光地舉行,一切採買,邀請,屬下都已派人儘快完成,眼下就剩下宗主和尉遲少爺的婚服還沒有完成,宗主的婚服倒不打緊,但是尉遲少爺的婚服……」他看了一眼夜辰,「婚服需要定製,若是不知道尺寸便不能製作。」
妖嬈掏了掏耳朵,再三確認自己真的沒聽錯。
「你說這是你提議的,大長老同意了?」
提議歸提議,但決定權在大長老手裡。
「是!」
「這麼說他同意我嫁給夜辰了。不是陽奉陰違,是真心實意地同意?」
「是!」
「你確定!」
他雙目真誠無比地說道:「屬下確定!」
妖嬈:「……」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他們應該反對到底才對,儘管他們的反對影響不了她什麼,但真摯的祝福和認可還是很重要的,至少對夜辰而言,夜家承認了他姑爺的身份,以後夜家就會像保護她一樣的保護他。
這些,前世的慕容悠不需要,但這一世夜妖嬈卻很想要。
她信任沐風,信任他說的每一個字,堅信他不會騙自己,即便那一日,他瘋魔地厲聲質問她,不甘地反駁她,她也還是會相信。
她頓時高興極了,「夜辰的身體還不是很好,等他再養胖些,現在量尺寸,太瘦了,到時可能就穿不了了。」
「屬下明白,那麼……」
「等等……」夜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怎麼了?」妖嬈問。
「沒什麼,我就是有點受寵若驚。對了,剛才那丫頭喊我客人,害我怪不爽的,到了你這,倒是舒服多了,稱我一聲少爺,但是你叫我少爺卻不合適,你又不是我家的下人,這麼個尊稱我可擔待不起。可要是讓你直呼我名字又不是很妥當。想來想去倒有個稱呼挺好的,我聽著舒服,你叫起來也合適。」
沐風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尉遲少爺到底想說什麼?」
「不明白?那好,我提醒你。喊我一聲姑爺,如何?」
沐風的身形立時僵住,兩隻手攥成了拳頭。
「怎麼?這聲姑爺很難開口嗎?」他輕笑,虛弱的面容上這親和的笑容異常的刺眼。
蓮見滿臉憤怒地欲衝過去,被九歌暗中拉住。
夜辰舀了碗湯,喝了一口后道:「這湯都涼了呦……」
沐風又是一顫,拳頭攥得指骨都發白了。
妖嬈蹙眉看看夜辰,又看看沐風,高興的感覺突然就涼了。
「沐……」
夜辰突然叫住她,「妖嬈,這湯涼了,讓人去熱熱。」
妖嬈氣極,這時候還熱什麼湯,「你……」
他看著她的眼,要她別說話,「我要喝湯!」
她跺腳道:「服了你了。」
他笑眯眯地拍拍她的頭,「乖!」
她回頭喊了心漪的名字,心漪就站在門口,聽到聲音,趕忙過來端湯,「宗主,我馬上去。」
湯端走後,夜辰又啃了一隻雞腿,啃得手油膩膩的,他自己瞧著有點難受,把手給了妖嬈,「擦擦!」
妖嬈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偏他又不許自己插嘴,氣呼呼地拿了毛巾給他擦手。
「輕點,皮都擦掉了。」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唉?我說了廢話了嗎?哦哦哦,對,對,我剛才說到哪了……啊,姑爺……」他再次看向沐風,「你怎麼還沒叫呢?」
沐風對上了他的視線,牙咬得咯咯響,周身的仙氣又成了煞氣。
那日的烈酒洗禮后,他想通了,也想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沐風,爭取都沒爭取過的輸,不只是輸,更多的是遺憾,千萬別像我……」
大長老的話,言猶在耳。
所以,他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