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87 該出手時便出手
十二月的天氣很寒冷,剛到下午五點,太陽就已經收起了餘輝,怕冷似的躲進了厚雲里。醫院的中庭是個露天的大花園,冷颼颼的西北風正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那個冷呀,能把人凍得鼻酸頭疼,兩腳就像兩塊冰。
被撞倒的金悅桐還摔在地上起不來。
妖嬈光顧著揣牢褲兜里的三百塊錢了,忘記了要扶人。
這要是讓沐風知道,鐵定罵她丟人,堂堂夜家宗主竟然成了個守財奴。
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和張凡蘇文兩個窮人混久了,她也覺得自己是窮人了。不過轉念一想,哪有人在醫院裡碰瓷的,這要是想訛錢,拉著進醫院做個檢查不就分分鐘穿幫了?
況且……看對方的穿著也不像是會訛錢的人,衣服都是好料子,圍巾還是皮草的,腳上的靴子她有點眼熟,敲敲腦袋就想起來了,昨天小符看的那本奢侈品雜誌上有,是今年某奢侈品牌的新品,貴得離譜,她們四個女生一年的飯錢加起來都買不起。
這麼一想,她鬆了口氣,趕忙蹲下扶人,「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看地上挺涼的,我扶你起來。」
「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沒注意看前頭的路。」
她被扶起來后,看著沒什麼事,妖嬈也就放心了,正打算走人時,咔的一聲,腳下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抬腳一看,妖嬈腦門上的冷汗噠噠滴。
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鐲子碎了,碎成了三段,應該是摔倒的時候碎的。
翡翠這物件,在這個時代是很金貴的東西,所謂金有價,玉無價,價值是難以估算的。
金悅桐也見著那隻碎掉的翡翠鐲子了,撲了過去:「我的鐲子……」她眼淚汪汪地將手鐲捧在手裡。
「這鐲子很重要?」看她樣子不像是心疼錢。
她抹著淚,「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呃……
金貴的翡翠+遺物,事情就大條了。掏光了她和蘇文張凡儲蓄卡里的錢,也賠不起啊。
妖嬈的汗流得更凶了。
不過金悅桐絲毫沒有埋怨她的意思,徑自用手帕將翡翠鐲子包了起來,放進隨身攜帶的包里,大概是腳崴了,她沒站穩,往旁邊斜了斜,妖嬈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你沒事吧,能走嗎?」
「沒事!」
妖嬈看到前頭有公共用的長椅,「我們去前頭的椅子坐,我會點跌打損傷的皮毛,先幫你看看?」
她點點頭,由妖嬈扶著慢慢走了過去。
妖嬈扶她坐下后,蹲下捏了捏她的腳踝,「怎麼樣?疼不疼?」
「有一點,但應該不礙事。可能是肌肉拉傷了。」
「嗯,看樣子也是,沒傷到骨頭。不過保險起見,我建議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多謝你了。」
「沒事,是我撞到你的。這裡離醫院出口很近,你是不是要回去,要不要我幫你叫計程車?」
「我有開車來,傭人去取車了,一會兒把車取出來就會來找我。我沒事了,你要有事先走吧,不用擔心我。」
妖嬈見她沒提手鐲的事,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便道:「沒關係,我的朋友正好在醫院裡做復健,要很長時間,我在這陪你吧,等你家傭人來了我再走,萬一她找不到你,你的腳又不方便,也好有人幫忙。」
「那謝謝你了!還沒請教你貴姓,哦,是我唐突了,我先自我介紹,我姓金,金悅桐,喜悅的悅,梧桐的桐。你呢?」
「樹葉的葉,妖嬈的嬈,葉嬈。」
「原來是葉小姐,你好,真是麻煩你了!我真的沒事了,你不用在這裡和我一起等了,這天怪冷的,我看你穿得很少……」
妖嬈瞧了一眼身上單衣,她體質特殊,從來就不怕冷,呵呵笑道:「我從小就不怕冷,放心吧,吹這麼風,不會感冒的。」
「是嗎?」她似乎有點懷疑,摸了摸妖嬈的手,「好熱!你真的不怕冷啊?」
她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無論是坐的姿勢,還是說話的語氣,都是一副大家小姐應有的端莊。既不驕縱,也不跋扈,對人十分的和氣。可見家教有多好了。
「騙你做什麼?倒是你,我看你一直在哆嗦……很冷嗎?」
「有一點點。」
「那我幫你擋擋風!」
「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
「應該的。」
鐲子的事,她從頭到尾也沒提過。妖嬈心裡頓添了幾分好感,想著鐲子會碎,她總是要付一部分責任的,說道:「那個鐲子……」
「你不用放在心上,和你無關,是我不看路,碎了也就碎了,等回去找個工匠貼些金箔補一補好了。」
「可那是你母親的遺物。」
「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值錢的,就是留給念想,戴著,還是放在盒子看都一樣。」
妖嬈的眼可沒瞎,儘管她不懂玉器,但從小就是玩著各種古董長大的,能分辨出,那是極好的冰種,心裡就更過意不去了,總覺得欠了她的。
「要不這樣,修理的錢,我來付。不過……」她搔搔頭,靦腆道:「可能要分期付。」
玉斷了不可能接得上,只能用金子鑲,斷成這樣,估摸著要用不少金子。
「噗!」她捂著嘴偷笑,「你這人真有意思。」
「嗯?」
「都說不要了,你還要堅持,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是我撞的你,而且你腿傷了,鐲子也碎了,我卻一點沒事。應該的。」
「真的不用了。一件小事罷了。你已經很關照我了。要是別人怕是都跑了。我想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緣分。」
「這種事如果是緣分,那肯定是孽緣。」
「哈哈哈……你看,你這人真的很有意思。我很少出門,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人。」
「看出來了!」這就是一朵溫室里養大的花,一點都不懂得防人。
相談正歡時,千雪來中庭找人了,「小姐,小姐,你在哪啊?」
金悅桐聽聞,趕緊揚起手,「千雪,這裡,這裡,我在這裡。」
千雪忙不得奔了過來,「我的好小姐,不是說好在門口等的嗎?您看您……我還以為您不見了。」
「我那麼大個人了怎麼會不見。你少編派我。」她轉頭對著妖嬈道:「這是我家的傭人,好了,我該回去了,葉小姐,認識你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不過鐲子……」
她很爽快地搖搖手,「不用,不用!」
剛要站起來走人,腳就崴了一下,千雪嚇了一跳,忙扶住她,「小姐,您的腿怎麼了!」
「不小心自己崴了,多虧了這位葉小姐,不然我還趴在地上起不來呢。」
千雪有禮貌地對著妖嬈喊了頷首,伸手扶住自家小姐道:「要不要緊啊,我們回醫院看看?」
「不用,回去冷敷一下就沒事了,你別瞎操心,回去也不許亂說。驚動了婆婆和公公就不好了。」
千雪癟嘴道:「小姐真是的,您是要少爺明媒正娶的人,又不是外室,怎麼什麼都憋著呀,我看了都為您叫屈。老爺也真是的,給您許這樣一門親事,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金悅桐瞪了一眼過去,「少胡說。不懂規矩。」
千雪縮了縮脖子,「好嘛,我不說了,可要是摔傷了怎麼辦,您身體向來都不是很好,今天也是來醫院做檢查的,醫生都讓您好好休息了。」
她沒好氣道:「現在很好!快扶著我,天快黑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哦!」
妖嬈就在一旁聽著主僕兩人對話,聽得出小丫頭是個忠心護主的,而這位金小姐……應該嫁了個對她不太好的人家,且十有八九是包辦婚姻。
可惜了。
金悅桐走了幾步,突然想到還沒和妖嬈告別,又回了頭,「葉小姐,我走了,有緣再見了。」
「嗯!」
妖嬈揮揮手,算是道別了,想著在這裡浪費了不少時間,再去買東西好像來不及了,便又轉身回醫院大樓了。
「哎,小姐,你手上的鐲子怎麼不見了?」千雪眼挺尖的,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聽到這聲,妖嬈僵了僵邁出去的步子,豎起耳朵地聽。
金悅桐說得很隨意,「哦,不小心碎了!」
「怎麼會碎的,那可是老夫人的遺物,您向來很寶貝的。」千雪嗓門大,饒是反方向走的妖嬈也聽到了。
「噓!你別那麼大聲……碎了就碎了,找人補補就好。」
「可是……可是……」
金悅桐喝道:「好了!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我怕您哭啊,您要有什麼不開心的,都會對著鐲子說話……那……」
妖嬈聽不下去了,心裡愧疚感太濃,轉了腳跟,跑了過去。
「金小姐……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那個……」
「葉小姐,真的不用了,是我問題,不是你的。」
「哦!我知道了!」千雪叉著腰,嬌俏的臉蛋揚起怒意,「是你摔碎了我家小姐的手鐲。」
「千雪,不許無禮!」
「小姐,您就是太好心了,那鐲子可是您最珍愛的東西,現在碎了,一定要讓這個人賠,你快拿錢,不然送你去警察局。」
妖嬈拱手道:「這位小姐姐,別生氣,別生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葉小姐,你別聽她的,她就是這個脾氣,我說沒事就沒事。」
「小姐!」
「待一邊去!」
千雪撅起嘴,心有不甘地瞪著妖嬈。
「葉小姐,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工匠,他能補回來的。呃……其實……」
「嗯?你有話就說吧?」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沒什麼朋友,雖然我們是第一次相見……我……我……」她臉紅地捏著自己的裙子,就快扭成鹹菜了也沒把話說完。
「你想和我做朋友!」
她眼睛一亮,抬頭時臉紅撲撲的,很可愛,但可能覺得太唐突了,慌忙搖手道:「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話,留個手機號碼給我,如果……如果不方便電話,那……那……就算了……」
最後的算了兩個字說的比蚊子還輕。
「沒問題啊!」妖嬈將手機取了出來,將手機上設定名片翻出來,是個二維碼,她用手機掃一下就能自動保存到通訊錄里,「你掃一下吧。」
她高興壞了,眼睛比剛才還亮,激動地往包里翻找手機,差點沒拿穩將手機也砸了。
掃完后,她看了又看,跟得了什麼稀世寶貝似的。
妖嬈只覺得她很可愛,笑道:「不過我不是能經常接電話的,一般晚上六點以後有時間,雙休日的話全天都可以。」
「好的,好的,我不會打擾你的。」
她收好手機,還朝她鞠了一躬,然後催著千雪扶著她走。
至於鐲子賠償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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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府。
金悅桐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下棋,漂亮雙眸始終盯著棋盤,彷彿任何事都影響不了她。
尉遲明辰回來后,第一時間先是去問候自己的母親,然後去了她的房間。
在一旁服侍的千雪叫道:「姑爺,回來了?」
「嗯!」
「我去給您倒茶。」
明辰將脫下的大衣交給千雪,對著金悅桐道:「我聽說你今天在醫院遇到葉嬈了?」
她是金家的二小姐,又是他未來的妻子,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他安插了兩個保鏢保護她,事情也是從保鏢口裡知道的。
「嗯,還相談甚歡,互相留了手機號碼。」答話時,她也沒抬起頭。
明辰在她對面坐下,「你在打什麼主意?」
她抬頭了,將黑棋的棋盒遞給他,「先下棋吧,上次你贏了我,這次我要扳回一局。」
明辰看了一眼棋盤,很快就用黑子發動了進攻。
兩人默不作聲地廝殺了一場,最後是她贏了。
「勝負已分現在可以說了?」
她將今日的棋路一一記下,回道:「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這個道理你也懂的!」
「你打算這麼接近她?」
「我們的人現在被人封鎖在外圍,進軍校探查幾乎不可能,你那個弟弟體弱多病,卻沒把腦子病壞,軍校已成了他的地盤,里裡外外地封鎖,我們毫無機會。何況葉嬈的機甲是焱凰,你不也說過,沒有萬全的把握,最好不要在軍校里動她!」
「那麼今天你是有完全的把握了?」
「萬全不敢說,但肯定能起到作用,開局也很好,她對我的印象不錯,有好的印象就是最好的開始。」
「她現在是不知道你的身份,若知道再好的印象都沒用。夜辰知道了也會阻攔的,急了還會直接找上你。這是打草驚蛇!」
她取過茶杯品茗了一口,「你們男人哪裡懂女人的心思,成了閨蜜,很多事都會變的!」
「閨蜜?」他眉骨往上挑了挑,「你打算和她做朋友?」
「對!」
「你認為她會相信你?」
「信任是可以培養的,這次相見純屬偶然,我不過借用了這個偶然,我也沒有隱瞞身份,做足了真心。」
她說的是真名,雖未提到尉遲家,但和千雪的一場戲也足夠暗示了,就算將來要用此說不誠心,也找不出什麼錯處來。
「何止真心,連我家夫人的鐲子都碎了!」
明辰一驚,「那是你母親的遺物!」
「不過就是個鐲子,母親不會怪我的。當時也是迫不得已。」
「你又何必這樣幫我!」
「幫你就是幫我自己。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過是做了取捨,有舍才會有得,她是從不信天上會掉餡餅這種事的,只懂如何抓住機會。
明辰皺了皺眉頭,「千雪,去把鐲子拿給我看看……」
金悅桐道:「已經送去修理師傅那了,說是能修,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你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很無能。」
「為了這點小事覺得對不起我,是婦人之仁,不是無能!」
他隨即握緊了她的手,「桐桐,我發誓,這一生絕不會負你。」
她抬眼,看著他時,目光很明亮,但並非是感動,淡然地回道:「我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