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08 驚鴻一瞥闌珊處
夜妖嬈吃飽后盤腿打了個盹，日光透過雲層照下來，懸浮列車飛速前進，穿入一處野生的桃林，爛漫的粉猶如九天之上長明璀璨的艷霞，美得極致夢幻，花雨紛飛。
她睡得正香，一綹如黑緞般的發隨風飄舞，但新月般美麗的眉間微微皺著。
夢裡，火光衝天，建築物因為爆炸倒塌粉碎，她看到了三個人，兩男一女，沒有慌亂，沒有逃脫，只是靜靜地坐在地上迎接死亡。她看不清男人容貌，但那個女人的長相很熟悉。
是自己！
「如果有來世的話，換我來保護你……」
她顫了一下，一片桃花瓣落在額頭，像一枚粉色的花鈿，美目緩緩張開，流盼嫵媚，陽光透過來，照得她粉腮潤澤，凝脂般嬌嫩的皮膚像是透明一般，又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水似的柔蜜。
又是這個夢！
從記事起，她經常會做到這個夢，但每每想要撥開雲霧一窺那兩個男人是誰時就會醒過來。
她搔了搔頭髮，有些小懊惱，抬頭看向藍天，迎接刺目的陽光，因過於刺眼，她抬手遮了遮，突然發現自己睡迷糊了，躺倒了，還歪了身子，一頭及腰長發被吹散了，落了下去，隨風飄蕩。
她一驚，趕忙起來。
糟了！下面有窗戶，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
她趴在車頂，用耳朵貼在地上偷聽車廂里的動靜。
紅葉鬱悶地從包廂門外回來，「夜辰，阿熙知道你要上軍校罵了我一頓，說我別瞎起鬨，還要你洗乾淨脖子……啊！那……那是什麼？」她被窗戶掠過的東西驚到了。
「頭髮！」夜辰很鎮定。
頭髮……哪來的頭髮？
人？
暗殺！
紅葉腦中警鈴大作，抬頭看向天花板，然後快速朝夜辰撲了過去，將他護住，「警衛隊！」
十幾個警衛隊沖了過來，「隊長，怎麼了？」
「通知控制室，將列車停下來，車頂有人！」
眾人皆是一駭，齊齊看向天花板。
這可是行駛速度每小時1200公里的懸浮列車，急速行駛下有強大的風壓，人是不可能在車頂埋伏的，會被吹跑的。
「快，還愣著幹什麼？」
「是！」
夜妖嬈在車頂上聽不到聲音，但是車的速度開始慢了。
懸浮列車的設計很特殊，為了節省時間，即便靠站點也不會停，站點的上下車會通過車頂的周轉車廂來完成，到達站點前，要下車的乘客會去周轉車廂，周轉車廂會與列車分離，代替列車停靠站台。同樣的站台上也會有周轉車廂，周轉車廂會在列車通過站台靠掛到車頂，完成乘客的上車。所以除非是到終點，否則列車在中途絕不會停靠和緩速。
她一定是被發現了。
大意了！
她摸摸兜里的錢，再看看勾掛在定風翼上的垃圾袋，裡頭全是吃完的點心包裝紙，如果逃票被抓，補票是車票原價的20倍……呵呵，她沒那麼多錢了。
而且，她偷跑上車頂，違反安全行駛法則，被抓到的話就得蹲警察局了。
她盤腿沉思，錯了就要罰，沒毛病，但是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被抓了的話，面子太難看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得溜！
車廂里，紅葉指揮警衛隊從車廂的前後兩端以包抄的形式爬上車頂。
「竟敢在本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犯事，抓到了非撥了他一層皮不可。」
但她不明白，這人是怎麼上的車頂？
因為夜辰的身份特殊，她上車前車裡車外都再三檢查過，包括所有乘客的身份ID也都一個個查過，確定安全了才會上車，不可能會有漏網之魚。難道暗殺的人是在中途上的車？
沒道理啊，他們這班列車停的站點不多，離第一個站點還有一個半小時，周轉車廂還穩穩地在車頂待命呢。
「夜辰，我們得下車，這裡怕是不安全了。」在沒摸到對方的實力前，列車上的任何人都會是危險對象，好在是白天發現，要是晚上黑不溜秋的，那頭髮根本看不到。
看到了估計也會嚇死，大晚上的窗戶上飄蕩著一綹頭髮，想想都皮抖。
「夜辰，你發什麼呆啊，快走啊！」
「等等！」
「等什麼，不怕死啊。」她都急死了。
「不覺得奇怪嗎？」夜辰覺得這事透著一絲不尋常。
她扶額，「大哥，你是不是被暗殺習慣了，這時候還有功夫問我奇不奇怪？人家都殺上門了。」她主動上前推他的輪椅。
「暗殺我，也應該是在車廂外的野地伏擊，比如狙擊炮彈……」列車的速度很快，尋常狙擊不可能，但投個炮彈過來把車廂炸了卻是很方便的事，雖然會危及到一車的人，但都是要命，一個人的命和一群的人的命沒有什麼區別，重要的是能確保除掉目標人物。
「這麼一說，好像有點道理……」
「還有，對方應該在車頂有一段時間了。真要殺我，在車頂安個炸彈就可以撤退了，或是混進車廂伺機而動。可是從我聽見車頂有聲音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小時，對方有什麼理由需要停留那麼長的時間？不符合常理。」他之前聽到車頂有聲音，本以為聽錯了，現在看來並沒有，「你讓警衛隊先不要拔槍，看清楚情況再動手。」
「萬一是呢？」
「他們都是你們阮家培訓出來的人，我信得過他們的能力。」
「這種時候你還給我家戴高帽子……」紅葉實在佩服他的鎮定，瞧他那鎮定的模樣，給把羽扇的話真像諸葛亮，「行，我馬上吩咐。不過你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就是不下車也要換個包廂。」他的安全萬分重要，任何時候都不能輕忽。
「嗯！」
這時候，列車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時速估摸著100公里左右。
夜妖嬈查看四周，周邊地形是桃林，綿延百里，應該是一處桃園，泥土很鬆軟，跳下去也能瞬間隱進林子里去。當靈敏的耳朵聽到車廂前後有人在爬上來時，她已經做好了跳車的準備。
「真的有人，拔槍！」
拔槍？
不是吧，逃個票而已，用不著這麼狠吧。最近法律改了嗎，逃票也要槍斃？不是說沒死刑了嗎？
不對，這群人不是列車警，穿的是便服。
她歪了歪腦袋，有點懵！
不管了，先溜再說。
「別開槍，隊長有命令，看清楚了再行動。」
「是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
「你不許動！」
一群人爬上車頂，因為車速還很快，他們站得不是很穩，為了不讓風吹跑，貓著腰靠近。
她找准了位置，縱身一躍。
「咦？她跳車了！」
「現在的時速有100公里呢，不要命了！」
下頭的車廂里，夜辰正要撤離，突然穿過玻璃的陽光被黑影擋住了，他下意識地回頭。
一個背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墨黑的長發就像舞動的綢緞，在風中輕擺。
女人？
紅葉也看到了，反射性拔槍，「夜辰，小心！」
「隊長，她跳車了！」有人回來報告，「我們發現定風翼上有東西，但風很大，還不能確認是什麼，只能辨別是個黑色的異物。」
異物？
想起夜辰說的安裝炸彈，紅葉冷了臉。
罪證確鑿。
想逃，沒門！
「喵的，休想逃出我阮紅葉的手心，我們阮家可是出了名的神射手世家。」槍口已對準了玻璃外的身影。
夜妖嬈敏銳地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她皺了皺眉，微微轉首。
倏地，外頭起了大風，捲起周邊紛飛的桃花花瓣，將這婀娜的身影包圍。
桃花紛飛，看不清她的臉，模糊的五官輪廓卻觸動了夜辰。
他的心跳莫名加快，耳邊彷彿聽不到任何聲音，只剩下心跳聲。
咚咚咚……
為什麼他的心跳得那麼快……
他衝動地推開紅葉舉槍的手，「紅葉，別開槍！」
呯！槍響，子彈已出膛。
列車的玻璃是厚實的鋼化玻璃，不防彈，受到子彈的衝擊后龜裂，形成類似蜘蛛網一般的密集紋路，再徹底爆開。碎成一塊塊的玻璃渣飛散到車廂外，經過陽光照射，像星辰般閃爍。
聽到槍聲，夜妖嬈一驚。真開槍啊！這世道對逃票怎麼可以嚴苛成這樣？她提氣一縱，用右腳踏了自己的左腳背一下，翻滾入空，躲過了子彈，但是玻璃的碎片射了過來，她揚起手揮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那些碎片全部被掃落，接著她踢了一腳車廂，借力飛了出去，下墜滾落到地上。
無驚無險，啥事沒有，由於慣性，落地后她急速翻滾了幾圈，然後像只凌空躍起的小鹿竄進桃林，隱去了蹤跡。
紅葉氣沖沖地跑到窗口，人竟然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跑了，她狠砸了一下窗框，「該死！」然後回頭喝道，「夜辰，你幹什麼阻止我！哎？夜辰，你怎麼了？」
他暈倒了。
暈倒前，他一直看著沒入桃林的身影。
不，不想閉眼，他想知道她是誰。
他伸出手……
等等……等等！
可是他的視線越來越狹窄，直至無力反抗地墜入黑暗。
「夜辰！」紅葉扶住他倒落的身體，急吼，「叫醫生，快！」
在桃林里飛速前進的夜妖嬈聽不到這些，靈巧地踏著樹枝逃竄，速度快的驚人。
列車停下后，警衛隊衝出來追人，可哪還有人，只有滿眼的桃李芳菲。
夜辰被緊急送去了附近的醫院，他的身份太特殊，進入醫院后，住院樓被戒嚴，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
紅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咬著食指的指甲，這是她的壞習慣，一急就會咬。
「紅葉！」
寒熙一收到紅葉的消息，緊急坐直升飛機趕了過來，紅葉一見到他撲了過去，「你終於來了。」
「夜辰呢？」
「還在發燒，一直不肯退。」
夜辰的昏倒后開始發燒，燒得一直在說胡話，打了一管鎮定劑才安穩下來。
「醫生說，如果明早還不退燒，那就……」她眼圈紅了，「都怪我，不該讓他出來的。」
「我已經通知了阿陌，他應該快到了。」
「二貨陌？」
「對。」
「你怎麼找到他的？」
二貨陌，全名陌如玉。
說到陌家，全世界無人不曉，因為全世界有三成醫院是他家的產業，現在的這家醫院就是，陌如玉是陌家的天才，卻是個不務正業的天才，不想見人的時候，哪也找不到他。
「我自然有方法。你先坐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我聽。」
寒熙五官很冷硬，每根線條都像是用岩石雕刻出來了，舉手投足間都是軍人的氣質，即使是身著便裝，即使是未曾謀面過的人見了他也會一眼認出他當過兵，那是一種再怎麼養尊處優都洗不去的堅韌之色，他對誰都很冷酷，能讓他的臉部表情有鬆動的人，除了夜辰，就只有紅葉這個從小與大一起長大的未婚妻了。
紅葉平時是個小辣椒，但在他面前就是只小白兔。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她急得都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了。
寒熙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別急，慢慢說。這樣，我問你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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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上發生了什麼事，寒熙已有了大概的了解。至於那枚炸彈……
「什麼，不是炸彈？是垃圾袋？」紅葉愣怔，過了幾十秒才反應過來，對著手機質問，「你確定，沒看錯？」
「沒看錯，隊長，真是垃圾袋。」
列車被迫停下后，紅葉和幾個警衛隊隊員緊急送夜辰去了醫院，剩下的警衛隊便全面搜查列車。
「你看清楚了沒有？炸彈是不是藏在垃圾袋裡了？最小的炸彈可以只有指甲蓋那麼大。」
「查過了，全是些零食的包裝袋。」警衛隊副隊長陳珂看著從垃圾袋裡掏出來的零食包裝袋，它們已被整齊地鋪在了地上。
好傢夥，滿滿一袋，對方很能吃，而且全是甜食。
「我們一個個檢查過，有巧克力，棒棒糖，戚風蛋糕，提拉米蘇，芒果慕斯，果汁軟糖，甜奶油冰激凌餅乾，豆沙包，巧克力薯片……」
就在剛才，他們一群人還以為這黑色的東西是什麼危險物品，全副武裝地接近，結果……陳珂扶額，腦子有點亂啊。
紅葉：「……」
她有種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副隊，有發現！」車頂上有人高高揚起了手。
「隊長，你稍等，又有發現！」
「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有了迴音。
「呃……隊長，我們在車頂定風翼上發現了50元錢，用融化的巧克力粘上的。錢上還有字……」
「什麼亂七八糟的……」
「隊長，你別急，聽我說……」陳珂也是哭笑不得，「上面寫著：逃票不對，下不為例！20倍沒有。」
逃票？
哐的一聲，紅葉將手機重重砸在地上。
「滾他娘的逃票啊！」
此時的桃林深處，月影西移，最深處的幾棵桃樹已結果，沒了粉色花瓣，只餘下沉甸甸的果實和綠葉。
忽地，樹頂的樹杈搖晃了一下。
「真酸！」夜妖嬈靠著樹榦坐在樹枝上，咬了一口桃子。
她竄入桃林后，迷了路，兜兜轉轉地找到了這幾棵結了果子的桃樹，大晚上的餓了，爬上樹摘桃吃，她又摘了一隻桃子，用袖子擦了一下后，鬱悶地啃了一口。
現在的人可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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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夜辰：老婆，你不要走啊，你看看我啊……（趴地，伸手，淚流）
妖嬈：……（掏了掏耳朵）
好像聽到什麼聲音……不管了，逃命要緊。
夜辰：二狗子，你什麼意思，這樣都不讓見面！
二狗哥：親，見面不在早，在氣氛，在神秘，在吊胃口啊……
夜辰：紅葉，開槍！
二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