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爺爺威武(二更)
一個星期後。
秦府。
大雪覆蓋,銀裝素裹,景色怡人。
放學的不悔、如晦在保鏢的保護下才踏進名園,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怒喝:「都跪下。」
聲若驚雷,炸得如晦、不悔同時一個哆嗦。
自從秦父秦願醒來,在醫院又休養兩天後,在他的執意下回了秦府療養,可能是躺的時間長了,初回府時要坐輪椅,後來慢慢的用拐杖走路。
因秦琛、連翹身體都不大好,所以不悔、如晦暫時住在秦府,兩個小傢伙每天放學的首件事就是到名園看望爺爺、奶奶。
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那聲若洪鐘的聲音果然是爺爺發出來的?
昨天聲音還沒什麼力氣的說?
今天媽媽出院,來了秦府……
不悔大眼睛軲轆轆一轉,快步往主樓跑去。
「請家法。」
不悔才踏進大廳,就聽到爺爺再度聲若洪鐘的說了三個字。
如果說別的孩子也許不懂什麼『請家法』,但不悔是誰?她小小的腦袋中裝了幾百部古裝劇、現代劇、懸疑劇。隨著爺爺那『請家法』三個字落地,她腦中首先出現的是戒尺,然後是鞭子。
想著那戒尺、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人的身上,那個痛……
不悔打了個寒噤,看向地上跪著的三個人。
爸爸、媽媽、奶奶!
不悔的鳳眸驟然瞪大:我的天,爺爺威武。
跪在地上的秦琛,看到他的小寶貝兒放學歸來,看到他的小寶貝臉上的震驚,他的臉近扭曲:我的形象,我的形象啊,我是小寶貝兒的英雄啊啊啊!
秦父本來怒目看著跪地的三人,一見不悔回來了,他臉上的戾氣全無,對著不悔一招手,和藹可親、笑容滿面的說:「寶貝兒,來,過來。」
爺爺今天似乎、大概、也許、八成……
好吧,見機行事。
如是想,不悔沒有遲疑的走到她爺爺面前,一把抱住爺爺的腿,抬著頭,大眼睛眨啊眨的看著她爺爺,賣萌的說:「爺爺,你今天的聲音真響亮,我在外面都聽到了。」
秦父『嚯嚯』一笑,一把將不悔抱了起來。
現在他雖然能夠大動了,也能丟掉拐杖了,但仍舊不能長時間出力,所以在抱起不悔的同時,他坐在了身後的太師椅上,然後將不悔放在了他腿上,和藹的問:「今天在學校高興嗎?」
「高興。但我更想早點回來陪爺爺。」
秦老爺子再度『嚯嚯』一笑,低頭親了不悔的小臉蛋一口,說:「爺爺一整天也都想著小寶貝呢。」
不悔『啵』的一聲親在了她爺爺的唇上,說:「我感覺到了啊,感覺到了爺爺肯定都想我一天了,所以一放學我就快點往家跑。我還想著,免得爺爺明天也想我一天,要不幹脆給我請個假?我明天就不去學校了,在家裡陪爺爺?」
如晦眼角微抽:這個逃課的理由,真是冠冕堂皇的祖宗了!
秦父倒還真將它當回事的想了想,最後說:「陪著爺爺固然好,但上學更重要。所以,不能請假。」
不悔『哦』了一聲,小臉上略有失望,偷偷的看向地上跪著的三個人,然後問:「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犯錯了嗎?」
「嗯。」
「他們在家陪你一天都犯錯。我這個不陪你的是不是越發的錯了?也要去跪著?」
「小寶貝兒沒犯錯,不用跪。」
「那他們犯的是什麼錯?」
隨著不悔的話落地,秦琛抬頭說:「爹地。不悔還小,能不能讓她迴避迴避?」
秦父瞪著兒子,半晌,手一招,說:「送小小姐去書房。」
「爺爺。」不悔不依了。
「乖,先做作業去。等會爺爺叫你來和爺爺一起吃晚飯。」
爺爺今天好像生了很大的氣?!
好吧,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兒媳婦,照說不至於打得血肉模糊。
大人的世界真心難懂。還是不要淌這趟子渾水的好。
如是想,不悔在心中替跪著的三人舉了無數個小手臂:加油。
「小小姐,請。」
「爺爺,那我先去書房了哈。」
然後,在去書房之前,不悔跑到跪著的三人面前,一一親吻了一下三人的臉頰,說:「挺住。」
秦琛輕輕的拍了拍不悔的小屁股,「快去。」
待不悔被僕人領下去后,秦父這才再度看向地上跪著的三人,那雙洞察秋毫的眼讓秦葉心怡心中一寒。
該來的,終究會來。
「葉心怡,你是第一個。」
秦父負手而立,手執著僕人剛剛送來的長鞭,鞭子一米多長,藤條編就,上有倒勾。一看,就嚇死人。其上暗紅斑斑,不知道的以為那是鞭子本來的顏色,知道的就會知道那是血浸染而成。
秦葉心怡眼中紅透,眼中已有眼淚湧出,聲帶哭腔,說:「我可以解釋。」
「解釋?無需解釋!」說話間,秦父的手揚起、落下。
長鞭帶著凌厲的風直擊秦葉心怡身上而去。
秦葉心怡嚇得一聲驚叫,捂著頭趴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雖然響起,但她沒覺得疼,抬頭,便看到若山般擋在她面前的秦琛,她驚叫了聲『琛兒』。
原來,在長鞭落下的時候,秦琛替秦葉心怡擋了一鞭。
因鞭帶倒勾,所以落下的那一下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鞭子離開的瞬間,那是連衣服帶皮都往下拉。
「秦願。你好狠的心。你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嗎?」質問間,秦葉心怡又急急的去扶著身體有點微抖的兒子,關切的問:「琛兒,你還好嗎?你怎麼這麼傻,幹嘛要替我受罪?」
「你是我媽。」語畢,秦琛抬頭,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父親,說:「爹地,無論是媽媽還是匪匪,她們的罪,我來受。」
「不,秦琛。」連翹跪著上前兩步,直挺挺的看著秦父,說:「爹地,錯的是我。和秦琛、秦媽媽無關。要罰,就罰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哦?」
秦父將手中的鞭子又抖了抖,剛從秦琛衣服上撕下的碎布料連帶著少許皮肉就那麼抖到了地上,血腥味四散。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罪?」
「五年前,我不該承認罪責,不該置秦府、秦氏、爹地不顧而去替人背黑鍋,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爹地當初不要命的救下我,為的是什麼?為的難道就是要我承認罪責去坐牢?不,爹地當初救下我,是想讓我好好的活著。可我呢,辜負了爹地的厚望,更差點毀了秦氏、秦府。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爹地,要罰,就罰我。」
「好。很好。你倒也知道錯了。」
隨著秦父執鞭的手抬起,一眾僕人都抖了抖。
僕人們都是這府中的老人了,曾經看到過老爺子對連翹的喜愛,別說打,那是罵都捨不得罵一句的。那是捧在手中怕飛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主啊。
可現在……
這一鞭真落下去?嘖嘖嘖,看看少爺那背上的血痕就知道了。
「爹地,你打我可以。但能不能打了我后不要再責罰秦媽媽、秦琛?」
「秦氏家法,不會因任何人而例外。」語畢,秦父手上的鞭子在顫抖了一下后,重重的落下。
『啪』的一聲,響在廳中,沉悶中似裹挾著驚雷。
本一直扶著秦葉心怡的秦琛,突然飛躍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護住了連翹。毫無懸念,秦琛背上又多了一條鞭痕。
哪怕是手術都不打麻醉的錚錚漢子,此時也悶哼了一聲,額頭的汗涮涮而下。
「秦琛。」
「琛兒。」
秦葉心怡和連翹一左一右的扶住了秦琛略顫抖的身子。連翹的眼濕潤了。秦琛對她搖了搖頭,說:「沒事。」
看兒子臉色蒼白,想著兒子身上的暗器傷、刀傷還沒好徹底,秦葉心怡抬頭,憤怒的看著秦父,說:「夠了嗎?你的威風耍夠了嗎?」
「你認為我是在耍威風?」
「從小到大,你動不動就拿鞭子說事,琛兒捱了你多少鞭子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心疼?既然知道心疼,就應該以身作責,不要犯錯。同時還要監督著自己的兒子不要犯錯?可是你呢?你都幹了些什麼?」
秦父說話間將鞭子狠狠的拍到了桌子上,身子亦有些顫抖。他甩下兩鞭子時也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的,要不然秦琛也不至於痛成那樣。兩鞭子過後,他的力氣也沒多少了。他只得以手撐著桌子,又問:「你這個母親,婆婆,居然污衊自己的兒媳婦?居然將一眾輿論引導向你兒媳婦是殺人滅口?你這般行為,配當母親?配當婆婆嗎?」
秦葉心怡尖聲叫道:「成植物人的是我的丈夫。被廢的是我的腿。被流掉的是我的孫子。我要她受罪,我想要她坐牢,有什麼錯?」
「你……」
「如果當初你沒成植物人。你知道自己的孫子被她流掉了,你會怎麼想?啊,你又會怎麼做?你還會和原來一樣寵著她、縱著她嗎?你是不是也會懲罰她、恨她?」
「我再怎麼懲罰她、恨她,那都是我秦府的事。而不應該拿到外人面前人云亦云。」語及此,秦父又執著鞭子來到跪在地上的三人面前,定定的看著秦葉心怡,又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葉心怡,你的一輩子,從來不會認錯。」
「爹地。」秦琛將秦葉心怡護在身後,說:「母親有錯,兒子來受。」
「好,好,你還真是她的好兒子。你要受她的罪,也得先將自己的罪理清。」
「是。兒子有錯。錯在不該在匪匪承認她的罪責的時候不去管她,恁她在監獄中呆了五年。恁不悔在孤兒院中受了四年的苦。」
「好。很好。你也知道自己的錯了。我秦府百年世家,還沒出現會置自己的家人不顧的家主。秦琛,你是第一人。今天這一鞭是要告訴你。哪怕我秦府的人真殺了人、犯了法,哪怕他自己都放棄了自己,但做為家主的你不能放棄他。這是我秦府能夠屹立百年不倒的最根本所在。家主,不是簡單的地位,而是一股凝聚力,明白嗎?」
「是,爹地,兒子錯了。來吧。」
「好。有擔當,好男兒。」
眼見著秦父手中的鞭子又舉了起來,秦葉心怡一把推開秦琛,擋在秦琛面前,跪看著秦父,聲帶凄厲,「秦願,求你,琛兒他……受不住了……求你……」
秦琛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不可能再經受得住那家法了,連翹的眼都紅了,亦擋在秦琛面前,說:「爹地,求你了,別打了,好不好?別打了。」
「來人。」
很快,上來四個僕人。秦父說:「把她們兩個拉下去。」
「不,秦願,秦願,琛兒,琛兒……」
「不要,爹地,不要。」
秦琛,乾脆將身上破裂的上衣撕掉,露出結實的上半身,單膝跪地,說:「來吧。媽媽和匪匪的,都算我身上。」
「這是你說的。」秦父咬牙道。
「是。無論她們有什麼錯,今天看我替她們受罪。想必以後都不會再犯。無論我有什麼罪,那都是我應該受的。來吧。」
秦父點了點頭,道:「阿勉。」
「是,老爺。」
「算一算,他要捱多少鞭?」
阿勉是秦府的管家,一直陪伴在秦父身邊。更掌管著這秦府的家規,可以將家規倒背如流。他說:「當家主母,污衊族人,罰一。少夫人,替人受過,罰三。少爺有失家主職責,罰五。少爺已受兩鞭,餘七鞭。」
一鞭,皮開肉綻。
三鞭,躺床三天。
五鞭,一個月只怕都下不了床。
若剩下的七鞭都罰在秦琛一人身上,秦琛背上將再無完好的皮肉不說,能不能抗得住那大面積的感染才是最主要的,抗不住那就有丟命的可能。
「秦願,琛兒是你兒子,是你兒子啊,他還小,還年青,知錯能改的啊,求你,不要這麼狠心,不要……」秦葉心怡淚流滿面的哭求。
「爹地。」連翹跪著行到秦父身邊,一如以往的抱著秦父的腿,一如以往的撒嬌,說:「爹地,不打了,好不好?我們不打了。」
這要放在原來,她這語氣,她這舉動,她這神情,哪怕是要秦父替她摘天上的星星,秦父二話不說也要捋起袖子去干。
但現在……
秦父伸手,顫抖著摸著連翹的頭,說:「你知不知道,你將來是這秦府的主母?」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現在以討好秦父為首要,說話間連翹連連點頭。
「沒有規矩何成方圓?家主、家母不正,以何正族人?」
連翹聞言一愣,而秦父已是咬牙一把將她推開,手中的鞭子再度執起。
秦父一直是縱著她的、寵著她的,從來沒有這樣推開她過……
連翹在傷心的同時,心氣也上來了,倔強道:「爹地,你罰秦琛可以。但是,如果秦琛因此命不保,我去陪他。」
秦父聞言,臉上神情動容,不知是喜是悲,但接著,他臉上的神情扭曲,說:「好,很好,威脅哈,威脅都用上了。」
秦父指著連翹,手顫抖著,終是一咬牙,又道:「阿勉,家規中,威脅長輩是什麼懲罰?」
「掌嘴,十。」
「爹地。掌嘴,亦我受。」秦琛說。
今天無論受什麼罪、什麼苦,都值了,因為連翹的這句話,都值了。他眼光柔柔的看著連翹,說:「別怕。沒事。」
連翹的眼睛一直是紅紅的,聽了這『沒事,別怕』后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來,「秦琛,對不起,對不起。」
放在原來,以她渾不囹的性格,肯定要繼續對著干。
但現在,不能。
她不能再衝動了,不能再做事不計後果了。
爹地說得對,她是秦府未來的主母,她有責任。
維護秦府就是她的責任。
主母不正,何以正族人?
秦父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維護秦府。
要想秦府屹立不倒,規矩不能廢。
她今天第一次領略到了:家規的威嚴。
七下,還有七下……
連翹顫抖著唇,看著秦琛。
「別怕,沒事。」安慰了連翹后,秦琛看向秦父,說:「來吧,早打早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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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是兩大更哦。所以,妹子們,懂的哈,抱抱!
如果還覺得不過癮,那繼續推薦我的完結文《夫子栽了》,老生長談一次又一次,別拍我哈:可能夫子一書更符合當年的形勢,但心的共鳴還是非常有看頭的。文荒的妹子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一定要多看幾章,開頭可能有點啰嗦,但靜下心看一定會看出味道。
《夫子栽了》一書主旨腹黑師徒,當年在瀟湘還獲得過一些榮譽,我還因此書被邀參加瀟湘年會!
啊啊,一說好久遠了!
妹子們,走起哈,有時間瞅瞅去!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