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奇迹
帝京,某醫院。
連翹將做好的心理評估遞到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冷美人手中。
這是她離開女子第一監獄以來,第一次和冷美人面對面。
冷美人身材高挑,凹凸有形,該有肉的地方一點肉不少,不該有肉的地方那是一絲贅肉也無,更有那張鬼斧神工的臉,絕對的美女,絕對的讓人過目難忘。
只是,冷美人從來沒怎麼笑過,哪怕是笑也都是冷的。
有時候,連翹也喜歡將冷美人和秦琛做比較,如果說秦琛是冷冽的話,冷美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冷艷。一種傲慢的、氣勢迫人的冷艷。
冷美人靜靜的翻看著報告,最後闔上文件,說:「總體來說,險險過關。」
連翹笑得邪氣,說:「這麼說來,我不算感情用事。美人,看來,要去做心理評估的人是你哈。」
冷美人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直看得連翹心有些發寒,連忙擺手說:「說著玩的,說著玩的哈。」
微撇了唇角,冷美人說:「走吧。不悔還等著你呢。」
做完心理評估,她就可以去接不悔了。
曾經,領養手續一類的,連翹本打算要冷美人幫她辦理,但冷美人說形勢有些不對勁,所以還是她自己去辦理的好。
『形勢不對勁』這話可以理解為許多種,冷美人不打算解釋,連翹也不便詳問。
有時候,身在這樣的部門,多少有些身不由已。
帝京的冬天來得比別的地方的冬天都要早許多,江州不過初雪,而帝京早就大雪覆蓋了,一片瓊樓玉宇、分外靜美。
站在掛滿了冰棱的雪松之下,連翹說:「小童的血液配型是成功了的。我捉摸著我哥話中的意思,沙文豬雖然沒回來,但卻是寄了一管子血回來做的配型試驗且配型成功。下一步,沙文豬將親自回國了。」
小童的病相當嚴重,不適合乘飛機長途旅行去國外治療。要救小童,只有沙文豬回國。
「嗯。已經在江州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沙文豬一出現,必將他抓拿歸案。」
連翹問:「能不能等小童手術成功了再抓他?」
「抓了他一樣可以讓他為小童做骨髓移植手術。」冷美人冷冷的說。
沙文豬能夠成功逃脫刑偵組的追捕,說明此人有著通天的本領。如果不事先抓住他,他極有可能在手術后再度逃脫。只有將他抓住,有刑偵人員在手術室中看著,才能確保萬一。
連翹理解冷美人的想法,說:「也罷,只要能救小童的命,怎麼抓都由你們決定。」
「連翹,是不是因為當了母親的原因,你多少總有些婦人之仁。我都懷疑這份評估報告是不是做錯了。其實你根本不適合再在刑偵組幹下去了。再幹下去遲早會出事。」
「那你呢?美人,你也是女人啊,難道你就沒有婦人之仁?」
「我……」冷美人轉身,看著冰雪皚皚的世界,眼露迷茫,說:「我……也許是個機器人。」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美人,你怎麼可能是機器人呢?」雖然有時候她甚至也曾懷疑過冷美人是不是機器人,畢竟美人那驕人的身材比例還有臉上那無一不透著精緻的五官真有種量身定製的感覺。但……
「美人你是那麼的照顧不悔、照顧我。這都是人類的感情啊。」說話間,連翹伸手抓向冷美人的手,然後摸來摸去。又說:「有溫度啊。要不要劃上一刀看看,有沒有血?」
看連翹的舉動,冷美人突地就笑了,說:「我說著玩的。我不過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罷了。」
可以說,這是冷美人第一次對她提及人生。也是她第一次從冷美人那冷艷的眼中看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情緒。連翹問:「為什麼沒有過去?美人,你……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冷美人擺開她的手,說:「成了,你走吧。有事網上聯繫。」
「可是美人,我想知道有關你的事。你這麼幫我,我也想幫你。」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如何提及過去?又如何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又怎麼可能會有婦人之仁?」
連翹,震驚的看著冷美人遠去的背影,眼睛有些酸脹。
美人,你是不是失憶了?
美人,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冷美人是她連翹最是無助時的一縷陽光。可這縷陽光似乎一直就生活在陰暗中。這縷陽光從來不笑,唯一的笑似乎也只對著不悔展露過。唯一的溫情似乎也只對她連翹流露過。
「美人,就算是為了你,我也要留在刑偵組。我,一定要幫你拾回你的過去。」
身後,傳來『卡嚓、卡嚓』的腳步聲,連翹回頭看去,便看見一個滿頭銀髮、穿著白大褂的人出現在眼前,顯然是個醫生。
看到她,醫生一愣。
連翹看著醫生,也覺得有點熟悉。
「誒,你不是秦少夫人?」
秦少夫人?
這個稱呼曾經伴隨了她三年,自從五年前就不再是她的頭銜了。這個醫生應該是……
連翹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哦,顧醫生!」
這個顧醫生在幾年前總是替她做婦科檢查的。
「是啊,秦少夫人,你來帝京了?秦先生呢,沒陪著你嗎?」
方老去世,秦琛心中多少過意不去,親扶方老靈柩歸故園。如果她不是要做心理評估和接不悔,也該隨著去的。
可是,真解釋起來,眼前這位顧醫生不一定聽得懂。
是以,連翹一笑,說:「他有事,出國了。」
「也就是說,你們還在一起?」
這話,連翹有些莫名,但她和秦琛現在確實在一起,於是她點頭,「嗯。」
「哦。難得,真難得啊。秦少夫人,來來來,正好,我有事和你說,順便再幫你做個檢查。」
終究是給她做過幾年婦檢的人,連翹對顧醫生很是尊敬,她伸手扶著滿頭銀絲的人,說:「您慢點,我扶著您。」
一路扶著顧醫生回辦公室,連翹才得知這位顧醫生其實一直就職於國外某醫院。現在只是來帝京進行學術交流,不成想居然碰上了連翹,也算有緣。
辦公室中暖和許多,顧醫生親自給連翹打了杯溫水,遞到連翹手中說:「我有五年沒看見你和秦先生了,不成想你和秦先生還在一起,看來沒有受不孕不育的影響。真好,人啊,感情最重要。沒孩子領養一個就是,也不是問題。」
如果說因顧醫生不在國內所以不知她和秦琛之間的恩恩怨怨的話,這不孕不育……
所為何來?
喝水的連翹心中一哽,抬眼迷糊的看著顧醫生,問:「不孕不育?」
「啊,瞧你這神情難道是你丈夫還沒和你說?唉呀,這樣算來是我多嘴了。」說話間,顧醫生拍著自己的嘴,懊惱難擋。
連翹心中一動,放下手中的水杯,說:「顧醫生,你告訴我,不孕不育是怎麼回事?」
「這……」顧醫生有點為難。
連翹急急的抓著醫生的手,說:「顧醫生,我有知道的權利,是不是?」
看連翹滿臉的期待,顧醫生權衡一二后,問:「我且問你,這麼多年了,你可又有生過孩子?」
又?
她只生過不悔,倒沒有又生孩子。於是,連翹搖了搖頭。
顧醫生輕嘆一口氣,說:「那就是了。這麼多年你一直無出,心裡應該是有感覺的,我告訴你也無防。不過說真的,你丈夫還真是個好丈夫……」
聽著顧醫生的講述,連翹才知道:
原來,因為小時候高燒驚厥的影響,她的一側卵巢被燒壞,另外一側卵巢的功能也不全,她的受孕機率只有百分之五,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不孕不育症。
原來,秦琛一直瞞著她在為她進行治療,且治療的主治醫師就是眼前的顧醫生。當然,為了不造就她的心理壓力,這事是秦琛和顧醫生兩個在私下完成的。目的就是讓她在沒有壓力的情形下受孕機率高一些。
「當時,你的身體太過特殊,只有替你先補養好身體才能讓你懷孕。打個比方說,女人的子宮就像一片肥沃的土地,如果這塊土地貧瘠了,再好的種子也不可能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芽,有了也只會流掉。於是,我和你的先生啊就瞞著你,著手從你身體的調養開始,不但要養好你的子宮,更要養好你的卵巢……」
原來,秦琛並不是天生的齋公。
原來,秦琛是努力的壓制著他的欲,目的就是等她轉好。
難怪他前期還在說要一個孩子,後面緊跟著卻對房事突然轉得冷情、冷性?
原來,原來如此。
「當年,你先生有多希望有一個你和他的孩子,我是看在眼中的。於是啊,我傾盡我一生所學,配合著你的先生以婦檢為名治療你的不孕不育症。那兩年,我來回你們國家的飛機票都是你先生報銷的。我啊,就沒見過那麼想要一個孩子的男人。」
當事時,秦琛是秦府未來的家主,他名下肯定不能無出。
如果傳出她這個少主母不孕不育,別說秦母會首先發難,下一步秦府宗室也會向她連翹發難。
秦琛,著手瞞下了一切。哪怕是替她檢查、治療的醫生,都是他從國外請回來的。
而她呢,一直傻傻的以為顧醫生就是江州的醫生。
「唉,可惜的是,你居然得了產前抑鬱症,私自打掉了孩子?」
連翹怔忡的問:「什麼?產前抑鬱症?」
「是啊,難道你先生也沒有告訴你嗎?啊,那他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丈夫,他把什麼事都瞞著你,肯定是不想你難過。」
聽著顧醫生的講述,連翹才知道在她『流掉』孩子后,秦琛曾經拿著她所有的病歷親自諮詢過顧醫生,在顧醫生那裡得出她患了產前抑鬱症的診斷。
難怪那個時候她沒日沒夜的處在極度悲觀之中。
難怪那個時候她將所有的事都往不好的方向想。
難怪……
原來一切是產前抑鬱作怪的原因。
而雲珊,無疑是點燃這份抑鬱症的導火索!
「可惜了,可惜了啊。好不容易懷上的,而且以你當時的身體條件是完全可以將那孩子生下來的。那個孩子你丈夫盼了三年,在他心裡那孩子已經三歲了……唉,就那麼沒了。我記得那天你丈夫,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他相當的自責,自責自己沒有提前發現你產前抑鬱的癥狀,還自責說是他害死了你們的孩子……」
難怪,秦琛會在佛光寺替那孩子點上長明燈。
難怪,秦琛會一直穿著黑色的衣物。
因為,那個時候,他在恨她的同時,也恨著他自已。
秦琛,秦琛……
連翹一逕搖頭一逕站起來,顧醫生也急忙站起來,說:「秦少夫人,五年了,做個檢查吧。我再替你看看,也許又能創造奇迹也說不定。」
拉著辦公室門把手的手一緊,連翹回頭,「奇迹?」
「五年前你能懷上孩子就是不孕不育史上的奇迹。但你流掉了孩子,這種流胎之於你這種本就不易受孕的身體而言,傷害是無法挽回的。說白了,以後你連百分之五的受孕機率都沒有,也就是徹底的不孕。但是,醫學上不泛奇迹,今天我們碰上了就是有緣,我想再當你的主治醫師,再替你治治看。也許又能創造奇迹也說不定。更何況,這麼多年你丈夫將你不孕不育的事、產前抑鬱的事都隱瞞下來了,可想他有多麼的愛你。就算為了一個這麼愛你的丈夫,你也該檢查一下、治療一下是不是?保不準老天保佑又賜你們一個孩子也說不定,對不對?」
連翹眼中有了淺濕,略抬頭,逼回眼中的淚,說:「謝謝,謝謝你顧醫生,今天能夠碰到你就是奇迹了。還有,老天一直在保佑著我,奇迹一直都在,一直。」
說話間,連翹大步跨出辦公室。
她現在很想,很想看到那個男人,然後告訴他,他們的奇迹一直都在。
她等不及,等不及到他和奇迹生日的時候再告訴他這件事。
掏出電話,她手有些顫抖的、快速的撥了他的號碼。
可是,電話那端傳來機械的女音『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一愣,接著一笑,是了,他現在應該在飛機上,又怎麼可能打得通電話。
更何況,就算打通了電話,依男人對那孩子的執著,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掉頭回京。
那,置七老八十還熱心跑來Y國卻病逝它鄉的方老於何地?
罷了。
還是不要讓男人為難。
左右不過幾天,等幾天再說吧。
念及此,連翹將手機放入包中,大步往醫院門口走去。
男人特有的黑色Lykan車停在醫院門口。
這是他特別定製的車,全球四輛,獨屬他一人。分散在他常駐的城市,是他主要的出行工具。
上車,開車,打方向盤,車子逕直往孤兒院方向駛去。
男人說:因為大師告訴我,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來。我想了想,如果當初不是你那麼狠心,如今那孩子應該也有四歲了,肯定都會叫我『爸爸』了。既然你剝奪了我當爸爸的機會,那現在我便要奪回來,奪回那盞本應屬於我的明燈。
可顧醫生說:你先生清楚的知道你不孕不育。
男人說:是,我有病……已經病入膏肓……你若再不還我一盞明燈,我想我就要一命歸西了。所以,我的病,得你治。
而顧醫生卻說:以後你連百分之五的受孕機率都沒有,也就是徹底的不孕。
秦琛,秦琛,你明知道我不孕卻胡攪蠻纏的纏著我要我還你一盞明燈,你……怎麼就這麼的彆扭啊!
男人說:我問你,我要你還我一盞明燈,你卻只認定我只是將你看成了生孩子的工具?連翹,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
男人還說:有時候,分開,未償不是沒有道理……其實,你從來不是熱情似火的那一個,倒是冷血無情的那一個。有時,我真想扒開你的心瞧一瞧,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男人更是說:連翹,擦亮眼睛,這次我要的是你的心!
男人還說過:之於我而言,這世上可沒有比你更珍貴的禮物了。把你送給我就成了。
往事一幕幕從腦中飛過,連翹的眼睛再度濕潤了。
原來,他要她還一盞明燈並不是還什麼孩子,而是她,她才是他心中的那盞明燈。
彆扭,真是個彆扭的男人。
但又彆扭得這麼的可愛。
秦琛對她的感情到底起於哪一天,她不知。
就像她對秦琛的感情到底起於哪一天,她也不知。
大抵是長相隨、長相伴而來的。
只是年少的時候,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誰都不曾向對方敞開心扉,只以為對方會懂。
只有經歷過許多事、經歷過許多人,你才會知道沉默並不是金。有時候,你心中所想不說出來不會有人知曉。許多感情、愛情還是要說出來的。不說的話可能永遠不知道,說了的話也許就成功了一半。
他們雖然彼此都沒有說,但……
她慶幸。
她慶幸她愛他到了骨子裡,才會在那般絕望偏執中生下不悔。
她慶幸。
在她完全無視他對她的縱容到底是為了什麼時,他對她仍舊不離不棄。
她更慶幸。
慶幸他和她重新開始。
「秦琛,以後,無論多少風雨,我必執著你的手,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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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一更哈,下一章就是不悔了,妹子們,明天見昂!